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角,虽然这东西我们经常听到,但是却不能轻易到手。早在1993年,犀牛角工艺制品就被明令禁止。就连曾被国家批准的中药药典上,有关犀牛角入药的内容也被全部删去。而在黑市上,一克犀牛角的价格已经翻到了200多美元,这几乎是黄金价格的几倍!当然了,国内所有的犀牛角交易都是非法的。
但是……我就是做这一行的。确切的说,这还是我那位亲戚带我入行的。如果真指着那些不痛不痒的仿真动物标本,我早就饿死街头了。面对着这个毫不认识的中年人,我很快冷静下来了。“对不起,我不认识这东西,我这儿也不收。”说这话的时候我很心疼,这么大的犀牛角,托老赖帮我出手,少说也能挣个大几十万。
那人见我不为所动,笑了笑,说道:“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老板呢,我直接跟他谈。”
这要是平时,我早就下逐客令了,可是谁让人家手里有“货”呢。我喝了一口茶,说:“我就是。”
那人微微一怔,随后笑道:“难怪呢,老赖说你谨慎,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
“你认识老赖?”老赖是这一带的掮客,说起来有点儿奇怪。老赖五十多岁了,却没人知道他真名叫什么,只知道这人神通广大。谁家想收什么,谁家想出手什么,找他准没错儿。虽然这老小子抽成很高,路子却广,似乎黑白两道没有他吃不开的。
那人说道:“老赖是我本家的叔叔,我叫赖千。”
这名字我听着就不爽。人家叫千,我叫一毛,就冲这一个名字就甩我好几条街。
赖千接着说:“我叔前不久回了一趟老家,这东西是我们家祖上留下来的。当年,我家祖上曾经出过一位巡抚。后来民国了,我太爷又在张大帅手底下效力,那时候……”
赖千喋喋不休地讲着,我没有听。做我们这一行的,忌讳听故事。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放大镜,凑近了犀牛角仔细观察着。从色泽来看,这东西很是有些年头了。但是看了一下,我就发现了很大的问题。我捧起较大的那枚犀牛角,仔细看它的横截面,上面的纹路与犀牛角有很大的不同。
犀牛角分为了非洲犀牛角和亚洲犀牛角,我们简称为非犀和亚犀。以上面的纹路来看,非犀则是大下相等的毛囊点;亚犀则是多边形且大小不一的鱼子纹。眼前这对儿犀牛角,显然不符合这些条件。我又试着用手擦了擦这两只角,仔细凑在鼻端问了问,有一股清香。虽然犀牛角出于油性和润,会有清香的味道。但是这股清香与犀牛角有着云泥之别。相较之下,似乎,这对儿角发出的香味更像是由内而外发出的。我不由地纳罕:我这是看走眼了?
我回头看了一下仍在滔滔不绝的赖千,满腹狐疑:难道这小子是公安?他是来套我话的?但是他能准确地说出老赖,莫非老赖也进去了?想到这里,我的心突突突突跳个不停,摸出了手机,对他说道:“我先打个电话。”
没想到,赖千听我说我要打电话,赶忙住了口:“好,您打您的。”
我拨通了老赖的电话。还没等我开口呢,老赖现在那边嚷嚷开了:“喂,小毛(这老家伙一向这么称呼我),货看到了吗?”
我走出了店面,站在了门口,小声说:“老赖,这小子什么来历?”
“咳,我本家侄子,有点儿本事。你问他干什么?我问你东西看到了吗?”
“看是看了,我瞅着不像真东西啊!”
“嚯,这么说你小子见过真的?”
“别逗了,忘了小爷我是干哪行的,犀牛角没见过?”
老赖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谁跟你说那东西是犀牛角了。这样儿,你让我大侄子接电话。”
我走进店里,把手机递给赖千。
赖千接过去:“喂……叔啊……对对对……我还没来得及跟毛哥说呢……是……行……那我跟他说……好嘞,你可早点儿回来。我和毛哥还得靠你主持大局呢。好。”挂断了电话,赖千扶了一下眼镜,说:“毛哥……”
“打住……我不姓毛。”
“咳,我叔咋叫我咋叫。毛哥,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东西,它根本不是犀牛角!”
我皱眉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两只角,从形状大小来看,这确实是犀牛角无疑,虽然质地差很多。但是很多人看到的第一眼,都会本能地认为这是犀牛角。我反问道:“不是犀牛角,那会是啥?”
赖千咧嘴一笑,得意地说:“说出来,吓你一跳。这是龙骨!”
