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事?”
唐白看着她,似乎,遇见她,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让他觉得快乐的事了,可他没有勇气对她说。
他说:“譬如,发工资的时候啊。”
“噗!”夏天忍不住笑起来,“那还真是快乐的事,可这快乐也太普通了吧,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快乐。”
唐白说:“所以我才说不值一提嘛。”
正说着,门口光线一暗。
两人抬眼看去,从门外进来一个人。
一个穿着寻常但脸有刀疤的男子,那道刀疤特别大,从右耳根连到下巴,就像一条爬在脸上的蜈蚣。
夏天看见那人时,身子不禁瑟缩了下。
“阎叔。”唐白看见那人时,打了个招呼。
“嗯,有新书来了吗?”阎老三边应着,目光却落在夏天身上,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看得夏天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来了几个种类,你看看吧。”唐白带着他往书架那边过去。
阎老三过去挑了两本新来的书,一本现代科技侦查技术,一本世界特种部队揭秘。
过吧台买单的时候,他的目光又看了眼夏天,问唐白:“怎么,女朋友吗?”
“不,不是,只是朋友。”唐白忙说。
“你怎么脸都红了?”阎老三问。
“有吗?”唐白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有些发烫,但还是说,“真的,只是朋友。”
“你也有朋友了?”阎老三说,“看来,这世界每天都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发生啊。”
也没再多说,拿著书就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冲着夏天笑了下,说:“唐白是个好孩子,很孝顺,也很勤奋,是个靠得住的男人,跟他没错。”
“我们只是朋友。”夏天说。
“哦,只是朋友,好吧。”阎老三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开着那辆面包车走了,一辆大众轿车悄然地跟在了后面。
“刚才那人谁啊?”夏天问。
“就前面不远的菜市场卖猪肉的。”唐白说。
“卖猪肉的?”夏天颇为奇怪,“他竟然有看书的爱好,很难得啊。”
唐白说:“他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来我这里看有没有新书到。”
“那真是人不可貌相。”夏天说,“看他长得其貌不扬满脸横肉的,看起来完全是个粗人。”
“他应该当过兵吧。”唐白说。
“当过兵?”夏天问,“你怎么知道?”
唐白说:“因为他到我这里来买的差不多都是军事训练或者一些探险,刑侦之类的书,而且,他打架很厉害。”
“打架很厉害?”夏天问,“你见过他打架吗?”
“没有,听说的。”唐白说,“他刚到菜市场卖肉的时候,价格卖得比别人低,几个卖肉的联合起来教训他,结果都被他打得住院了,后来那些卖肉的对他都客客气气了。”
“那是真的厉害了。”夏天问,“他脸上那么长一道刀疤怎么回事?”
唐白摇头:“不知道,应该是跟比他更厉害的人打架伤的吧。”
“我看他样子很严肃,沉默寡言的,但挺关心你,你跟他很熟吗?”夏天问。
“还行吧。”唐白说,“他性格确实有些怪癖,不爱与人说话,在菜市场卖了十年肉,也没一个朋友。倒是来书店买书,会让我帮他买他喜欢的类型,偶尔也会和我聊聊天。
相比之下,比一般人要熟点。至少,在路上遇见了会打招呼。
他在路上遇见其他卖肉的,都不会打招呼的。别人和他打招呼,他也是爱理不理。”
“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夏天说。
唐白说:“这世界的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吧,只不过有些人的故事是喜剧,有些人的故事是悲剧,有些人的故事光芒万丈,被人颂扬,而有些人的故事不值一提,只能装在自己心里。”
“你多大了?”夏天问。
“十九。”唐白答。
“十九?”夏天意外了下,“这么小啊?”
