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常思维,这样的事情一经曝光,即使无法直接追究两手沾满血腥的人类元凶的责任,也该立刻将熊胆交易之类罪恶的源头堵塞,可结果却是观察员以莫须有的罪名被诉最终锒铛入狱,《Wail》也作为“非法印刷品”被查禁,并且大部分作为废纸被销毁,仅余数册被我收购回来塞进店里的书架底层。
“喂,你听到我问话没有!”
我把“脑兄”从悲惨的回忆中硬生生拔出来:“哦,喂大后被杀的熊。”
“我问你同不同意我的看法!”
“什么看法?”
“敢情你一句都没听着啊!我认为——那个像熊一样庞大的人是在屋中被养肥后变成尸体的——有没有道理?”
“是”或者“不是”,而非“可能是”。我开始喜欢她这种无比直接的说话方式,虽然有时候更凸显她胸大无脑的特质,但总强过我的脑细胞那天马行空无休无止的窜行状态。
“非常有道理。”
“真的?”
“不过有几点小问题。”
“什么?”
“他虽然是‘半仙之体’,但毕竟是人不是熊。你真的相信在短期内能够让一个人增重几倍以至于挤不出门?”
“说不定他一直待在里面!”
“一直?待在一个五面透明四面透风每天都有工作人员进进出出的阳光大花房里不被发现?四百多斤的格里芬?”
“那……”
“并且呈曲线在屋中盘旋飞行一百米后摔落地面以便制造炫目的肉酱效果?”
“好吧好吧,可我还有第二种解释!”
换了别的小姑娘,自己的思考成果被我这一阵抢白完全否定估计会委屈得眼泪汪汪,可眼前这家伙居然毫不在意,摇头晃脑,鼻头汗珠晶亮,胸前高耸双峰的侵略性姿态迫使我把座位向后溜出一大截。
“这个人死掉以后,有人在尸体周围建起了花房。”林警官继续着难得的推理。
“有创意!可是这与你们的调查结果不符吧?”
“是啊,那花房老早就竖在那里了……不过凶手也可以先拆房再杀人再建房!”
“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在阳光下的楼顶上?你以为凶手是游戏里的工兵吗?”
“操作起来有难度,但你不是总爱说‘世界上没有不可能之事’嘛!”
我是这么说的吗?
“的确不是没有可能,比如从直升机上把人定点投掷下来摔死后再建墙——让我想起了《黑民俗》里烙人肉饼那一段……”
“真该给你的脑子安个闸口!”她打断了我的新一轮臆想。
“其实,你思考能力的进步已经让我感到震惊了。”我正色望向她。她那顶在下巴上的修长大白腿看上去可不那么正经。
“难道我还没有猜中真相?”
“真相就在那里,不用猜。”
“告诉我!”
“还没想清楚。”
“你!”
“但可以简单启发你一下。封闭屋子中的高空坠亡——你难道没有出过电梯事故的现场?”
“可这是……”
“花房,而且是玻璃的。但如果连你那耗时数年的培养拆建计划都有可能完成,连屋带人从天而降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血地狱》中就有过一个采取拉拽措施使高速坠落的透明房屋不受损伤,而困锁其中的生物因为惯性和碰撞惨死的章节。至于它是否插入楼面、插入是否牢固这些事情估计你们的勘验部门也没有调查。”
“难道……”
“这只是小说中的假设而已,我可以信,读者可以信,但你一个警察居然也相信,说明你的脑子虽然灵光了一点,也只是从腰带上移了半尺而已。”我只是随口打个比方,林莫忘却很认真地用手比量了一下,还按了按丰满的胸口,好像能挤出脑浆来一样。
我继续说下去:“其实可能性更大的假设是凶手破坏门窗或墙壁进入现场,布置好一切后再修缮如旧。也就是说这花房并非第一现场。但在这个案子里,全玻璃制造的一体化墙壁是个巨大的障碍,而门窗根本不上锁,拆卸下来毫无意义,它们的面积如此狭窄,也完全无法令被害人或其尸体完整通行。所以——”
“所以,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这个方案可以PASS掉。”
“说点有用的!”她急火火的样子让我看得很惬意。
“如果继续做我的‘现场减法’,那还余一种可能。”
“快说啊!”
