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知怎么坐进了她车里的人说的没错,她即将升任副校长了;而那信封里的照片,内容分为两类,一是她的婚外情、二是她收受贿赂。
能有今天的地位,她没少靠在教育局里任职的丈夫帮忙,但她还是背着丈夫在外面有了姘头;除此之外,她多次受贿替人办理入学、对校内教育资源的不合理分配,甚至还利用自己在校内的地位影响其他教师的晋级、考核,作为公办学校的教师、而且是拿国家津贴的人,累计的受贿金额足够把她送进监狱。
像她这种善于钻营的人,早就把校内学生的家庭背景过了一遍,知道唐琛的父亲是刑警队长。刚才她眼睁睁看着裴晓文走远,有那么一瞬间曾想过要开口求助,但最终还是作罢。
“你是谁?”她颤抖着问。
“这个问题不对。”兜帽男沉着嗓子,“重问。”
徐正红勉强让自己的脑子思考了一下:“你……你想干什么?”
“唔,这次对了。”兜帽男点头,“我想要……”
徐正红在心里暗自揣摩着数字:一万,两万,还是十万?虽然禁不住肉疼,但十万块钱总好过铁窗后面的生活,钱终究还是可以再捞回来的。
“想要让徐老师配合,拍个小视频。”兜帽男的话让她大为意外。
“拍……拍什么?”徐正红的脑子里闪过了那些“裸贷”“套路贷”之类的新闻画面,两眼不由自主地往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看去。
“我对你的皮囊没有兴趣。”兜帽男皱着眉头,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嫌弃和鄙夷。
徐正红顿觉无地自容,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觉得说什么都很无力。
兜帽男看了看车窗外:开家长会的日子,学校放学要早些,虽然总有一些家长会主动或被动地留下跟老师单独聊聊,但此刻也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
“找个没人的教室,对徐老师来说不麻烦吧?”他开了口。
对于这个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徐正红心里完全没有底,她努力去揣摩对方的来意,却只落得一头雾水,连对方的问话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按我说的做,我保证既不害你的命、也不拿你的钱、更不会破坏你的婚姻,而且,这些照片也不会出现在有关部门的桌子上。”
不知为什么,兜帽男这句话明明是威胁,徐正红却觉得自己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踏实——对她来说,只要保住婚姻和地位,其它的还用愁什么呢?
她忙不迭地下了车,带着兜帽男往一座已经走空了的教学楼走去。
路上偶尔有学校的工作人员对这个包裹严实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不过大家都把他当做是某个家长,跟徐正红打个招呼就不再理会了。平日里,这位媚上欺下的主任本就很少对他人笑脸相迎,因此没人注意到她那纠结的神情。
两人进了三楼走廊尽头的一间教室。
兜帽男环视一圈,径直走向教室的角落,确认那里的监控摄像头已经关闭——到周末了,至少两天内不会有学生出现在教室里,这些系统也没有运行的必要。
徐正红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猜测对方究竟要让自己录什么视频。难道是承认自己受贿亦或是偷情,并且保存录像作为今后敲诈勒索的资本?可对方都已经有了照片,何必多此一举呢?又或者是要配合对方做什么违法的事情?
“跪下。”兜帽男指了指旁边,两列书桌中间的走道。
“什么?”徐正红错愕了,她万没想到对方会提这种要求。
兜帽男举起了一部手机,打开录像功能,继续说道:“从这些过道中间,围着教室爬一圈。”
这种举动的潜台词,就是“说过的话不会再重复”。
“你……为……为什么?”徐正红当然不愿意。
“因为我随时可以把照片的电子版发出去。”兜帽男又掏出另一部手机,屏幕上是她和情夫亲热的照片,“我可以给你选择的机会,比如先发给你丈夫还是先发给教育局。”
“我,我能不能换个别的?”徐正红央求道。
兜帽男冷笑了一声:“不愿意?”
