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父夏母联系冉咚咚,说既然凶手已经确认,想去看看夏冰清,同时把她的后事办了。冉咚咚把他们带到殡仪馆告别厅,经过整形化妆的夏冰清躺在玻璃棺材里,身上盖着锦被。夏父夏母看了一眼,直接扑到棺材上痛哭。他们边哭边拍打玻璃,仿佛要把夏冰清拍醒。忽然,棺材里响起咚咚咚的敲击声,他们吓着了,飞快地从棺材上闪开,以为出现了幻听,但夏冰清的声音立即传来:“喂,有人吗?喂……”这时他们才明白,冉咚咚把夏冰清的那段录音放棺材里了。夏冰清:“这里好黑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间隔三秒钟。“我听到有人在笑。”安静两秒。“别把我留在这个盒子里,我好害怕。”又是咚咚咚的敲击,接着:“喂喂,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没人知道我死了。”片刻。“让我出去,我要和大家待在一起。”间断。“哎……我逃不掉了,逃不掉了,再见吧,再见……”
冉咚咚说这是夏冰清的特殊告别方式,我听了无数遍才听懂,她很勇敢,敢于调侃死亡。夏父说这不是她被人强暴时录下来的吗?冉咚咚说开始我以为是,后来我发现不是,录音就是为棺材准备的,她在玩幽默。夏父夏母的心里五味杂陈,如果说他们之前的悲伤只是悲伤,那现在的悲伤却加入了酸楚悲凉伤感无奈自责。她的死亡不再是单纯的死亡,而是掺和了她的人生态度。他们不再痛哭,只是啜泣,好像啜泣才配得上她幽默的人生观。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他们并不了解她,而之前他们却自信地认为他们是最了解她的人。真是一场误会,就像她误会地来到人世,误会地成为他们的女儿。冉咚咚怕他们支持不住,搬来两张椅子让他们坐下。他们抑制住声音,像意外怀孕似的心惊胆战,又像是夏冰清睡着了,生怕把她吵醒。他们静静地陪着,希望她多睡一会儿,再多睡一会儿。
易春阳从看守所带话出来,说想见冉咚咚一面。冉咚咚提审他。他说我不同意律师为我作无罪辩护,我没有精神病,如果我是精神病患者,作案时不可能考虑得那么周到。我跟踪她没被发现,说明我有跟踪能力。我把栈道上的木块当凶器,是害怕带凶器被附近的摄像头拍到。我晓得回避摄像头,证明我不糊涂。我用泥沙和水反复清洗行凶后的木块,是担心在上面留下指纹和血迹。我懂得转移作案现场,巧妙地使用救生圈,怎么可能是神经病?不是吹牛皮,我比你们谁都清醒。冉咚咚打断他,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还有什么要求?他说能不能让我见见受害人的父母?冉咚咚说为什么要见他们?他说我想献上我的膝盖,给他们磕几个响头,我想跟他们说一声对不起。冉咚咚联系夏父夏母,他们说不见不见,让这个坏蛋去死吧。
冉咚咚想这么多人参与了作案,但现在却只有一个间歇性精神错乱者承认犯罪,这严重挑战了她的道德以及她所理解的正义。她不想放弃,决定从沈小迎处寻找突破。为保护隐私,她约沈小迎在一家咖啡馆的包间里单独见面。她说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沈小迎有点蒙,问什么约定?她说我曾经问你真的不计较徐山川在外面玩弄异性?你说早已云淡风轻。我说就像坐跷跷板,你不可能任由他把你跷到天上去,你能把你这一头压下来让跷跷板保持平衡,心里一定有个巨大的秘密,只是我暂时还没发觉。你说那你去发觉吧。我说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沈小迎说记起来了,当时你开车送我,是在路过蓝湖大桥时说的。她说真是好记性,其实这个巨大的秘密我早就发现了,因为觉得跟案件无关,所以我一直为你保密。沈小迎略显紧张,但强装镇静,说你发现了什么?她说我可以不讲出来,有些事只要不讲出来那就相当于没有发生,或许这更利于你的心理建设,不过有个前提,你必须提供徐山川谋害夏冰清的证据。她说我没证据。
“你再想想,我可以等你几分钟。”冉咚咚说。
“没有就是没有,你等多少分钟也等不来。”沈小迎说。
“这位你认识吗?”冉咚咚掏出一张肌肉男的照片,摆在沈小迎面前。
沈小迎一瞥:“认识,我的健身教练。”
“徐山川知道你跟教练的那些事吗?比如你去他的住处,比如你们开房。”
“我跟徐山川有过约定,私生活互不干涉。”
“那么这个秘密呢,徐山川知不知道?”冉咚咚掏出沈小迎女儿的照片,摆到教练照片的旁边,“女儿的血型与徐山川的不匹配,据我们了解,你在进产房前就找医生把女儿的出生卡提前填好了。如果徐山川知道女儿不是他亲生的,他还会跟你互不干涉吗?”
