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染色体异常是由于这些被害的女星都怀了男胎,但这不会是巧合,而是凶手故意为之,一定是在准备手术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一点,同时这一点在某种程度上极大地刺激了她,导致她的隐性人格障碍爆发,把被害人当成了仇人,随即杀死被害人。从这一系列动作的心理活动上来看,就能得到结论,她一定曾经怀过一个男孩儿,却意外流产而丧失了生育能力。
第一名被害人陈芸的死应该处于临时起意。在顾春华的碎尸袋上找到陈芸的血迹DNA样本,表明凶手在将陈芸杀害后并没有立即分尸。从女性的心理属性来看,凶手当时存在一定恐惧,所以只是把陈芸的尸体藏了起来,但是她无法克服心理障碍,因此出现了第二名被害人顾春华的死亡。两具尸体堆在一起终于让凶手有了危机感,她开始动手碎尸,在碎尸中她找到了别人无法理解体会的快感,所以到了后来,她的胆子越来越大,作案和存储尸体时间变得越来越短。
另外,从碎尸的尸检报告来看,均是被利器肢解,有刃缘锋利但断肢切口不完整,推断爆发力很大但蓄力较小,证明凶手体型较为壮硕但体质一般,应是久居室内不愿外出运动所致。从①到④,每个死者的肢体都被肢解得非常零碎,每个包裹碎尸的黑色垃圾袋都被套了五层,而且上面都没有指纹、抛尸现场也没有留下其他有效证据,这证明凶手思维缜密,有一定程度的强迫症,并且是个完美主义者。
除此之外,谢慧慧的尸袋被冲到东林河主干道富阳桥下的确是个意外,实际抛尸地点应为静华污水处理厂。凶手的本意是想要谢慧慧的尸袋被里面的净化程序消耗掉的,可惜她并不知道,“静华”早就有违规的前科,前天暴雨,始终等着政府专款升级二级污水处理厂的“静华”趁着暴雨将没经过处理的污水大肆排放到东林河北支流,谢慧慧的尸袋也因此被一起排出来,一路被冲到了富阳桥的滩涂上。
确定了第三个实际抛尸地点,梁炎东就发现,凶手选择抛尸的地点不是随机的。她在暗示着什么,两条直线的交叉点一定是个关键,但是在监狱服刑三年、与世隔绝的梁炎东现在已经无法准确判断交叉地点的地域环境,通过手机地图查找亦不够直观,所以想要找出准确答案,就得任非他们亲自去查。
…………
这些是梁炎东下结论的依据,但是打死他也不可能把这因果原委,都在笔记本上捏着根笔原原本本地写一遍。他从来就不是那种循规蹈矩兢兢业业的人,在这里装了三年死之后,就更不是了。
所以他只示意了任非别揪着后面,要去看前一页,随后就收回手,把卷宗往前一推,眼皮一垂,又恢复到了昨天那个慵懒散漫,仿佛任何事情都事不关己的状态。
并没有刑侦天赋的任警官捧着本子看着那些个字又开始仔细端详——他甚至把梁炎东不用的卷宗复印本拿了过来,一样一样地仔细对着翻来覆去地研究。
他原本担心周围嘈杂的环境影响到梁炎东思考,但当他自己被案件勾去了全部注意力后简直就是跟梁炎东如出一辙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反倒是梁炎东等来等去,更加不耐烦了。
从中午到下午,其他桌的犯人和家属已经换了两三拨,唯独他这里,穿了个便衣的刑警独自背对所有人坐着,活像个被犯人放了鸽子心怀不甘不忍离去的伤心人。
等他好不容易终于想明白了,浑然忘我地拍桌子喊了一嗓子“我明白了”之后,抬起头,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确实被放了鸽子……
梁炎东和关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走了,而他给那男人带来的卷宗、地图、纸、笔,他一样也没带走。
那个意思,就好像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任非——
这个案子到此为止,他不会再插手。
第12章 追凶…
傍晚日落时分,天幕厚重的云层终于被风吹得渐渐有了散开的迹象,夕阳暖黄色的光从云层的裂缝间透出来,天光乍泄,半边天仿佛都要被柔和而蛮横的光烧着了。
这场暴雨,总算是就要迎来雨过天晴的时候。
晚高峰,东林市昌榕分局的几乎全部的警车都鸣笛呼啸而出,在红蓝灯光交错中,天网一般撒开向全市各处,急促的警笛响成一片,仿佛成了这场缉凶战争最后的一个冲锋号。
与此同时,距离丰源东第小区两条街道的旧楼群,挂着“爱华妇幼保健站”牌子的私人诊所。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拿着钥匙打开诊所陈旧的大门,在那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慢慢将门推开……