“刚才说过了,如果能够相信你们勘验人员的水平,那么首先,花房内铁定不是第一现场,因为那里没有那么大的空间跨度让受害人表演‘花式高台跳水’;第二,受害人的确是摔落在陈尸现场的,因为脑浆和喷溅痕迹这种东西很难伪装;第三,他或者他的尸体必须需要通过‘某种方法’弄进这个屋顶上的大‘玻璃盒子’里。”
“这些我也了解,可你刚才不是说过,不能拆屋、不能穿墙、尸体又没被切块,怎么能做到?”
“你忘记了一件简单的事情。”
“什么?”
“地板上没有向下的通道口之类的设施吗?”
“都查过了,连个缝都没有!”
“尸体下方呢?”
“血都没地方可渗!”她嘴一撇,那意思是好歹她也是经历过一系列大案要案的人,怎会被这种老套的手段蒙住。
“那么——头顶呢?”
“查过了,支撑用的钢梁,玻璃的接合处都很牢固,缝隙顶多能透点雨水进去。”
“嗯。”
“怎么,你怀疑我们的勘验人员有问题?”
“没有。”
“可是,真相呢?你还没告诉我真相!”
“说不准。”我故意长叹一声。
她作势欲扑,我知道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又是一场恶斗。她的精力真是旺盛得像是打了鸡血,连警局的健身男陪练都望风而逃,我这小体格还是智取为妙。
“可是……”我提高了声音,空气中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传来。再野蛮的少女也有体香啊,我抽动了一下鼻子。“刚才电视提供了一条关键线索。”
她瞅了瞅终于接收到信号的电视,屏幕上两支不知名的足球队正在激烈搏杀。白队壮汉边锋正发边线球,镜头切换成仰拍视角,巨大的球场顶棚因为突降暴雨正渐渐合拢。
她满脸疑惑地转头看我,显然未得要领。
“如果不下雨,没有人会注意到球场的顶棚还有关闭功能。”
她看上去若有所思,估计脑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我把桌上那本《丝袜狂迷》翻开,小心地摊在她眼前。
她看着上面美丽的黑丝空姐不明所以,两条长腿用一个高难度的姿势交叉着分开。《帕尔玛拉特岛生存报告》中有一句很脱离中心思想的话:“女人扭成一棵枯树或者像海龟一样仰躺都可以带来美感,而再优雅的男人摆出同样的姿势都可能变得丑陋无比。”
她显然被我语焉不详的态度搞得十分烦躁,“啪啪啪”地拍着书页。
我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一把抢回书说:“别弄坏了!你看这页!”
“我对制服美腿之类完全没有兴趣!”
“没让你看她们!你看这页的背景图!”
那是为了配合前景的空姐照片胡乱选择的一幅航拍城市风光照,恰好截取了本市一段最繁华区域,当时还崭新的冰蓝大厦从空中看去显得十分触目,更加显眼的是它楼顶的一处玻璃建筑,屋顶张开,仿佛伸出双瓣拥抱天空的透明花朵。
“没有不能打开的东西。”情色小说《书生》如是说。
“没有纯粹的密闭空间。”推理小说《魔方》如是说。
“没有机械到达不了的地方。”科幻小说《翻转》如是说。
第十六章 传说
21:40
我匆匆忙忙地骑着车子狂奔在放学路上。
“从本质上来说,人的精神生活由三个简单部分组成:觊觎未来,诅咒当下,怀恋过去。”不知道胡丽娘先生为什么要在她的考古论文集里讨论精神生活这种永远无法入土为安的东西,不过她敢于下定义的勇气还是很令人敬佩。
我的确十分怀恋自己的校园生活,虽然谈不上轰轰烈烈,但仍让人觉得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一群心智与身体皆已熟至通透的少年男女,为了同一个模糊不清的目标长久地厮守在一起,这本该是个软情色题材的电影剧本。熟落的樱花长久地盘旋在划满红线的书页上空,这个意象在我眼前出现了太多次,已经分不清来自记忆还是想象。
眼前这座公办小学从我记事时起就是这个样子,粗大的石柱有点哥特遗风,属于典型的殖民时期建筑物。长日留痕,十几年前我在楼里蹿上蹿下时地板发出的吱呀响声,墙壁上写意的斑驳色泽,漆成暗绿色的木窗和护栏,铁质的灯罩和黄色的灯泡,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其实我早已经没有放学路可走,却死赖着不愿错过每个月几次从学校夜归的机会。我也想学着书中“守夜人”的样子,一直站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护卫最珍贵的东西。然而事实是,我又迟到了。她看上去已经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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