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八斗说:“据我所知,公开的训练肯定是没有的,有的话,他也就没必要伪装自己了。”
“你的意思是,是特工之类的秘密训练?”姜初雪问。
“不知道。”李八斗叹息一声,“也许吧。”
“会不会,是阎老三?”姜初雪突然想起来,“不是说那个阎老三可能服役于特种部队的吗?唐白跟他关系不一般,有没有可能是阎老三教他的?”
李八斗点头:“有可能吧,虽然夏天说唐白和阎老三的关系,只是阎老三经常找他买书,因而熟悉一些,但这只是唐白自己说的,未必是真相。总之,唐白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已是事实。”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姜初雪问。
“我们去找他聊聊吧。”说着,李八斗将派出所的监控视频拷贝了一份下来,和姜初雪一起,往唐白的书店而来。
李八斗让姜初雪开车,他说他好在车上想想,等下的天该怎么聊。
上午十点正,阳光有些刺眼。
唐白正站在书店门口,看着门前的人来人往,有些失神。
然后,在抬起眼的不经意间,他看到了那辆靠边停下的警车,和警车上下来的一男一女,他脸上的表情微微地颤了下,但很快复归平静。
他大概清楚,若只是李八斗一个人来的话,还可能只是顺道,唠唠家常,带着一个警察来的话,肯定又是跟案子有关。
那又能怎样呢?
他微微地笑了笑,喊了声:“八斗哥。”
“你这工作真是闲啊。”李八斗说,“我就没有哪一次来,看见你店里有顾客的。”
唐白说:“再闲的工作也总得有人嘛。”
“那倒是。”李八斗说,“这世界总有很多东西并不重要,但又不可缺少。”
“是的。”唐白说,“人也如此。”
“人肯定不一样。”李八斗说,“所有人都是重要,且或不可缺的。因为每个人都是既在乎着别人,也被别人在乎着。于其他人来说,或可有可无,而于彼此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
“嗯,倒也是。”唐白说,“就算是穷人,也有亲人,和在乎的人。”
“我怎么觉得,你们这是来讨论哲学的?”姜初雪问。
“姜警官这么性急吗?”李八斗说,“行,那我们就说正事吧。”
“什么正事?”唐白问。
李八斗说:“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有话直说好了,关于你对跟踪夏东海的解释,并不能完全让人信服,警方会议分析认为,你当时的形迹是可疑的,所以在随后的夏东海被杀案中,还是需要你有一个时间上的不在场证明,8月14日晚,你到底在哪里干什么?”
“8月14日晚?”唐白说,“我不是说了,我在家睡觉吗?我每天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晚上都在家睡觉。”
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遇见我那天除外,那天我是去找同学,没找到,耽误到很晚。”
“你还在撒谎。”李八斗说。
“是吗?我有撒谎吗?”唐白愕然,“哪里撒谎了?”
“我去问过你妈了,她都说了,14号晚上你出去了,没有在家。”
边说的时候,李八斗的两道目光死死地盯着唐白,看他的反应。
果然,唐白的表情瞬间一颤,很快复归平常:“是吗?我妈这么说?你明知他有病,神智不清,胡言乱语,你还当真?”
李八斗说:“精神疾病不是常态,通常都是间歇性发作,就算严重的精神病人,也会有相对清醒和正常的时候,这个时候说的话是可信的。”
“你的意思是我妈清醒的时候这么说的?”唐白问。
“是的。”李八斗答。
有瞬间的沉默。
只是瞬间,唐白就摇了摇头:“不对,她肯定是搞错了,她说我出去了,肯定是你遇见我的那个晚上,她虽然有时清醒,但并不会记得具体的日子。我们正常人尚且会记不清某个并不是印象特别深刻的日子,何况她呢?”
李八斗说:“如果你妈没法证明你14号晚上在家睡觉,你就没法提供你的案发时不在场证明,你的嫌疑就无法洗脱!”
“那你们有案发时与我相关的在场证明吗?”唐白说,“正常逻辑不应该是你们拿出案发时与我有关的在场证明,然后找我要不在场证明的吗?”
李八斗说:“这个案子略有特殊,不能按照正常逻辑走,即便是案发时不在场的人,仍有作案的可能,明白吗?”
