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探出头去张望,想找到一处能爬上机身找到安全扣的最佳位置,这时,我突然看到极为惊悚的一幕—飞机机翼斜下方好像挂着一个人。
这一发现吓得我差点尖叫起来,那人潜藏在黑暗中,正从机翼底下翻上来,他双手双脚紧紧抓着机翼铁板,像一只大马猴似的趴着,山涧劲风刮得他摇摇欲坠。
我的手电光被机翼斜面挡住,照不到他的全貌,窗户外面寒风正烈,我不敢贸然探出全身,只能趴在窗沿上往下照。我猜这人可能是毛三或者牛小跳,冲下面喊叫了几声,山风太劲,我才张口,声音就被吹散了,也不能确定下面的人能不能听见。
我叫了一阵,发现机翼底下又翻上一双手,那手抓着机翼边沿往上翻,很快露出一个头。我心里异常紧张,我的视线被机翼和山涧挡住,连他们的穿着打扮都看不真切,只能根据人影判断他们的动作,完全没办法确定他们是什么人。
第二个人好不容易翻出来,我看到第一个人拉了他一把,那人翻到了机翼上面,跟着机翼底下又伸出一双手—机翼下面竟然还有第三个人!这一发现让我差点崩溃,我明白,机翼下面的人绝对不会是毛三和牛小跳他们。
第三个人影一寸一寸往外挪,我的心脏几乎紧张得要跳出胸腔。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回忆起那可怕的一幕,那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还是会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盯着第三个人翻到机翼正面,第一个人就往外爬,后面两个人跟后面像是串在一起的蚱蜢,缓缓地朝上挪动。
我看着这一幕,心底冒出一股寒气,那种透骨的凉意,比山风吹得还要冷。直觉告诉我,机翼下面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人爬出来,而这拨人到底是不是人,理智告诉我,显然不是的。
我看着这拨黑影缓缓往上爬,胆子都吓毛了,以他们的速度,很快会爬上机头从前视窗翻进机舱,我现在不出去,过不了多久就会给他们陪葬。然而,登山绳安全扣距飞机前视窗还有一段很远的距离,我现在出去找登山绳,也很可能被山风吹下山涧。
我踌躇再三,举起飞行员的那只毛瑟手枪,瞄准打头那人,大喊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赶紧给我下去。”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见,但爬行的动作却没停下,我心里发毛,也管不了那么多,就叩响了枪机。我一手举手电筒一手举枪,拿捏不稳,那一枪击中了打头那人身边的机翼铁板上,子弹“叮”的一声,顺风吹了过来。
打头那人愣了一下,突然从机翼上滚下去,摔下了山涧。那人的惨叫顺风传来,我听到他的叫声,突然明白过来,立刻就呆住了,一下子瘫倒在机舱里。
我做梦也想不到,机翼打头那人,竟然是毛三。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杀了我的战友,我瘫在那里,眼泪鼻涕瞬间流了满脸,怎么擦都没法子止住。
就这样,我在机舱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亮起来,山涧上面的小六和猪头忍不住了,自己挂上绳子下来找我们,我才被他们弄出机舱。
一起被带上去的,还有牛小跳和牛小跳扛着的一具尸体。我也像尸体一样被他们吊上山头,牛小跳惊愕地看着我,小六和猪头逼问牛小跳他们的大哥去哪儿了,为什么我们都好好的,只有他们的大哥不见了。
牛小跳畏畏缩缩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敢说。
第六章 幽灵战机
小六和猪头不敢问我,逼着牛小跳问,牛小跳不敢乱说话,被猪头摁在地上用登山靴踹,我实在忍不住了,很平静地告诉他们:“我把毛三杀了!”
小六愕然地看着我,猪头抛开牛小跳,气势逼人地冲到我面前,一个撩阴脚把我踹倒在地。牛小跳大叫道:“不是—不是老板杀了他—”
猪头愣了一下,又去找牛小跳,牛小跳于是就把他们在下面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说到毛三滚下山涧,他撇开我开的那一枪,说毛三是失足从机翼铁皮板上滚了下去。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牛小跳在飞机残骸上失踪,是因为他发现残骸垂下山涧的机翼背面趴着一个人。他当时被吓住,自己解了安全绳扣,偷偷溜到机翼背面。机翼背面绑了一层安全网,网子里挂着一具枯骨,那枯骨背着一个厚皮包,包里面藏着一只金属箱子。
牛小跳说,他找到箱子没过多久,毛三也翻下机翼。那日本人非常变态,箱子固定在皮包一个卡子里,根本弄不出来,皮包又捆在身上,他们下来都没带装备,只能把箱子连尸体一起弄出来。
他才翻上机翼,就听到一声枪响,毛三就从机翼上掉下去了。
牛小跳一口气把话说完,猪头和小六一起瘫坐在地上,小六说:“完了—老大就这么死了—”
猪头和小六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牛小跳一个人傻愣愣地站着,看我的眼神畏畏缩缩的,十分害怕。
我心里无比难受,我们班兄弟八人,没全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自己兄弟手里,我觉得一定是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这么荒谬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心里满是恐惧,老枪他们都死在这片山区,毛三也跟着去了,难道这中间会有什么联系不成?
