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琳!”张国栋挥手打断陈孟琳,“这次我就不叫你陈顾问了……”
他摇了摇头,肃然道:“虽然你不在体制内,但是你跟你父亲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他这个人,最讲究的就是程序正义,这也是我们警方办案的底线。就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来看,我们没有权力对一个完全没有作案嫌疑的公民无端进行调查,这在程序上是不合规的。”
“我明白。”陈孟琳为难地点头。
“我相信你明白,毕竟你是陈山民的女儿。”张国栋又瞄了一眼钟宁的方向,“不是我针对你们,只是……我不能让他再犯非法搜查这种错误了,不然我也保不了他。”
“可是张叔……”陈孟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钟宁的本事,您也看到了,如果能让他继续查,我也能看着他,保证不让他再犯错。而且,我也只需要您提供刚才我说的那些资料,能不能帮我一次,算是……算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
“唉!”张国栋叹了口气,拍了拍肩膀上的烟灰,大踏步走向了操作台,才两步,他回头道,“我叫吴斌给你去弄,但是记住,绝不能再违规操作!”
“一定!”陈孟琳重重点头,“谢谢张叔。”
钟宁依旧靠着那辆比亚迪,眼睛盯着猴子石大桥下奔流不息的水,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陈孟琳抬脚往那边走去。
05
天色越来越暗,雨要下不下,江面上雾蒙蒙一片,像是笼罩上了一层黑纱。
看着钟宁一脸愁容的样子,张一明掏出一根烟,帮钟宁点上,塞到了钟宁唇间,道:“别想那么多了,我们也算是尽力了,要不我请你去洗个脚,放松放松?”
“松不了。”钟宁扭头看着案发现场,依旧有些茫然—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开始是机油,接着是视频,然后是中南汽配城,现在的监控和目击证人更加印证自己的判断是准确的—这些都是疑犯故意留下的假破绽。可凶手不是赵清远,会是谁呢?
“你确定昨天夜里一点左右,你一直跟着赵清远?”
“我确定啊。”张一明把小本子递给了钟宁,指着上面自己标记出来的记号道,“喏,除了今天早上六点多做穿刺不让家属以外的人进手术室,我只能在门口守着以外,其他时间,赵清远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
好歹也在派出所干过这么久,基本的盯梢张一明还是懂的,这起案子发生的时候,赵清远是在肿瘤医院的病房里,也就是张一明的眼前。
钟宁自顾自地分析道:“也就是说,人要是赵清远杀的,他只有可能是这个时间段偷跑出医院行凶?”
张一明一翻白眼,无语道:“宁哥,这人死亡时间是夜里一点,做穿刺是六点多,赵清远总不可能六点多去杀一个一点已经死了的人啊。”
“死法。”钟宁低头看着灰蒙蒙的江面,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什么死法?”
“你有没有想过……”钟宁吸了一口烟,扭头看着张一明,“如果疑犯单纯追求‘同态复仇’,一定要让受害者溺毙,猴子石大桥边就是江水,为什么不直接敲晕了往水里一推,非要多此一举,也捆绑装袋呢?”
“也对哈。”张一明点点头,又摇头道,“可能是怕被害人醒来,水性好,游跑了嘛。”
“呵,有这个可能。”钟宁揉了揉太阳穴,通宵没睡,让他脑袋运转有些慢,“但我觉得……如果疑犯根本不是为了追求同态复仇,那么他非要让受害者溺毙,会不会存在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张一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听出一点端倪,“所以……你还是怀疑赵清远?”
“怀疑归怀疑啊,可惜我还只想明白了半截。”想起那张干瘦的脸,钟宁脑袋里更乱了。
此时,法医的尸检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张国栋领着一干刑警离开案发现场,准备下一步侦查工作。
钟宁依旧想不出所以然来,他重重地在张一明肩膀上拍了一下:“辛苦你了,兄弟。”
“咱俩谁跟谁啊。”头一次被钟宁叫“兄弟”,张一明心头一阵感动,拍着胸脯道,“宁哥,先别想案子了,还是先跟我去洗个脚放松放松再说。”
“洗脚就不用了,先去派出所吧。哦,对了……”虽然刚才张局没说什么,但钟宁依旧自责,还连累了张一明,“昨晚的事,你把责任都推我身上就行了。”
“说啥呢,我是那种出卖兄弟的人吗?”张一明帮钟宁把车门打开。
“钟宁。”这边一只脚才踏上去,陈孟琳就从身后赶来,“你干什么去?”
