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佳馨说到这里忽然刻毒地笑起来,那笑声沙哑刺耳,莫名地让人感到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是你们知道吗?张帆后来流产了!意外!被她的准未婚夫绊倒跌下楼的!她的孩子流产了,据说那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婴!而且她因此再也不能怀孕了!可是我男人他家里是一脉单传啊!娶个不能生蛋的母鸡回去不是自己断了血脉吗!所以我婆婆当时说什么也不肯让这女人进门儿了,好好的婚事,就这么吹了!”
怀孕、男婴、流产、不能再孕——
全都对上了!
任非刷的一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凳子腿在地面上划出刺啦一声刺耳的响动,他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拳头,定定地看着这个神情恍惚的、仇恨与得意糅杂在一起,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怨鬼一般的女人,好不容易回复正常的心跳,又在刹那间疯狂躁动起来!
秦佳馨嘴里这个“张帆”的特征,与梁炎东说的全部符合!
而如果秦佳馨是张帆的替身,那么从外型上看,张帆外貌也一定符合梁炎东侧写的特点!
——张帆!
“谭队!”任非紧走几步,来到谭辉身边,刚张嘴却被谭辉抬手拦住了,男人一语不发,旁边的女人对任非的到来恍若未觉,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据说后来张帆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有一次剖腹产中差点莫名其妙的要把产妇的孩子掐死,她因此被吊销了从医资格,被第一医院辞退了。再后来,她就盘下了一家倒闭的私人幼儿园,开了那个‘爱华妇幼保健站’。当时我以为这只是她走投无路的维生手段,但是直到前几天,我才得知,这个保健站——根本就是我老公在三年前给她置办的!我老公甚至有她那间诊所的钥匙!”
秦佳馨说着猛地放下手,失去遮掩,她布满血丝的双眸凄厉得吓人,“——三年前我们已经结婚了!我老公凭什么拿着我们的婚后财产去资助那个女人?何况昨天晚上我还收到了一封匿名彩信!那是今年情人节的时候,我老公跟她在一起的自拍!当时他说他要出差,原来却是去跟那个女人厮混!”
女人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她急促喘息,半晌之后,她双手在脸上搓了搓,深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从剧烈的、快要无法控制的嫉妒和仇恨中平静下来,“所以我今天去找她,就是想让她离我老公远一点。”她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有点柴米不进的固执,“是啊,我是动了杀她的心思——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做够了她的替身,做个了断不是挺好的么。”
“你杀她?卧槽……”谭辉磨着牙也站起身来,他似乎觉得这戏剧性的一切都很好笑,可是偏偏又笑不出来,“谢谢我们今儿晚上把你当嫌疑人抓回来吧!否则的话,你有没有命在这说话还难说呢!”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很明朗了。
秦佳馨不是凶手,而是凶手的第五个目标。以现阶段掌握的情况看,她很可能是凶手最后一个要杀的人。
可惜,被嫉妒蒙蔽双眼的女人,落入将死之局,却不自知。
第15章 杀戮…
谭辉和任非从审讯室出去的时候,石昊文正好也已经把有关这个“张帆”的资料整理出来。
“谭队,”石昊文迎上去,把资料递给面沉如水的男人,“做了排查之后,可以肯定秦佳馨口中说的那个张帆确有其人,从照片来看,长相也的确与她有相似,其他信息跟秦佳馨的供述也完全对得上。”
关联目前掌握的所有情况,基本可以断定,真正的凶手,就是这个张帆了。
“但是……”多数时候都快人快语的石昊文有点欲言又止,谭辉眼神扫过去,他紧紧皱着眉毛艰难地开口,“我按照资料上张帆的现住址调取了附近监控,从案发到现在,都没见过她的出入记录,她应该是从杀人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谭辉用最快的速度翻完资料,又“哗啦”一下把翻过去的纸叠回来,灯光下,男人如刀锋般沉黑锐利的眸子慢慢眯起来,“张帆昨天给秦佳馨发彩信故意刺激她,应该就是打算今天对秦佳馨下手。那么她不可能畏罪潜逃到别处——”谭辉说着,紧绷的声音微微一顿,“假设我们去晚一点,秦佳馨就会死,以此推断我们冲进诊所把人带走的时候她一定就在附近,躲在暗处,全程围观了我们的一切动作。现在,很可能已经畏罪潜逃。”
任非手里还攥着他从审讯室带出来的本和笔,桌子就在他手边,他却紧张到忘了把东西放下。几乎是谭辉话音未落,他就立即追上去问道:“需要封锁全市各个车站和高速口,对过往人员车辆进行排查吗?”
