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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之影[全三卷] [出版] ([英]安东尼·雷恩)


  “他长什么样?”凯涅斯热切地问,“是不是和人们说的一样有六英尺高?”
  维林耸耸肩:“他挺高的,说不准有多高。他脖子上有古怪的红色痕迹,好像是烧伤。”
  “他七岁时曾染上掐脖红。”凯涅斯的语调转入他特有的说书模式,“整整十天,他忍受着足以让成年人丧命的痛苦和汗血症,直到热病褪去,才再次恢复强健。就算是给这片大陆的每个家庭带来死亡的掐脖红,也对雅努斯无可奈何。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灵魂已经十分强大,坚不可摧。”
  维林猜测凯涅斯知道很多有关他父亲的故事,宗会里的生活让他明白了战争大臣的名头究竟有多响亮。但他从不要求凯涅斯为他讲。对凯涅斯而言,维林的父亲是传奇,是英雄,是国王在统一战争中的左膀右臂。可对维林而言,他只是个两年前骑马消失在雾中的陌生人。
  “他孩子叫什么?”维林问。出于某些原因,父母从不对他说太多宫中的事情。
  “国王之子暨王位继承人是麦西乌斯王子,据称是位勤勉尽责的青年。陛下的女儿是莱娜公主,很多人相信,待她长大成人,就连她母亲的美貌也要相形见绌。”
  当凯涅斯说起国王和王室家族,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有时会令维林不安。只有在这种时候,他心事重重的眉头才会舒展,就好像完全放空,没有任何疑虑。他见过类似的表情,是在人们感谢逝者的时候,仿佛平常的自我一时出窍,心中只留下信仰。
  寒冬愈凛,白雪覆盖大地,为野外试炼设好了舞台。胡提尔宗师的课程越来越细致和紧张,跋涉的路程越来越远。他逼着他们在雪地一直跑到浑身酸痛,对懒散的表现施以严惩。但他们知道尽全力学习的重要性。他们在宗会里生活得够久了,大一些的孩子偶尔会给他们一些建议,通常是耸人听闻的警告,关于未来的危险,而很多这样的警告都和野外试炼有关:以为某人永远消失了,但来年发现他被冻在一棵树上……某人去吃火浆果,结果吐出了肝……某人误入野猫的巢穴,出来时两手挂着自己的肠子……这些故事无疑有所夸大,但隐藏着真实的本质:每次野外试炼都有人丧命。
  那一刻终于来临。在长达一个月的时期内,他们被分批带到野外,以减少碰面和互助的机会。这是所有孩子都必须独自面对的试炼。他们先乘驳船往上游行进一小段距离,然后坐马车沿着一条白雪皑皑的荒道蜿蜒直上,穿过尤里希森林,来到一片草木稀疏的山野。每隔五英里,胡提尔宗师就停下马车,带上一个孩子进入山林,过一段时间后重新现身,抓起缰绳继续前进。轮到维林的时候,宗师领他沿着一条小溪进入一片四面环山的溪谷。
  “带好燧石了?”胡提尔宗师问道。
  “是的,宗师大人。”
  “捻绳、新弓弦、备用毯子呢?”
  “带上了,宗师大人。”
  胡提尔点点头,停下脚步,吐息在彻骨的空气中化成白雾。“宗老让我给你带个口信。”过了一会儿,他说。维林心下奇怪,因为胡提尔在躲避他的目光。“他说,一离开宗会的庇护,你就有可能被人追杀,所以你可以跟我回去,直接通过这次试炼。”
  维林一时哑然。宗老的这番好意,以及第一次有宗师提及他在森林中的可怕遭遇的事实,令他措手不及。宗会的试炼是以虐人为乐的宗师们经年累月想出来的鬼点子,但不仅仅是这样。它们是宗会的一部分,由四百年前的创始人制定,此后从未改过。这些试炼不仅是宗会的遗产,也是信仰的教条。他不禁觉得,逃过一次试炼却依然留在宗会里,这首先是对朋友的不敬,也是一种欺骗,更是对信仰的亵渎。再一细想,又一个念头浮出水面:这会不会是另一个考验?莫非宗老想看看,我会不会逃避兄弟们躲不过的磨难?但看着胡提尔宗师躲闪的眼神,他从中发现了一丝羞愧,证明宗老的提议是真心的。而胡提尔觉得这番好意是对学员的侮辱。
  “我不敢忤逆宗老的想法,宗师大人。”他说,“但我觉得,刺客不太可能有胆量在冬天进这片山。”
  胡提尔再次点头,如释重负地轻吁一声,嘴角难得地扬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别走远,倾听山陵的声音,只追最新鲜的足迹。”说罢,他把弓往肩上一扛,踏上返回马车的漫长归途。
  维林看着他远去,觉得很饿,虽然他们早上都吃得很撑。他庆幸在出发前瞅准机会从厨房偷了点面包。
