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长安排我到北京广播电影学院学习,学期半年,社教部的负责工作由新闻部的一个副主任接替。我说啥时候去。台长说,明天上午的飞机,机票办公室都给你定好了,你去拿一下,明天早上要不要安排车子送你去机场?
我摇摇头。
回到家中,看见艾榕正在给我收拾行李。把行李给我收拾好后,艾榕还费了点心思给我做了几个菜。拿酒和酒杯的时候,我问艾榕要不要也喝点,她点点头,自己倒了一杯在面前。然后我们开始喝酒,吃菜,但是都显得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说昨天晚上手气不错吧。
艾榕点点头,说先是输,接着就赢,等会儿还要去撑着,输家不服气,非要接着再打,不是听说你要去深造,中午我还回不来呢。
我说你得注意身体才是。说这话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她,艾榕显得容光焕发,一点不像是熬了夜的人。以前为了赶制节目,熬夜是经常的事情,每次熬了夜,我都感觉非常痛苦,对“熬夜如抽筋”这句老话有深刻体会。
我有这个。艾榕从旁边沙发上的小坤包里掏出几支小药瓶,笑笑说,这是我专门买的人参补液,我的秘密武器――我突然打断她的话,说你在外面没有男人吧?
艾榕怔住了,问我啥意思。
我说没啥意思,我看似强悍,实则废人,我晓得一个正常女人的需求……艾榕鼻头一红,泪光闪烁。我不敢再接着说下去了。艾榕站起来进了里屋。
我木然地坐在饭桌前。过了一阵,艾榕出来了,她已经换好了衣裳,脸上还施了点薄粉。她走到我面前,给我的空杯里斟满酒,给自己也倒了杯,端起杯子说,到了北京,去看看医生,有啥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我说我明天早上才走。
艾榕说她晓得,只是她下午约了人耍,晚上可能会回来得非常晚。
艾榕刚走,小颜就打电话来了。说上午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问我为啥不接。
小颜的语气有些哀怨,听得我的心直晃悠。我说,早晨出门的时候,忘了带手机,上午我就在台里,在台长那里……小颜说事情我都晓得了,你啥时候走?我说明天上午的飞机。小颜说晚上我想见见你。我说好。
脑子迷迷糊糊的,心绪很乱,我想睡一会儿。刚洗了澡睡下,就接到李一树的电话,说他在文化宫搞了个《阳光下的爱情》研讨会,想请我参加一下。我说啥“阳光下的爱情”。李一树很惊讶,问,咋,你没拿到书么?我说啥书?李一树说,《阳光下的爱情》是他刚刚出版的一本新书,也是他出版的第一本新书,他前几天托我们单位的司机给我带了一本过来,他还签了名,请我“雅正”。我说书我没拿到,因为这些天我一直都没去单位上班。李一树问我现在哪里。我说在家。李一树问有安排吗?我说没有。李一树说那就好,你快来吧……李一树其实算不上我的好朋友,不过他的名声很大,写小说的,之前一直在《爱城晚报》编副刊,那时候我还在读书,给他投过几篇稿子,从此他就认定我是写小说的料。后来我到爱城工作,李一树还专门跑来找我,鼓励我写小说。那时候我对啥小说已经没有丝毫兴趣。因为他的热情,我们交往过几次,见我对所谓的文学再也提不起兴趣,李一树感到很遗憾,从此往来少了。后来听说他为了专职创作,专门从待遇很好的《爱城晚报》社调到文化馆。
到了文化宫,李一树见了我很热情,专门签了两本书,叫我带一本回去给我的爱人。研讨会很冷清,除了几家比较热心的新闻媒体,还有几个老头和十几个爱城的写小说的,搞诗歌的,大家都一副桀骜的样子,其余的就是坐在上面的领导了,我们的台长居然也在其中。
主持会议的是文化宫的一位老同志,他说这个研讨会本来计划是上午开的,因为很多领导同志没空,所以改在下午开。老同志一边解释一边戴上眼镜,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叠折成豆腐块状的稿子,放在桌上铺开,用手掌抹平,捧起来开始读。老同志读得很慢,但是声音洪亮,字句格外清楚,捧在手里的稿子哆哆嗦嗦,很像一只扑腾着翅膀的胆怯的鸽子。
