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后来发生了什么变化,上面取消了这个计划,我才被解除禁令顺利退役。
我把我三年前的经历跟周解放说了一遍,他听得目瞪口呆,连喝了几杯酒才镇定下来,盯着我的眼睛道:“兄弟,你没开玩笑吧?”
我严肃地点头,说:“我的兄弟们都死于那次战斗,战斗的情景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一闭上眼睛就跟放电影似的。”
周解放叹了口气,说:“我实在想不明白,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藏着什么。55式老军队,我不信,打死我都不信,我们都是党培养出来的军官,怎么能信那一套?”
我看向窗外,夜幕下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灯把山城照得华美至极,我的思绪又重回那个雨夜,炮弹撕开夜幕,将整座山头照得亮如白昼,小高的尸体在烈火中熊熊燃烧,毛三飞出了壕沟,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突然扑向周解放,紧紧攥着他那价值几万块的衬衣袖口,冲他咆哮道:“我也不信,但那是事实,绝对的事实。”
周解放呆了很久,才掰开我的手。他招呼服务员进来买单,之后他将我送到酒店门口,临上车的时候,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都过去了,今天怨哥,哥不该再提那茬子事。”
我冲他点点头,周解放嘱咐我的业务经理把我送回家,就跨上车一溜烟走了。
我让业务经理开我的车先回家,我想一个人走走,让心情平静一下。
我走过了几条街,心里堵得慌,脑子里没有任何思维,跟着人流的方向走了很久很久,直到身边渐渐没什么人了,我才注意到自己置身于一条很陌生的街道。
街头亮着昏暗的灯光,两旁是破旧的建筑,楼群里没有一丝光亮,我看了看手表,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街道上没有行人,也没有一辆汽车,我从来时的方向往回走,想找到繁华一点的地方等出租车。突然,我的后面传来一声急刹车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转身,背上一阵剧痛,身体犹如被撕裂了一样,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我倒在地上,感觉有人拾起我的手包。我试图挣扎着站起来,还没爬起来,就被人一脚踹翻,加上背上的伤,我彻底无法动弹了。
我明白,遇到抢劫的了,刚才被车撞的那一下着实厉害,否则,以我的身手,三五个小毛贼近不了身。现在在人家手上,我不敢造次,先服了软,说:“兄弟们这次遇上了,也算缘分,包里的钱你们拿走,如果不够,我卡里还有一些,可以告诉你密码,你自己去取。”
我根据脚步声判断,对方有几个人。那边久久没答复,也没人再有动作。我正奇怪,突然有人大叫一声:“你小子是赵楚!”
我愣了一下,只觉得那个人的声音非常熟悉,熟悉得我几乎以为是错觉。
那是毛三的声音。
第五章 飞机残骸
有人把我扶起来,拍干净身上的泥土,我才看到我身边停了一辆福克斯小轿车。车牌被一块废光盘挡住,车前站了两个年轻人,车灯对着我这边,非常刺眼,我想看清楚车里的人到底是谁。
车里人说道:“把他扶进来。”
两个小青年架着我,把我塞进副驾的座位上,我看到驾驶室里那人一张满是伤疤的脸,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毛三,因为他的脸已经完全被毁了。
那人瞪了我一会儿,说:“你一点也没变。”
我也瞪着他,说:“你别告诉我,你就是毛三?”
那人点点头,道:“老三,我正是你毛三爷,怪我祖上一把香烧得好,我还活着。”
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打亮驾驶室的灯,把毛三的脸掰过来仔细看,三年前那张狡黠多智的脸此刻犹如一块打了许多补丁的破布,嘴巴歪到半边,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他样子。
我紧紧抱住他,叫道:“毛三,你没死,你居然没死!”