沈小迎低头不语,仿佛在回忆往事。其实她一直在暗暗报复徐山川,只是表面上像个“佛系”,装得什么都不在乎。她问你为什么要调查我女儿?冉咚咚说因为我想从你这里拿到徐山川的证据。她说你怎么知道我有证据?冉咚咚说我们从徐山川的车上搜到过窃听器,但那个窃听器不是我们放的,你一直在监视他。沈小迎犹豫了一会儿,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U盘,说你要的是不是这个?冉咚咚把U盘插到电脑上听了一遍,问这段对话的地点和时间?沈小迎说地点在我们家别墅地下室雪茄屋,时间是夏冰清找我谈判后的一个月。
有了U盘,冉咚咚再次讯问徐山川。徐山川嘴硬,说该说的都说了,态度恶劣得好像冉咚咚在浪费他的时间。冉咚咚让邵天伟播放录音,响起徐山川与徐海涛的对话:“叔,那事还做不做?”“做,不做会很麻烦,她一直在告我强奸,而且还留有我的证据。”“我找过人了,他们说做掉得两百万。”“钱是问题吗?问题是我不能直接转给你,你得想个理由。”“借行不行?就算我借来买房子。”“说好了,两百万,借给你买房,要是出了岔子你自己承担,从现在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晓得。我好,好不到你;你好,我才跟着好。”
徐山川一边听一边软,渐渐地软得像个水袋瘫在椅子上,仿佛一戳就破。冉咚咚说你还想狡辩吗?他恨得咬牙切齿,说早知道沈小迎监听我,出卖我,那我做掉的就是她而不是夏冰清。我想过跟她离婚,娶夏冰清为妻,但看在孩子的分上我没有离,我当初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狠人?冉咚咚说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大坑案”正式告破,专案组成员休假三天。冉咚咚除了接送唤雨上学,其余时间都待在家里。邵天伟请求登门拜访,她没同意,说需要安静安静。但邵天伟想趁热打铁,让他们的感情迅速升级,不是发甜言蜜语,就是发告白视频。她偶尔回复一两句,大部分时间都保持静默。她静默是因为在评估,评估邵天伟,评估自己,评估即将面临的求婚。可她评估的效率极低,每当触及敏感或核心部分就开小差,打瞌睡,靠做家务和辅导唤雨做作业来逃避。她不敢打开真实心理层,就像考古学家不敢打开重要的墓穴,生怕文物氧化、碎烂。她不仅不敢打开,还通过否认(否认自己离婚是因为邵天伟)、压抑(拒绝与邵天伟上床)、合理化(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置换(加倍地爱女儿)、投射(在办案的极端压力下难免会误伤家人)、反向形成(吸取徐山川为欲望付出惨痛代价的教训)、过度补偿(敏感的素质是破获“大坑案”的关键,甚至还应该感谢猜疑)、抵消(牺牲小家为正义)、认同(哪一个英雄不经历磨难)、升华(对“大坑案”进行文字复盘,提炼经验)等方法,启动了自我防御机制。
一天晚上,冉咚咚问唤雨长大了想做什么?唤雨说当警察。“为什么想当警察?”“因为警察可以问别人好多问题。”她没想到唤雨羡慕的竟然是“问话”,可见孩子对话语权有多么渴望。“妈妈现在就让你当警察。”说着,她把唤雨放到高椅子上,自己坐在对面的矮椅子里,母女俩一高一矮对视着。她说慕警察,可以开始了吧?唤雨板起脸:“姓名?”“冉咚咚。”“年龄?”“四十一岁。”“家庭成员?”“女儿慕唤雨,父亲冉不墨,母亲林春花……”她在犹豫也在试探要不要报上慕达夫。唤雨着急了:“还有爸爸呢?”“……爸爸慕达夫。”她巧妙地回避了“丈夫”一词。唤雨一拍桌:“说,你都干了什么坏事?”她碉堡了,吓住了,本想回答“我没干坏事”,但看着唤雨严肃可爱的表情却说不出口,生怕回答不当被唤雨当成骗子。过去都是她发问,问家人问朋友问犯人,问得别人心惊肉跳却从不考虑被问者的感受,现在轮到自己回答了,才发现回答是一件如此令人牙痛的事。她从来没这么犹豫过,唤雨等得不耐烦了:“你为什么不回答?”“因为我不明白你说的干坏事是指什么坏事。”“不做作业,不勤洗手,不认真听老师讲课。”她如释重负,但唤雨马上补充:“还有惹爸妈生气,你是不是惹爸爸生气了?”“没有呀。”“那为什么爸爸每次送我回家都不上楼?”“因为他要写论文,怕我们打扰。”“你喜欢爸爸吗?”“喜欢呀。”唤雨露出天真的笑容,但冉咚咚却因为撒谎而感到口腔发麻,仿佛那些虚假的字词都是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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