阵阵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扑鼻而来,女人顿时松开紧紧握住门把的手,走进这个太阳落山后却没有开灯的小诊所。
昏暗的室内,一切都影影绰绰,挂在墙上的白大褂像是无头的幽灵紧紧地贴着墙壁站在那里,一扇落地窗没有关,风从外面灌进来,围在一张病床四周,洗到泛白的老旧蓝布帘也随之被吹起,黑暗中像是一面来自地狱的巨大招灵幡。
女人的五官全都隐在模模糊糊的阴影里看不真切,但是她的身材并不太好,微微有些发胖,走路的时候,夏季薄料的衣服隐隐被夹在了腰间的赘肉里,随着她左右晃动,反复的重复着夹住、松开、再被夹住的动作……
她就这样一步步走到了落地窗边。
窗外是个用木质栅栏围成的小院子,后院杂草丛生,角落里堆放了一些饱经风吹日晒的儿童木马秋千等玩具,从靠左边的跷跷板底座也能看出来,在变成暗地里赚黑心钱的小诊所之前,它曾经是一所带给孩子们天真欢笑的幼儿园。
仿佛想起了什么,女人扶着窗框的手慢慢的攥紧——她攥得那样用力,以至于手臂上的条条青筋暴起,每一条似乎都酝酿了无法宣泄的、数不清的怨恨。
忽然,她猛地转身,脚步极快地往回走,平底鞋落在地上只留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借着越来越昏暗的天光,她回到那张诊疗床上,猛地一把拉开蓝色的布帘,神经质一般开始在无人的诊所里快速地四处寻找着什么——
最终她打开那间被紧紧关闭的洗手间木质的门,大概五六平的狭小空间收拾得异常干净,已经开裂的蹲便内外竟然连一丝水锈都没有。各种药剂和未开封的全新医疗器械堆满了里面的一面墙,女人走进去,四处翻弄,最终拉开洗手池旁边柜子的最下层抽屉,在里面,有两把打磨异常锋利的分割刀和剔骨刀,一把斧头,和一打已经被拆开的黑色塑料袋。
女人定定地看着抽屉里的器物,半晌,她依旧暴着青筋的右手慢慢抓起那把斧头,站起身来。
她注意到了洗手台上方的那面镜子。
镜子里,是一张眼睛下透着乌青、憔悴而又颓败的脸。可是她看得见镜子里,自己眼底的光。
那是已经忍耐压抑到极限,疯狂叫嚣着想要发泄、想要毁灭的憎恶和仇恨。
死寂中,她倏地一下把斧子重重放在洗手池里面,斧子锋利的锐刃磕在老式陶瓷上,随即哐当一声,重物坠落的声响在安静得可怕的诊所内显得格外的大,可是女人却仿佛没有听到,她转头死死地盯着外面墙上那件白大褂,一步、又一步地迈着僵硬的步子,把那褂子拿下来,又带着它回到了卫生间的镜子前……
她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动作缓慢地将白大褂套在身上。
与此同时,女人忘了关上的大门口,几个隐在黑暗中的鬼影迅速蹿进来,而女人始终失魂落魄得仿佛全部心思都被镜子里的自己吸引,丝毫没有注意到。
越来越弱的光线中,镜子里的女人涂着艳红色口红的嘴唇不断的微微颤抖,那如同筛糠似的频率透露出某种兴奋和恐惧,仿佛唇间的每一次颤抖,都是一个恶毒的词语,诅咒着镜子里这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良久之后,那如同被血色吐沫的嘴唇终于重新沉寂下来,可是随之女人却重新握住了洗手池里的斧头,下一秒,哐当一声!——
玻璃哗啦啦的碎裂声同时响起,镜子里女人的脸顿时皲裂成千万片。举着斧头的女人红唇轻启,对着镜子里斑驳皲裂的一张脸,一字一句带着强烈的恨意说:“……你去死吧。”
“——你又打算让谁去死?”
空旷的诊所里突兀响起低沉而尖锐的男声,女人大概打死也想不到,本以为空无一人的诊所内,她的一句诅咒竟然会得到回应。
仿佛是见了鬼,她“嗷”地大叫一声,猛地循声回头,手里锋利的斧头下意识朝着声源方向猛地砍去!——
这一下要是砍实了,如果对方是个活人,一条胳膊都得被砍下来。昏暗中黑影闪身的同时抬手,快而稳地一把死死抓住女人挥过来的手腕,下一瞬,只停细微的开关声音响起,霎时间老旧的诊所里亮起惨白的光——
没有鬼,此刻抓着女人手腕,正用力把斧子从其手里夺下来的,是任非。
在他身后,是数名双手持枪严阵以待的便衣刑警。
女人的目光越过任非径直看见对准她的黑洞洞枪口,霎时间疯了一般的嘶吼挣扎,她的爆发力很大,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任非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都差点控制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