  按胡提尔课上的教导,维林立即动手搭建掩体。他找到一个合用的场所,两边有大石头可当墙壁,并开始收集用来搭屋顶的木头。周围有一些折落的树枝可以利用,但很快,他就不得不从附近的树上砍更多树枝来覆盖屋顶。他堆砌积雪挡住一侧,按教过的方式把雪压成密实的厚块。完工后,他拿出一个圆面包犒劳自己,尽管饥肠辘辘,还是强迫自己不要囫囵吞下,坚持小口小口地咬,完全嚼烂才下咽。
  接下来,他得生火。他在掩体入口处用一些小石头围成一圈,掏空圈内的积雪,填入之前备好的细枝。他事先刮去了被雪浸湿的树皮,让干燥的木头裸露出来。燧石上迸出几颗火星,很快,他就在一团烧得挺旺的火上暖手了。食物、掩体和热量,这是胡提尔宗师对他们反复强调的,这是让一个人活命的要点,别的全都是额外的奢侈。
  他在掩体里的第一夜辗转无眠,呼啸的风和刺骨的寒冷折磨着他,悬在入口处的毯子完全不顶用。他打定主意,明天要遮得更厚实些。为了打发漫长的夜晚,他开始倾听风声。据说风会吹向往生,逝者利用风向信徒传递消息,有些信徒会在山坡上伫立几个小时,捕捉风中的警言慧语,或是死去爱人的慰问。维林从未在风中听到人语,如果能听见,他很好奇传话的人会是谁。也许会是母亲,但自从在宗会的第一晚之后,她就再未显灵。也许会是米凯尔,或是那些刺客,在风里大肆倾泻他们的恨意。但那一晚,他听不到任何人声,慢慢地睡了冰冷刺骨的一觉,醒了睡,睡了又醒。
  第二天,他搜集一堆细枝,编出一扇门来。这份工作漫长而琐碎,令他已经麻木的手指疼痛不已。余下的时间用来打猎,他利箭在弦,扫视雪地,寻找猎物的踪迹。他看到一些痕迹,觉得昨晚应该有一头鹿穿过溪谷,但这些痕迹几乎完全被风雪掩盖,已无法跟踪。他倒是找到一些新鲜的山羊脚印,但这些脚印领他来到一道峭壁下,他在天黑以前无望登顶。最后,他只打到两只飞落在掩体附近的乌鸦,只好接受现实,另设下几个套索,用来捕捉警惕心不足,又必须冒雪觅食的兔子。
  他清理掉乌鸦的内脏,留下可以引火的羽毛,串起鸟身,在火上翻烤。肉质又干又老,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没人把乌鸦当作美味了。当夜晚降临,他无事可做,只能蜷缩在火边,待树枝烧尽后钻进掩体。他编的门比毯子管用,可寒意依旧能钻进骨髓。胃在咕咕地抱怨,但风声更大,只是依然听不见什么人声。
  第二天早晨,他的运气稍有好转,逮到一只雪兔。他对这次猎杀颇为骄傲,箭矢在兔子扑向藏身洞穴的瞬间逮到了它。他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剥下兔皮、完成清理,怀着极大的愉悦心情在火上翻烤,睁大眼睛盯着油光水滑的兔皮上滋滋漫溢的油水。应该叫饥饿试炼才对。当肚子再次发出不成体统的巨响时,他冒出这个念头。他吃掉半只兔子,把另一半藏进树洞,那是他事先挑选的贮藏点。这个树洞离地面够高,他得爬上去才能够到,树干也不粗,承不住一头觅食的熊。要忍住不一口气吃完确实很不容易,但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干,明天可能会饿一整天的肚子。
  余下的时间在徒劳的打猎中度过,他的套索空空如也,只好挖雪底下的树根果腹。挖来的树根完全不管饱,煮了很久才嚼得动,但可以减轻饥饿感。挖出一截崖灵根是他仅有的运气,这种根不能吃,但奇臭的根汁可以用来保护他的贮藏点和掩体,不让外出觅食的狼或熊靠近。
  又一次空手而归的狩猎后,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返回掩体。雪开始变大,风抽打雪花,很快演变成一场暴风雪。他在雪势大到看不清方向之前赶回掩体,用树枝编成的门牢牢卡住入口,把冰冷的手塞进被他当作暖手焐的兔皮取暖。他无法在暴风雪中生火,也无计可施,只能颤抖着,不断活动兔皮里的双手,避免麻木感侵袭。
  风依然在咆哮,从未如此洪亮,留下来自往生的讯息……那是什么?他坐起身,竖起耳朵,屏息倾听。是人说话的声音,风中有人在说话。很微弱,很悲伤。他纹丝不动,一声不吭,等待声音再次出现。风的尖啸持续不停,让人发疯,每一次变调仿佛都预告着又一声神秘的呼唤。他静候着,呼吸都小心翼翼,但什么也没等到。
  他摇摇头,重新躺下,在毯子里努力缩成一团,越小越好……“……诅咒你……”
  他直挺挺地弹起身,瞬间就醒了。没有听错。风里确实有说话声。又来了,这次语速更快,透过风雪的呼啸,维林只听到几个词:“……听见吗?诅咒你!……不后悔!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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