“他居然对我说,有一天我会知道,性永远比爱情重要得多。”
无语。
“他还说他永远不会先挑起一段恋情,但他一定会做结束它的那个人。”
好文艺。
“后来他不但抓住一切机会接近我,还每次都取走我的一样东西!”
我继续不看不说,不动如山。
“我的耳环,那可是真货!还有扣子、腰带、丝袜,甚至内衣!”
我开始同情那个“白豆芽”,因为她说的事情越是肯定就离现实越远。
“他还对我说,有些事情不用一个晚上做完,我们又不赶时间。他对每个女人都这样说!”
等等,怎么有点耳熟。
“他说他爱我的微笑,爱我的头发和膝盖,爱我的胎记和偶尔说话前轻舔嘴唇的样子,爱我的笑声,爱我睡觉时的表情。见鬼!他什么时候见过我睡觉时的表情?我什么时候对他笑过?”
这一段是……
“他说作为一个老师,他一生都试图用逻辑证明一切,但有一种东西是逻辑没法证明的——那就是爱。肉麻!”
呃,这明明是电影《美丽心灵》里纳什的台词。
“他说他愿意游荡在我的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着我。如果多一张去地狱的船票,我会不会跟他一起走?”
这是,呃,李慕白加陈小姐?
“他说他已经快到他爹死时的年纪了,他想干一番事业出来,他想筹两千万,在世界尽头造一座房子,每天坐在里面躲避债主。他不想作弊,他运气不好,他不是天才,也许只有靠命中注定。”
算了,总有一些我检索不出的台词。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疯子说的疯话,他必须是个疯子,我知道。也许是中年危机?装牛装马装十三都不可耻,装得可耻才可耻。你可以像疯狗一样对周围的一切愤愤不平,你可以诅咒命运,但到了最后,还是得平静地撒手离开。所以真正的失败者就是他这种因为害怕失败而不敢去尝试的人。”
我摸不准她此刻说话的风格、语气和意思,这是不是一种大踏步进入中年危机的节奏?生活充满节奏感。
“可我发现我错了。他做了。He's not an asshole. He's just trying so hard to be.”
插一句,她真的看了好多电影。
“他开了一家叫作‘不求最好,但求最贵’的网店,专卖别人不能卖不敢卖的东西,比如,姑娘。”
“咯噔”,车轮被石头颠了一下。我使劲歪过头去看她,确定一下她的表情是否仍旧认真。她根本无视我的存在,继续专心造句。
“她们的照片下面写着‘张开双腿在这儿等你!’她们,就是她们,小女孩、老女人,还有那些下三烂的同学!我是多么熟悉她们那些贪婪的眼神!”
这叙述真是刀劈斧剁急转直下,怎么还扯上了皮肉生意?
“我想象着他高举双手叫喊‘我就是要他妈的站着把钱给挣了’的样子,他一定是个疯子,我知道。可是这样一个疯子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莫非,我和那些女人终究有所不同?不,我怎么能把自己跟那些女人比,我是人,她们顶多算是畜生。我是有血有肉的人啊。是不是?”
她罕见地向我发问,双目赤红,像是月光下绽开的妖莲。我使劲点点头。一刻钟前她明明还是吸血鬼公主。
“我在网站上还发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我的扣子、腰带、丝袜,还有我穿过的‘原味内衣’。我用十倍的价钱买回它们。我不愿意有那么一天,一个假装爱我的男人在我面前跪着说请接受他,因为他——舔过我的味道!”
渐渐理解不能。这斜坡究竟有多长?
“我拿回它们的时候,居然有一丝兴奋。想象着他的手指曾经病态地抚摸过它们,我浑身发热。每到那种时候我就会感到虚弱无力。不!得病的不是我,是他,是这个星球上所有的男人!”
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刻。
她最能打动我的地方不是美丽的外表或者连篇的谎言,我对“狼来了公主”没有特殊偏好。也许因为受伤太深吧,她天马行空的演讲总会归结到对男人的控诉,那样子很像某些时候的宁。虽然言词的内容完全不同,但都是一副自虐到气若游丝的可怜模样。
我是不是有病?不,套用她的句式,病的不是我,是她,是她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不虚构会死星人”。
我继续沿着她曲张的思维前行,有一段台词浮现在夜空:“谁来爱我?你有高学历,你他妈的什么都懂,那谁来爱我呢?每当夜幕降临,有谁能来爱抚我?有谁能让我快乐?”
