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洛城是在死前被扔进雾江,也就是说她左肩的五芒星是死前烙下的,她干吗没有挣扎?就算是不知不觉中烙下的,那么凶手将她扔进雾江的时候呢?她仍然没有挣扎?
唉,问题回到了第一个疑点。
罗天用力捏了捏眉心,为什么洛城的死亡时间是12月12日凌晨两点至4点?那个时候宋宇文正在医院照顾宋教授,有医生、护士为证,也就是说,他有着铜墙铁壁般的不在场证明。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宋宇文明明就是连环命案的凶手,这个铜墙铁壁般的不在场证明,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疑点罗天尚未想明白,比如宋宇文为什么留着余婷的地址?他跟华斯比夫妇有何关系?当日从华斯比的住处落下一个花盆,应该就是宋宇文的杰作,可是当罗天拿出宋宇文的照片,余婷为什么否认见过宋宇文?她说回娘家了,当真回娘家没见过宋宇文,还是故意隐瞒?
正想着,莫涛敲门进来,将早餐放在桌上:“一夜没睡吗?”
“睡不着,查到了吗?”
“嗯,洛城曾经向华斯比借了50万,不出两天就还了。华斯比抵押房子,向银行贷款50万,应该就是借给洛城,他们俩曾经是大学同学,华斯比暗恋洛城,但毕业后彼此没联系,洛城这是忽然向他借钱的。还有,这次借钱是为了给宋宇文开发型屋,后来宋宇文说那间发型屋的老板不转让了,所以洛城把钱还给华斯比。我们还跑了一趟步行街,那里根本没有发型屋要转让,我们还查到宋宇文多次到康泰诊所,主治医生是——华斯比。”莫涛像背诵课文般流利地说出调查结果。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罗天疲惫地挥了挥手,想起曾经跟宋宇文的一段对话——
“听说你想开一间发型屋?真有此事?”
“100万元准备好了,可惜发型屋的老板忽然改主意,不想转让了。”
“拿下一间发型屋居然要这么多钱!”
“当然了,那里的设备齐全,店面大,地理位置好,就在步行街。本来那老板要出国,所以才转让,现在又说不出国了,真是儿戏。”
罗天不免心酸,宋宇文的用心良苦让他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巨石,怎么也透不过气来。他们是相识多年的兄弟,如今要亲手抓他,怎能不教人心伤?
走出公安局,罗天裹紧外套,他又想起那晚跟宋宇文一起抓住两个小偷的情景,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优秀的一名法医,就这样走上一条不归路。
想着想着,罗天只觉鼻子发酸,眼眶瞬间湿了。
2
华斯比正在吃饭,抬首看见来人,顿时发愣,随即爽朗地笑开了:“是罗队长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真是两口子啊,那天罗天去华斯比的家,余婷见他也是这句话。
华斯比热情地将罗天迎进诊室。
罗天在沙发上坐下,说道:“真不好意思,午饭时间来找你。”
“哪里的话,只要你来,我什么时候都有空。”说话间,华斯比往杯子里放进茶叶,走到饮水机旁,“罗队长可是个大忙人啊,无事不登三宝殿,过来找我有事吗?”
“洛城死了。”罗天直言道。
华斯比手臂一抖,茶杯摔在地上,开水也泼了他一脚,但他丝毫不觉得烫,也丝毫不在罗天面前掩饰他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与悲痛。罗天既然来了,想必早已查到他对洛城的爱慕。
华斯比颓然坐下,就像被人掏空五脏六腑,好半晌才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凌晨,尸体被抛在雾江的浅水区。”
“你是在怀疑我吗?”华斯比满脸的痛苦表情。
罗天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洛城曾经向你借钱,是吗?”
华斯比点点头,说道:“那天我忽然接到她的电话,把我吓了一跳,因为大学毕业后我们没有联系,只听说她嫁给一位教授。洛城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处处为他人着想,她向我借钱肯定是走投无路了,她说是教授的儿子准备开发型屋,得赶紧付钱。”
“所以你把房子抵押,向银行贷款50万?”
“是的,但洛城借钱比较急,我找朋友筹到50万,后来我通过货款把钱还给朋友。只是没想到洛城那么快就把钱还给我了,之后我们没有联系了……案子有眉目吗?”
“还在调查。对了,你认识这个人吗?”罗天从衣袋里拿出宋宇文的照片。
华斯比有些意外,他当然认识这个人,前两天他还问华斯比:“倘若有一天你知道我杀了人,还当我是朋友吗?会不会向警方告发我?”