“我怎么说也是个高级教师,你这要求,也太,太丢人了……”
“呵呵,高级教师……”兜帽男嗤之以鼻,说话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色彩,他把录像镜头对准徐正红,倒数计时,“五,四,三……”
徐正红此时是人如其名,一张脸涨得通红,耳听着兜帽男数到了“一”,准备要发送照片出去了,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我爬。”
兜帽男没说话,只是稳稳举着镜头,将这位教务处主任在地上爬行的过程录得仔仔细细。
“万事开头难”,徐正红刚开始每一步都爬得如同背了千斤重的石碑,到后来,大概是豁出去了,越爬越快。
转弯,转弯,再转弯,已经围着教室转了两百七十度,眼看只剩下最后十米左右的距离了,兜帽男突然大步走来,站到了她前进路线的右侧。
徐正红抬起头,看着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兜帽男和镜头,只觉得满腹屈辱,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她赶忙又把头低下,加快速度,希望早点结束这种精神上的折磨,突然——
“嘭!”
兜帽男猛地一脚踹在徐正红腰间,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向另一侧飞了出去,“轰隆”一声撞在桌子上,又被桌上堆放的书本杂物“噼里啪啦”落下来砸在脑袋上,一时间狼狈不堪。
徐正红捂着自己的腰腹部,躺在地上张着大嘴喘气,她痛得想叫唤,从喉咙里发出的却是如同开水壶鸣一般的声音,仿佛漏了气的风箱被用力挤压着。她完全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挨揍是什么时候了,这种肉体加精神的双重摧残让她的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肚子在哪,以为自己会疼死过去。
“起来,继续。”兜帽男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徐正红还想躺在地上多喘息一会儿,却见兜帽男跨前一步,吓得她赶紧硬撑着爬起来,刚爬一步——
“嘭!”
又是狠狠一脚。徐正红觉得自己五脏六腑的位置都经历了一次大挪移。
“呕……”疼痛让她窒息,她伸出长长的舌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多一些接触到空气的机会。可肺好像停止工作了一样,她觉得不论是吸气还是呼气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大脑拼命用力却无法调动身上的任何一个细胞,连干呕都进行不下去。
徐正红终于崩溃了,她如同一个僵尸一般四肢扭曲地躺在地上,抢着用不怎么充足的气息说到:“求,求求你,饶了我吧……别,咳咳,别打我……”
“继续。”兜帽男说着,踏前一步。
再来一下,自己会不会死……徐正红心里惊恐地想着,对死亡的畏惧让她咬紧了牙关,连滚带爬地挣起来,三下两下从他身边爬过,半途打滑在地上摔成狗吃屎也还顾不得疼,生怕再遭受刚才那样的重击。
短短的几分钟,对徐正红来说却仿佛是一下子过去了大半生,往日的趾高气昂、志得意满如同被扔进了电脑回收站然后再清空,她坐在地上,茫然无措。
兜帽男没理她,径直走向放在旁边的她的随身皮包,拎起来打开。
“啧啧啧,一场家长会,收入不少啊!”他感叹着,从中拿出厚厚一沓红包还有纸信封,把皮包扔在地上。
徐正红下意识地伸手去够,却又赶忙缩了回来。
“这种时候了,还贪这些钱?”
兜帽男瞥了她一眼,一一翻看着这些红包,从中抽出一个、打开、又封上,然后揣入自己的怀里,将其它的摔在徐正红脸上。
“我说过不拿你的钱,但这些钱不是你的,我拿了也不算食言。不过,这钱被我拿走了,你该不会又去找学生家长敲竹杠吧?”兜帽男口罩上方的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不,不敢,以后再也不收钱了。”徐正红连忙摇头,那副诚挚的模样不知是真心悔过还是心有余悸。
“呵。”兜帽男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转头就走。
“哎……”徐正红底气不足地喊道。
兜帽男停下脚步。
“那……那个……”徐正红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就是觉得不踏实。
兜帽男猜到她的心思:“只要你自己不报警,你偷情还有受贿的证据就不会曝光。”
兜帽男离开了。
徐正红瘫倒在地,一身的汗,如同渡劫一般。耳听着楼下似乎有保安巡逻的声音,她赶忙挣扎起身,捂着肚子去收拾地上的残局。
还好没打脸……她想着,只要擦干眼泪鼻涕,稍微收拾一下,谁都看不出来,自己还能维持往日的形象和地位。
她担心自己会不会进监狱,却她没意识到,兜帽男承诺说不会曝光的,只有她偷情和受贿的证据而已。
第14章 专案组
整整一个周末,武州市的教育圈子都在震惊当中。
《高级教师如丧家之犬,在无人教室内爬行》这样的视频标题,真的是很博人眼球,让不明真相的路人忍不住想点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