终于走到了相对平缓的道路上,继续骑行,跳上后座的老白显然更喜欢这种既节约鞋子又裙角飞扬的感觉,话题也离开了那个诡异的D。
“你一定没有听说过都市怪谈这种东西,在校园里可是很流行的。”
好吧,我只好假装完全不知道裂口女、无脸男和十字路口的人,不知道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事件,也从来没有整理汇编过近三十年来一千零二十四种真伪混杂的神秘传说。这些都不是一个正常的书贩子应该感兴趣的事情。
“近期学校里最流行的是‘夜之毛男’怪谈。这一个月内,校园里常有人目睹一只怪兽出没。它披着长长的灰毛,面貌丑恶,在每个月亮最光辉的夜晚都会出现在教学楼顶,腋下还夹着被它袭击的女生。”
这个故事太过蹩脚,还不如一百年前的科学志怪小说来得刺激。她似乎嗅到了我浑身散发出的不屑味道,急切地解释起来:“这是真的!真的有几个女生遭到了袭击,而且……”她微微一顿。“是性侵犯,货真价实的性侵犯!只有金刚一样巨大的器官才能造成那种伤害。我仔细看过了,肯定是那样。”
车子又是一震,我感到她的目光在灼烧着我不置可否的脊梁。
“她们都是罪有应得。妄图加害我的人都将遭到报应,我所遭遇之挫伤必将十倍还施彼身。”
原来她也熟读过那本异邦的邪经。
在病人眼里,周围那些自以为正常的人都有病。如果这世界本就是个大病房,真理当然掌握在病人们手中。
到了,我目送她打开院门,一如往常般没有回头,没有告别。
只有这一刻,她的背影才真正摆脱了如蛛丝般绵密的困扰,真正与我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为一体。
下雪了?
原来是树上的丝絮被风吹了下来。
我把车扔在一边推门进屋,林阿姨像风一样从眼前掠过。她在家时总是那么忙。也许应该庆幸她不常在家干活,不然我现在真的可能生活在一堆灰烬和瓦砾里。她的眼睛总是藏在反光严重的镜片后面,整个人被肥硕无比的家居服包裹着,连声音也总被淹没在林莫忘制造出的各种噪音里,总之,她就像一个影子,永远显得古怪而多余。
林莫忘从楼上边拉裤子拉链边冲下来,我正考虑要不要自挖双目以证清白,她已经朝着我高速冲撞过来。
“干什么?又要开打?这可不是你们局子里的健身房!”
“你刚才去哪了?”
“啊?”
“回答我!”
“接人!”
“有证人吗?”
“废话。”
“那是最好!”
“咣当!”可怜的房门又歪倒下来,它已经被修补和毁坏过无数次,不知还能坚守岗位多久。
我望着丝絮纷飞的夜色中林警官那来不及把衬衣束进腰带的飘逸背影,禁不住想起了曾经在江湖上搅起血雨腥风的白发魔女。忽然觉得疲惫不堪,厌倦了这种生命不息思索不止的生活方式,可却丝毫看不到摆脱的希望。我愿潜入贝洛的童话世界,被仙女刺伤,安睡百年。
第十九章 长梦
22:53
我赤着脚跨越滚烫的山岗,赤着脚感受河水的冰凉。我把唯一的新靴子背在肩上,忍受着饥饿和焦渴,一直面朝太阳的方向。
告示说走上整整一天,在日光老去的地方有一座城堡,美丽的公主正待嫁闺中,她欢迎每个能够打开城堡大门的勇士,而打开大门的钥匙就藏在城堡外连绵不尽的黑森林深处。
我踏进黑森林时夜幕初降,冷白的月光从高高的枝杈间流下,勉强照亮着道路。我的脚被扎疼了,拔出异物一看,原来是块尖锐的碎骨,而骨头主人的甲胄与骷髅就坐在我的屁股底下。
前方奔来一个白色的身影,我紧张地握紧了剑柄,靠近了才发现是位绝美如天仙的姑娘,娇喘连连,白纱下金发散乱。她哀求我帮她挡住追兵。如果海蓝色的瞳仁能够变成花朵,她的眼睛早已经怒放。我让她尽管放心,站起身来,光脚横剑立在路中央,气势一骑当千。
不一会儿,果然一团黑气追至,一个黑布遮盖全身只露出猛禽般双眼的女巫被我挡住去路。她桀桀怪笑了几声,用嘶哑的声音问我可愿意为她生火煮饭,我觉得这个要求倒不过分,顺便又能帮到落跑美女,就收剑生起火来。
女巫又说她背后的麻袋里装着捉来的野味,问我可否帮她打死以便下锅,我自然不欲露怯,找根粗大的树枝朝着麻袋中的活物一阵猛击,直到里面的獾子松鼠之类完全没有了动静,正待解开袋口察看,女巫一把夺过袋子直接扔进了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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