没想到警方来得这么快。
华斯比想了想,说认识,此人多次过来就诊。
“应该还去过你家吧?”
“去过一次。那天我正好休息,他说有急事找我,说得挺着急的,我就让他过来了,当时余婷刚好回娘家了。”华斯比有些惊讶,料不到罗天连这个也查到了。
“大概几点,你还记得吗?”
“他是下午4点半去的,差不多6点离开。”
“那天我跟小烟从楼下经过,小烟险些被楼上扔下来的花盆砸中,顔花盆正是从你家阳台扔下的。”
华斯比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难怪第二天余婷给我打电话说你过去调查,原来是为了此事。余婷当时吓坏了,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你一走她就给我打电话。”回忆当日的情景,宋宇文心情糟糕极了,非要华斯比陪他喝酒,华斯比只好跑到楼下买酒,如果花盆真是宋宇文所扔,应该就是在华斯比下楼买酒时扔的。可他为什么用花盆砸古小烟呢?华斯比不解,但他没有把这个细节告诉罗天。
“前段时间余婷是不是收到几个来历不明的包裹?”
“是的,一开始她以为是我买的,我劝过她,既然不是我们的就不要签收,但是她不听,还说快递单上的地址和姓名就是她。我也纳闷呢,我们明明没买过那些东西,为什么寄到我家呢?罗队长,这些包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关系到一连串谋杀案。”
华斯比顿时脸色大变:“有人嫁祸给我们?是谁?”
罗天指了指宋宇文的照片,正色道:“不是别人,就是他。”
3
坐在陶陶居茶楼,古小烟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语,当罗天向她表明真相,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恨不得割下双耳,听不见这个残酷而又令人难以置信的真相。
绑架林月珍并杀害林月珍的凶手,竟然是胡子欣和宋宇文。
古小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好好先生”的宋宇文怎么可能做下这等禽兽不如的事?胡子欣就更加不用说了,虽然在Tina的事情上与林月珍有些冲突,可是扪心自问,古小烟一家人没有哪个地方对不起胡子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本是最亲的人,是一家人啊!
叫古小烟如何能接受这个事实、这个真相?
但罗天的推理无懈可击。
当日胡子欣陪着林月珍来到宠物医院,这家宠物医院也是胡子欣挑选的,旁边有着公共厕所,以便她的作案。罗天怀疑胡子欣时,便亲自到宠物医院,医生说林月珍确实到公共厕所没回来,过了一会儿,医生接着说:“她刚去厕所没多久,胡小姐就过去找她了,狗也没有带走……”
罗天推测这宗绑架案起初是胡子欣独自干的,宋宇文并没有帮她,否则必定演得更加真实,让胡子欣跑回宠物医院询问林月珍是否回去,等等。更重要的是,倘若宋宇文参与,他必定自己动手,不让胡子欣冒险。紧接着,胡子欣听说古小烟要给罗天打电话,她心虚了、害怕了,砍下林月珍的手指作为警告,罗天正是从这个环节开始怀疑胡子欣,因为绑匪通常会给人质的家属一些时间筹钱,除非人质的家属作出报警行为,绑匪才可能伤害人质的身体作为警告。
绑匪在电话中说的是:“我说过的,如果报警,就等着收尸。这根手指只是一个警告……”
殊不知,古小烟暂无报警行为,只是在古孝全、胡子欣面前说给罗天打电话,而且从林月珍遭遇绑架到古小烟收到手指,仅仅是几个小时的时间,若非胡子欣告密,绑匪岂会知道古小烟想报警?
至于罗天如何断定绑匪里面还有宋宇文,是因为绑匪最后两次打给古小烟的手机号码,正是余婷收到的最后那份包裹的收件人手机号码。
而林月珍想必是知道绑匪就是胡子欣、宋宇文,才遭到杀害的。
想到林月珍被绑架后承受的摧残与恐惧,古小烟心痛得几乎窒息,也恨得咬牙切齿。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古小烟的视线里。
只见胡子欣穿着黄色羽绒服、黑色过膝长靴,时装模特般向这边款款而来。
古小烟握紧录音笔,同时也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茶壶。
4
罗天站在门前,回忆临走时跟华斯比的那段对话。
华斯比说:“宋宇文是个奇怪的人,他的心理极其复杂,也极其矛盾,如果他算是我的病人,那么他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病人。其实他活得很累,但他是个正常人,没有任何心理障碍或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