“我去派出所那边解释一下,顺便把警官证拿回来上缴。”钟宁讪然一笑,“也辛苦你了,实在是对不起,白忙活一场。”
陈孟琳听出钟宁话里有话,愕然道:“上缴?你是打算退出专案组还是打算不干警察了?张局不是跟你说了,一切等案子破了再说。”
“自己过意不去。”钟宁挤出一丝笑脸。他可以不计后果,但张一明是他拖下水的,张局又向来喜欢拿亲儿子开刀,他要是不一个人全背了,张一明就更不好收拾了。
陈孟琳板起了脸,语气严厉道:“你这是想当逃兵了?”
这个刺耳的词语,像是一把匕首,猛地在钟宁心头扎了一下。他呆杵了好久,茫然地摇了摇头道:“可能真的是我的能力不匹配。”
看着陈孟琳,钟宁忽然想起当年在法庭上被自己揍掉了两颗牙的陈山民。上次是陈山民,这次是张一明,都是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让别人去承担后果。
钟宁有些理解陈孟琳那天说的那句话:警察应该是规则的捍卫者,如果破坏规则,造成的不幸甚至会比违反者更大……自己只是稍微不守规矩,就让自己和兄弟的饭碗都要砸了。
“你是真觉得自己能力不够?”陈孟琳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起来,“还是感觉自己遇到了强敌,所以想打退堂鼓?”
钟宁依旧没有回话,这是这个女人第二次像姐姐一样训斥自己了,但这一次他一点儿也不反感,或者说,连反感的资格都没有。
“你让我有些失望。”陈孟琳失望地摇头,指着张一明道,“如果你就这么甩手不干了,不光我失望,他也会失望,毕竟昨天他想都没想就跟着你去了。后果你应该早就想到了,你现在放弃,那你昨晚算是在干吗?拍拍屁股走人是负责任的表现?”
“我……我确实没有证据。”钟宁无力地回答。
“但你的推理过程都是对的!”陈孟琳指着远处的摄像头道,“你说疑犯会声东击西,你说把我们引到中南汽配城是他的障眼法,这些都对了,况且,疑犯确实像是在故意暴露更多线索,依旧在引导我们往错误的路上调查。”
“他已经找好了替死鬼,甚至有可能很快就杀了这个替死鬼。”钟宁被陈孟琳咄咄逼人的态度压得没办法,终于再次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如果疑犯只是单纯想干扰警方的视线,他大可以把范围再扩大一些,让警方更加分散警力,更不好查,但是他偏偏一直沿着修车厂这个线索来布局,机油、视频里的黑指甲盖、目击证人、监控……这些线索越布越细,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不但还要杀人,甚至连替死鬼都找好了,这个替死鬼,一定是个和这些线索能够完全吻合的人。
可事到如今,自己查证的一切都走进了死胡同,说不定还会给张局那边拖后腿。又或许,陈孟琳说得对,自己是在逃避再见到下一场无能为力的死亡。
“既然你也怀疑他已经找好了替死鬼,就别急着否定自己。”陈孟琳的语气缓和下来,换了别的话题,“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几次强调赵清远很小气?难道他自己舍不得换眼镜,却给他妻子买很贵的乳液,也是你怀疑他的理由?”
钟宁把手中的烟头狠狠踩灭,抬起头来:“我姐那案子你还记得吗?”
陈孟琳更加疑惑了:“这和你姐的案子有关?”
钟宁又掏出了一支烟,点燃,深吸一了口。此时乌云压顶,似乎马上要下雨了。
“那几个畜生抢劫我姐的时候,她刚发了工资,但她舍不得给,因为那是给我交学费的。所以我在想,赵清远这么一个靠写字为生的人,眼镜都舍不得换,但是能给吴静思买那么贵的礼物,还对她那么好……”
陈孟琳接过话头:“你是根据犯罪行为学判断出他的性格相对比较极端,觉得他跟你姐姐一样,能为了自己爱的人做任何事情,甚至包括……杀人?”
钟宁点头:“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我也跟你说说,我曾经办理过的一起杀妻骗保的案子……当时那案子是误打误撞破的。那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老婆买了保险,他也一直没有去办理相关业务。”
钟宁愕然,这案子他听张一明提过一嘴,但原委确实不知:“那他为什么杀人?”
此时,天色愈加阴暗,有江风吹过,把几人的外套吹得猎猎作响。
“那男的有了小三,他想和小三结婚,但他老婆不同意离婚,所以,他只是单纯地想杀了这个拦路虎,并不是想骗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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