“要,但是不止。”谭辉把手里的资料重重拍在桌子上,一声沉闷的响动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男人标枪似的站在那里,堪称凌厉的目光从同事们身上一一扫过,慢慢冷笑,倏然拔高了嗓门儿,“所有人都动起来,通知相关系统配合,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张帆给我挖出来!”
那天晚上,东林城几乎风声鹤唳,警车晃着刺眼的红蓝光,鸣着尖锐的笛音在大街小巷呼啸穿行,所有出城口都设了路障,警察甚至半夜敲响了能查到的所有跟张帆有关系的人家的大门,然而,却没找到这个女人。
像是人间蒸发了。
但是让警察吃惊的是,搜捕中他们发现失踪的并不只有张帆一个,同时失踪的,还有秦佳馨的老公——也就是张帆的前男友,苏衡。
也是因此,本来供词已经足够自己摆脱嫌疑的秦佳馨没法离开警局,因为谭辉他们怀疑苏衡跟张帆杀人案有关,而作为凶手的第五个目标,在一切尘埃落定前,谭辉他们有责任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可是当秦佳馨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从审讯室里走出来好不容易刚恢复平静的女人一下子疯了似的跳起来,“这不可能!我老公绝对不会杀人!——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干的,跟我老公有什么关系?!”
“我们没说你老公杀人,你冷静一点。”奉命留在局里的任非,跟胡雪莉一起挡住这女人往外冲的路,几乎是半强迫地摁着女人重新坐回椅子上,接过胡雪莉递过来的水杯递给她,“但是现在凶手还没找到,你又是她的目标,这么冒然跑出去,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儿——哪怕就不是要命的,吓着了孩子你犯得着吗?”
女人别无他法,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纸杯出神,“可我老公真的不可能跟这案子有关系,别说鸡,我们家连从市场买条活鱼都是我杀的,他都不敢看……”
任非跟胡雪莉对视一眼,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有多少杀人犯是连鸡都不敢杀,却手上攥了好几条人命的?情感冲动杀人,心里障碍杀人等等在这种凶手眼里,他们的目标与其说是一条生命,不如说是一种符号,能够刺激他们的符号,使他们在这样的行为中找到心理上的满足、安慰、发泄或者解脱。干他们这一行,哪怕是刚入职没多久的任非,这种事情,也已经见怪不怪。
搜捕行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始终没有让人振奋的消息传回来,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失踪的苏衡,竟然自己找到了昌榕分局来!
任非大概永远无法忘记当天清晨那个男人走进警局的那一幕。
那是个看上去已经筋疲力尽的男人,修长的四肢像是吊在身体上,没有力度地支撑着这具晃晃悠悠的身体,艰难的、犹豫的一步步走进来,他身上带着清早晨露的湿气,头发被不知道是汗还是水的浸湿,软趴趴地贴在头皮上,看上去像是十几天都没洗头了一样粘腻不堪。而当他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那两个厚厚的镜片也掩盖不了眼圈下面的乌青,毫无血色的嘴唇剧烈颤抖着,憔悴得像是一个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病人。
任非看着这个人走进来,如果不是身边的女人一声惊呼扑过去死死搂住来人,把头埋进他瘦弱的胸膛里,任非几乎无法把他跟秦佳馨彩信里看到的那个男人联系在一起。
男人无力是双臂轻轻环抱着女人颤抖的肩膀,安抚着啜泣的妻子,眼睛却从进门开始始终盯在任非身上,而被盯住的年轻刑警甚至连一瞬的犹豫都没有,大步流星地径自迎上去,男人却在他在身边站定的时候放弃了一切似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就听见对方无力的颓丧声音,艰难地说了几个字,“我是苏衡。……我知道张帆在哪。”
!!!
这几个字无异于爆炸性消息,几乎是在任非耳朵里炸开的,霎时间他听见自己混杂了诧异和惊疑的声音,激动得甚至有点变了调儿,“人搁哪呢?!”
男人轻轻放开他的妻子,睁开眼睛,不知道因为什么,那个刹那女人的哭声止住了,整个大厅里顷刻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片刻之后,苏衡扯着苍白的嘴角笑了笑,他嘴唇干裂,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下唇裂开一道细细的血口,看上去竟然莫名的触目惊心,“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她,但条件是,你们让我跟她再单独说一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