“看起来很老吗?”唐白问。
“不是老,但是,有点成熟吧。这么小,怎么没读书了?”夏天问。
“还有什么,成绩不好呗。”唐白说。
“不像。”夏天说,“我看你不像那种读书不认真的人,你选择在书店工作,也说明了你是爱学习的,不可能成绩不好。”
“我在书店工作,只是为了生活。”唐白说。
“很多工作都可以生活,可你选择了书店。”夏天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人生有很多时候的选择,其实是无法选择呢?”唐白问。
“好了,你是哲学大师,字字句句都透着人生和生活的哲学,我说不过你。但是……”夏天说,“直觉告诉我,你是因为热爱才选择的书店,你没读书也肯定不是因为成绩不好,你身上有很多故事,但你不当我是朋友,不愿对我说,我也不能勉强你,算了,我还是去想法发掘点其他新闻吧,我先走了。”
唐白没说话,看着她离开,那时候他很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样,有时候表达比想法更难。
夏天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对了,你得注意着点,那个吴国晋肯定会找人报复你,有事了给我打电话,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嗯,谢谢。”唐白说。
他走到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来人往之中。他在想,她会不会觉得他不近人情,她有生气吗?
如果,他的故事是喜剧的话,是可以让人开心的话,他会很乐意和她分享的,只可惜他的故事是悲剧,是关于灰暗和痛苦,他不想让她知道,被她同情。
这些年来,他已习惯了,命运的伤口,自己舔邸。
第65章 潜入者
这看起来寻常的下午,就在阎老三走出书店的时间,他那安静的小院门口,远远地行来了一辆车。
一辆路虎。
路虎上下来了一个人。
一个年轻人,戴着墨镜,和一双白手套。
年轻人走到小院紧锁的铁门前站定,目光往门左右看了看,突然脚下一蹬,人如离弦之箭窜起,将手抓到了铁门上方,手臂借力,人就翻了上去。
“汪,汪汪!”
里面的猛犬狂吠,并对着蹲在铁门上的人做出攻击之势。
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将右脚的裤腿卷了些起来,那里赫然绑着一把带鞘的刀。
猛犬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挑衅,叫得更加凶猛,并试图跳跃起来咬到对方,那爪子落在铁门上划出铿锵的声响。
年轻人在猛犬又一次跳跃起的爪子落在铁门上时,当机立断,至铁门上跃落院中。
猛犬迅速转身,往年轻人扑咬而出。
年轻人不慌不忙,左手至侧边伸向猛犬之口,竟以四指按到猛犬的嘴部上方,拇指固定在猛犬下颚,五指用力,竟生生地将猛犬张开的嘴捏闭上。
同时间,年轻人将右脚微抬,右手握向小腿刀柄,顺手一抽,便将明晃晃的刀子拔出,然后斜插进猛犬的脖颈里。
猛犬的叫声顿时哽在喉间,“呜呜”两声,脚下挣扎的力道瞬间减弱,整个身躯也如绳子般软了下去。
年轻人将按住猛犬嘴部的手用力一推,猛犬笨重的身躯就往一边摔出,脖颈里的刀子也顺势抽出,伴随着一股喷涌而出的鲜血,猛犬的身子重重砸落在地。
那一幕,在很多人看来,应该都充满悲悯,年轻人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转身就往屋子里走进去。
他搜遍了楼上楼下的每一间屋子,然后将每一件动过的东西又复原,使屋子看不出任何动过的迹象,丝毫不见凌乱。
然后,他又去了猪舍,和那些空着的屋子,似乎并无发现。
狗蜷缩于血泊之中,他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仍旧翻上铁门,驱车离开。
……
阎老三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嘴里还在哼着某首奇怪的歌,让他的人也更显得奇怪,他不时将目光斜向反光镜,因为他发现在他离开唐白书店的时候,有一辆车几乎和他同时启动,然后一直跟在后面。
但是,那辆一直跟在后面的车子,在他开到镇子的出口时就靠边停下了。
这是李八斗吩咐姜初雪的,如果跟出镇子去,乡村公路车少,很容易被发现,她只需要等在路口的旁边,如果阎老三再开车回镇子来,她再跟上。
看着阎老三的车子消失在乡村公路上,姜初雪拿出电话,打给了李八斗。
“什么情况?”李八斗问。
“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姜初雪说。
“什么奇怪的事?”李八斗的声音都急切了几分。
姜初雪说:“这个杀猪的居然到书店买了几本书。”
“到书店买了几本书?”李八斗想了想,“不对啊,他没有孩子,也没有家人,就他自己,他买书看?买的什么书?”
姜初雪说:“没有看清楚,而且,还有另外一件奇怪的事。”
“还有什么事?”李八斗问。
姜初雪说:“之前冷笑在监控里发现跟踪夏东海那个骑电动车的少年,你说你认识的,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