我越想越怕,和毛三劫后相逢才不过几天,我就亲自送他上了路。我内心觉得,一定是某些地方出错了,否则,以我的心理素质,和能在军直各项特战训练中记头等功的战术素养,怎么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远处的天空一片阴霾,乌云低低地压在山头上,我想到三年前那个可怕的夜晚,毛三跟我说:“我觉得这事不正常,很不正常。”
猪头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掏出那把毛瑟手枪对着我,此刻他眼里充血,满是杀气,随时有叩响扳机的可能。
牛小跳呆呆地看着我们,突然冲向猪头,这瘦弱的小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劲,他把猪头撞翻在地,狠狠压着他大叫:“毛老板真的不是赵老板杀的,你杀人是犯法的。”
猪头跟牛小跳扭打起来,牛小跳被猪头压在地上抽耳光,抽得牛小跳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还是小六把他们拉开。小六冷静地对我说:“老板,我大哥的死也不怨你,但你也不能说没有责任,这个事我们可以不追究。不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大哥不能白死,你得帮我们找到他的尸体。”
我没说话,牛小跳把毛瑟手枪从猪头手里夺过来递给我,说:“赵老板,毛老板以前跟我说,你们兄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山风很冷,吹得我很快冷静下来,我始终觉得这片山区十分诡异,小六的要求我觉得很合理,不仅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认为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我们收拾好装备,撤了吊飞机的木头架子,飞机在山涧里发出哗哗的声音,很快滑进山涧深处,消失在我的望远镜深处。
我简单画出山体剖面图,确定了进入山涧底下入口的方向,牛小跳是这大山里的土著,从小跟他爷爷牛大贵上山砍树,满山放牛,我大致说了位置,他便告诉我,那个方向没人去过,听说很怪。
这句话戳在我们三人的心坎上,我急忙问他怎么回事,牛小跳说他答不上来,他爷爷从小就不让他进那片林区,听说林子里密密麻麻都是大树藤蔓,连阳光都射不进去,阴森森的十分吓人。
牛小跳被问急了,变得支支吾吾的,猪头踹了他一脚,让他好好说话。
牛小跳这才说:“听我爷爷说,那片林子有问题,人畜进去了,都出不来,死活都要留在里面。”
小六撇嘴说:“封建迷信—都是封建迷信—”
我把牛小跳的话记在心里,道:“有点意思,牛小跳,你知道林子怎么走吧?你先带路。”
牛小跳点了点头,猪头拍了拍背包,说:“小乡巴佬,我们有先进的装备,什么鬼林子都不怕,你老老实实带路就行。”
提到先进装备,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找到山头上时,毛三正在那儿摆弄指南针,那只指南针指的方向很有问题,而我的定位装置居然显示我们走来走去还是在原地徘徊。想到这里,我心里又是一沉。
我们沿山路下山,这片山路上长满半人高的杂草,林子里树木长得特别密集,抬头看不到三米开外的人。
我们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程后停下来休息,小六摆弄着牛小跳从飞机上弄到的背包,背包里固定着一只金属匣子。那匣子通体乌黑,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摸上去冰凉冰凉的。小六惯偷出身,只见他掏出两根钢针,同时插进金属匣的锁眼里捅了两下,他耳朵贴着匣子听,捣腾了好一会儿,匣子依然没动静。
猪头不屑地瞥了小六一眼,说:“就你那两手还在道上溜号呢,瓜娃子。”
小六生气地把皮包往猪头怀里一扔,说:“你来!”
猪头接过皮包,摸出一根带半环的铁丝戳进锁眼,他只戳了两下,就脸色大变,小六笑道:“不行了吧?乱吹大气。”
我道:“弄不开回头带回城里去,找专家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