起初我坐在前面,后面有人轻轻唤我,要跟我说话,我就挪到后面跟那人坐在一起。那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问我现在情况咋样,我不晓得他问的究竟是哪类情况,就说除了工作不太顺心外,一切都似乎很好。他笑了笑,问家庭呢?夫妻感情咋样。我看着他,真不晓得他为啥问这问题。他又笑了笑,说只是关心关心,久了没见嘛,挂欠。这人还没有我跟李一树熟悉,好像也是个写小说的,他从包里摸出一本书,是他写的,他指着上面的出版社,告诉我说这是他通过正经的渠道,市场运作出来的,不是自费出书。
他这本书就是自费出的。那人指指我手里的《阳光下的爱情》,鄙夷地说,这有啥意思,连自慰都算不上……我不想跟这人闲扯,他的眼神很古怪,老是盯着我,好像要扒掉我的脸皮。我不自在,起身说去上厕所,就离开了。
文化宫后面是一处公园,但凡树林茂密处,都开的有茶园。我拣了一清静处,要了碗盖碗茶,跷起二郎腿翻李一树的《阳光下的爱情》。不管那人咋鄙夷,这本《阳光下的爱情》还算得上印制精美,很厚实,里头收录的都是中短篇小说。翻来翻去,我对末尾一篇名字叫《爱城表演》的中篇小说产生了兴趣,觉得这名字有意思。看了不到一半,小颜的电话就来了,说她就在我家的楼下,我说我没在家,我现在文化宫后面的公园里,她问了具体的位置,就挂了电话。我以为小颜会到公园里来找我,没想到出现在我面前的竟是牛警官。
他妈的,太累了,想透透气。牛警官说。
我放下书,看他身后。牛警官帮我给了茶钱,说,小颜没来,她在门口等我们。
跟在牛警官身后,出了公园,上了警车。牛警官开了一段,停在一棵树下,摸出电话拨打了个号码。这时候我看见小颜从一家化妆品店出来,上了车,坐在牛警官身旁,问,咱们去哪里?牛警官回头看看我,微笑着说,咱们去一个好地方!
第15章
牛警官带我们去的地方,此前我去过两次,在爱城北郊外,名叫“陆家渔场”,是个很有名气的农家乐,有几十亩水面,可以垂钓,可以品尝到各种各样的野生鱼。老板是个高大的老头,见了牛警官,老头非常热情,乐颠颠地跑出来迎接。牛警官向老头介绍我们,说这就是我前几次跟你提说过的小颜,这是小颜的直接领导,也是我的哥们。听了介绍,老板更热情了,满眼慈爱地看着小颜,两手紧紧地握住我,要我这做领导的多关心小颜,多关心牛儿。我和小颜都很纳闷,心想牛警官和这陆家渔场的这老板究竟啥关系呢。牛警官转头向我们介绍那老头说,这是他三舅。
牛警官的三舅把我们安排在湖心岛的木楼里。牛警官要钓鱼,问我钓不钓。我说不钓。小颜说我也不钓。牛警官说你们都不钓,我一个人也没意思,咱们打牌吧。我说还是坐在这里清清静静地喝喝茶吧。
牛警官的三舅给我们喝了最好的茶叶,极品千佛雪芽。刚喝出茶味,李一树的电话就来了,他问我在哪里,会开到半截,咋不见人了。我说我出去有点事情。李一树有些不悦,说会议已经结束,现在大家都在荣得乐聚餐,就等我了。我直说感谢,还说我一定好好读他的《阳光下的爱情》,向他学习。李一树嗤笑一声,说,你怕转头就把它丢了吧。我说哪里呢,我已经读完了一篇呢,正回味呢。李一树不相信,像是要故意戳穿我的谎言似的追问道,哪一篇呢?我说《爱城表演》,写得简直好得不得了,尤其是人物内心描写,把伤妻之痛和丧妻之痛简直描写得淋漓尽致。
我没想到胡诌的这几句应景之词,竟然勾引出了李一树长篇累牍的话语,他问我晓不晓得他早年的感情生活,我说我晓得一些。像是为了让我晓得全面似的,他从他早年的感情生活开始讲起,一直讲到这篇小说的构思,沉淀,最终怎样以极大的勇气和坚强的态度抑制住内心的悲伤,开始动笔……直到小说完成,完成的那夜,他整整流淌了半宿的眼泪,心碎如沙……我只有不停地应答,啊,哦,啊,哦。小颜和牛警官都看着我。我实在不想再听下去了,说信号不好,听不见,啊,啥?啥?挂了电话。可是马上又打过来了,李一树说他的手机太老久了,早该换了,现在他用的是座机。我无可奈何地苦笑,又不停地应答,啊,哦,啊,哦。
这通电话李一树整整跟我说了将近一个钟头。末后他用知己的语气邀约我,说啥时候要和我好好谈谈,说我是整个爱城,唯一可能读懂他小说的人。
因为长时间通话,电话滚烫,像一块燃烧的炭头。搁了电话,话题自然扯到打电话的李一树身上。小颜对这个人很好奇,问李一树究竟是个啥样子的人,咋话这么多呢。我给他们大致说了一下我和李一树认识的经过,然后拿出那本书,说本来想甩了的,但是里头有一篇小说写得还真有那么点意思,等看完了再扔。小颜拿过书去,翻开,指着里头的“作者近影”,笑起来,这POSS摆得咋这么老土啊。听小颜这么一说,牛警官也凑过来看,也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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