“那也总得要些证据的,是吧?”唐白说。
“是的。”李八斗说,“证据肯定得要,但我觉得,如果是你,或跟你有关,希望你能主动交代,有什么我也会帮你,不要到最后,什么都晚了。”
第75章 回不去了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唐白自嘲一笑,“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在八斗哥你心里,竟然是一个会杀人的凶狠之徒。”
“是的,我也没想到。”李八斗说,“在我们的这一生中,有很多人我们都会看走眼,有很多事我们都想不到。也许,我们曾熟悉的,会变得陌生;我们曾热爱的,会变得淡然;我们曾相信的,会变得怀疑;
我们曾无话不说的,也会变得无话可说。时间,也或者是生活,无时无刻地,不在改变。”
“不,我始终是我。”唐白说,“无论这个世界怎样变,我都始终是我,纵然失去了,我也始终守着最初。”
“行,那我再问你另外一件事吧。”李八斗问,“你和阎老三什么关系?就是那个脸上有刀疤的杀猪匠。”
“阎叔?”唐白说,“没什么关系啊,就是熟人,我找他买过肉,他找我买过书,久了,就熟悉了,怎么了?”
李八斗说:“据我所知,就算跟他一起卖了十年肉的人,关系也是不冷不热,就算是跟他一个村子的人,也和他没什么来往,为什么独独跟你很熟呢?”
“这个,恐怕你得问他了。”唐白说,“大概,再孤僻的人,都会有自己觉得投缘的人,有愿意多看两眼或多说两句话的人吧。”
“你的本事是哪里学的,他教的吗?”李八斗问。
“什么本事?”唐白一愣。
李八斗说:“区别于常人的本事,反应,速度,力量,气场!”
“反应,速度,力量,气场?”唐白一脸茫然,“这是些什么东西?”
“你果然喜欢伪装自己,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会摊牌。”李八斗说,“我给你看样东西,用事实来戳穿你吧。”
说着,他拿出了拷贝好的那段监控,安装在书店的电脑上,特别地将他扶着夏天的那个片段给他看了。
“看出这个场景有什么问题了吗?”李八斗问。
“有什么问题?”唐白问,“不该碰人家女孩子吗?”
李八斗说:“那个黄头发突然猛踹的这一脚,周围没一个人反应过来,包括夏天,但你反应过来了,并且迅速出手,单手将她扶稳,在那么大的惯性力下,你单手扶她,自己却纹丝不动,你觉得这是一个常人能做到的吗?”
“这个吗?”唐白一笑,“我以为是什么事呢?是的,我练过一些吧,我好像跟你说过,在曾经的有一段时间里,我经常被人欺负,所以就希望自己能变强,我还想过去考警校呢,但命运阻断了那条路,后来我就自己买些书来学习着,包括做做俯卧撑,扎扎马步,打打拳之类的。加上我家里的农活多半都是我干的,我比一般人更强一些,没什么问题吧?”
“你既然知道自己比一般人强,当时吴敢及同伙打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还手?”李八斗问。
“为什么?”唐白说:“很简单啊,因为我明白,这世道权势比拳头厉害,我知道他们惹不起,我也知道自己可能打得过他们,但我不敢,我怕报复。
我知道这些有钱有势的人,他们人多势众,他们有刀,甚至还有枪,他们伤了人,甚至能逃脱法律制裁。
我只是一个小老百姓,于这个社会来说,我这样的人是如蝼蚁,就算死去,也不会有人在意,顶多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或叹息一声,但我是我妈的全世界。
所以,我得为她好好活着,哪怕辛苦,哪怕屈辱。他们打就打吧,打够了也就走了,我又能平平静静地过我的日子了。”
“你还是习惯了说谎。”李八斗说。
“是吗?”唐白问,“我怎么又说谎了?”
李八斗说:“若你真是如此心态,吴国晋说赔偿你两万了结此事的时候,你就会答应。然而你却拒绝赔偿,要让对方自己打自己,还向你道歉,你这就是在逼对方,激怒对方,根本没有半点害怕!”
“这个……”唐白抬起目光,“我能不能问八斗哥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李八斗问。
唐白问:“就是,有时候在漂亮女生面前,可能还是你比较心动的那类女生,你会不会更在乎面子,或者尊严一些?”
“会,肯定会。”李八斗说。
“那就对了。”唐白说,“我本来也在奇怪自己为什么不接受对方的赔偿要那样,后来才想明白,大概是因为那个帮我的漂亮女孩,她为了帮我,也被对方打了,我却接受对方的赔偿,接受对方的羞辱,那大概已经超过了我做人的底线。我们再怎么胆小怕事,再怎么懦弱无能,但也该有个底线,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