毛三声音有点发涩,说:“老三,我也以为你死了,你小子果然命硬。我丢了一张脸,你什么事都没有,车都撞不死你,够有种。”
我心里的激动难以形容,以为已经死了三年多的兄弟,有一天又站在我面前的感觉,让我抱毛三的身体发起抖来。
毛三推开我,骂道:“是不是爷们啊!我说老三,我几年不见你,你‘娘’了不少啊,都哭上了。”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流了泪。毛三招呼他两个手下上车,他驱车带我们去了一处通宵大排档,我们找了一处偏僻位置要了一扎啤酒一堆卤烧。
我们喝着酒,毛三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我们阵地遭炮击后,他被炸下了山坡,掉进一片天然洼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醒过来。他受的伤不重,只是脸上被打了一脸的弹片和沙土,断了几根骨头,硬撑着还能勉强走动。
毛三翻上我们的阵地,阵地全被炸塌,几米深都是松土,现场没有一具尸体,放眼望去,整座山的林子全被炮火烧毁,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弹坑。毛三瘫坐在地上,他当时以为我们全都没了,这么猛的炮火覆盖,他要不是撞上狗屎运,恐怕也和我们一道化作飞灰了。
毛三在山上以野果为食,花了几天时间,才挨下山去。由于就医太晚,他的骨头错位严重,后来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不能干重活儿,一遇到下雨天全身骨头抽丝一样疼,山城多雨,我能猜到他这几年有多难熬。
毛三叹气说:“谁想做飞车党的勾当,还不是没辙,干别的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我完全理解毛三的艰辛,拍了拍他的肩膀。毛三说:“兄弟这三年来不止干这个,还做了很多别的事,我一直纳闷那天咱们撞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查了整整三年。”
我望着毛三,满是敬意。他说着说着就哭了,“一个班的兄弟,不能白死,这个事情关系重大。就算回到部队,我也说不清楚,索性自己去查。”
“查到点东西了没?”
毛三左右望了望,我们旁边几桌人都散了,他压低声音说:“有苗头了,只是不能确定对不对。”
我让毛三继续说下去,他道:“战斗过了一年,当地政府慢慢就让土著们搬回去。年轻人都留在外面,年纪大的山民回去了不少,我这几年走访了周遭几十公里的山民,打听到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毛三抓起啤酒,一口喝了大半瓶,说:“半个月前,我跟小六去牛家屯,那地方在无人山山脚下,我们沿途问知不知道山里以前发生过什么怪事,有个叫牛大贵的老头跟我们说,民国三十年大山里曾经被日本人轰炸过。”
我看着毛三,他眼里射出两道精光,逼视着我,一字一字地说:“牛大贵说,山上全都是火光,到处都是‘轰隆隆’的爆炸声,飞机黑压压的跟受惊的蝙蝠似的,成片成片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我觉得很奇怪,重庆作为战时陪都的时候,城区人口密集的地方时常遭到日军轰炸,日本空军的袭击给山城造成巨大灾难,死于轰炸的市民不计其数。可是,日本人对无人山区进行大规模轰炸干什么?
我问毛三:“牛大贵的说法能信吗?这种怪事连我这种老重庆人都没听说过,可信度很让人怀疑啊。”
毛三严肃道:“轰炸是在一个晚上进行的,据说持续了接近两个小时。牛大贵第一次跟我说的时候,我也不信,我把这个事拿到别的村子里去问,跟牛大贵差不多年纪的人都知道,而且,我还找到一条重大的线索。”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我隐约觉得,日本人的大轰炸可能跟我们三年前找的东西有关,难道日本人也发现了不对劲的苗头?
毛三又咽了一杯酒稳定情绪,说:“你知道线索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毛三道:“飞机,一架报废的飞机残骸,现在还藏在大山里。”
我吞在喉咙里的一口酒全喷了出来,喷了毛三一脸。毛三也不生气,他抹了一把脸,说:“牛大贵小时候在山里放牛见到过一次,卡在山涧里,他给我画了一张草图,我还带兄弟们去过一趟。那飞机现在还卡在山涧里,已经毁得不像样子,我估计是一架96式陆上攻击机。”
我激动不已,头上脸上都是汗水,我相信毛三不会骗我,他也没骗我的必要。可是我实在难以相信,那座大山里居然还藏着一架日本人的轰炸机,大半个世纪了,那飞机竟然还在,我难以置信,心里却发起冷来。大山里到底藏着什么,那里面到底还有多少可怕的故事?
毛三道:“飞机夹在山涧深处,上次去我只能拿望远镜老远的看着,没法下去。回到市区,我就想办法筹钱买先进装备下去,我估摸着,可能会从飞机里挖出点什么东西。”
我说:“钱不是问题,三儿,你把要的装备列个清单,明天我让人去采购最好的。”
毛三点点头,叹了口气,说:“你算是发达了,我也还活着,咱们在大山里丢掉的那些兄弟们也不知道在地下过得怎么样了。”
我心里一堵,很久都说不出话来,毛三拍着我的肩膀,说:“我爬出大山,不回老家,也不去找部队,不为别的,我就想弄明白,我的一帮兄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