我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赖千,你小子真是人如其名,又赖又出千,龙骨,你也太能忽悠了。你还不如说是恐龙骨呢!哈哈哈哈……哎,改天我非得找你叔好好说说这事。”
赖千见我不信,也不恼,而是说道:“毛哥,有件事,你听说过吗——营口坠龙事件!”
我笑声戛然而止。
第三章 金锁其人
赖千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份发黄的报纸,外面用塑料薄膜封着,看得出来,原主人很珍惜这份报纸。他递给我看。
这是一份1934年8月14日的《盛京时报》,通文繁体字,标题是“营川坠龙研究之一,水产学校教授发表,蛟类涸毙”,尤其是“蛟类涸毙”四个字,格外醒目,更醒目的是左侧的图片,一具宽大的骸骨被摆放在空地上,蛇形的脊椎骨,三角形的头骨,尤让人吃惊的是,它头上两根高高扬起的犄角。这货怎么看,怎么像龙!
我是搞动物标本的,自然知道这件事,饶是如此,我还是装作很镇定的样子:“这个事儿我知道,不是辟谣说是鲸鱼骨了吗?”我的意思是,我是内行,你蒙不了我。
赖千说道:“毛哥,你别这样。你想想,要真的是鲸鱼骨,当地老百姓至于围观吗?再说了,你看报道,距离如海口20多公里的地方发现在的这具骨架。鲸鱼可能吗?再有,你是搞这方面的专家,鲸鱼的骨节有多少节,你看看报纸上写的这个家伙的骨节是多少。”
的确,鲸鱼的骨节有56节,而报道上写的很清楚,这个所谓的“蛟类”有29节,差了相近一倍。而且从尺寸上面来说,我敢断定,这家伙绝对不是鲸鱼。
赖千见我陷入了沉思,又说道:“那时候,小日本占了东三省,扶植了末代皇帝。自从张大帅被炸死后,我们家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不过,那天,我太爷爷也去看热闹了。这两件东西,就是他从现场偷偷带回来的!”
干我们这一行的,首先得沉得住气,所以我也没有被赖千吓到。而是淡然一笑:“东西你收好吧,这东西我没见过,也没办法估量它的价值。你还是另寻别家吧,请吧。”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句话放在别的行业兴许行得通,但是我这里不行。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老婆本儿带棺材本儿,全都得搭进去。所以我做事很谨慎。
赖千见我拒绝,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被我连推带搡地撵了出去。看着赖千叹气的背影,我踌躇着。看在老赖的面子上,我兴许可以相信他。但是冒险,不是我的性格。
送走了赖千,我赶紧坐在电脑前,开始搜索有关“营口坠龙事件”的一切,尽管事情过去了八十多年了。可是这件事情一直是网上热议的焦点,就连央视的《走近科学》也曾经报道过,给出的恰恰是鲸鱼说的结论。面对一张辨识率极低的照片,网民分成了鲜明的三派:一派,认为是鲸鱼;另一派认为是龙;最后一派,不认为这是鲸鱼,但也不认为这是龙。
三派人,你方唱罢我登场。从生物学到光影学,从历史学到政治学……展开了激烈的交锋。看着网上这些纷繁复杂的帖子,我不由感慨,只怕大家参加高考都没有这么刻苦用功过。
看得我脑仁儿疼,我揉了揉太阳穴,决定不再想这事了,这世界上有龙,怎么可能呢?想通了这一节,我放下了心理包袱,决定出去散散心。锁好店门,我一个人骑着摩托车去了酒吧街。
酒吧街里有一家叫“BLUE”的店,店老板是我大学时期的同学,名叫韩笑。同是北方人,他人长得高高帅帅,上学那会儿是不少女同学的梦中情人。没想到一表斯文,向来听从父母话的他,毕业后居然开了一家酒吧。这令我们哥儿几个大跌眼镜。我们经常拿他开涮,说他这里开暗门子。没想到有一次我们一本正经说着笑话的时候,还真有一来旅游的哥们上来打听,问坐在门口靠窗的那姑娘多少钱出台。笑得我们一群人前仰后合。
见我来了,韩笑亲自上阵,帮我调了一杯鸡尾酒,放在我面前后,他笑问道:“怎么了,看你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家里逼婚了?”
我没心思跟他开玩笑,说道:“我问你个问题啊,比如说有人卖你一批酒,说是从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上偷来的,价格不贵,你敢收吗?”
“开玩笑!”韩笑突然扯着嗓子,“这尼玛绝对是骗子啊!”
我说道:“如果这活儿是老赖给你拉来的呢?”
韩笑拍了拍旁边一伙计的肩膀,让他去招呼客人,然后才低头对我说道:“哥,这帐不是这么算的。老赖怎么了,他平常吃你那么狠,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前不久……”他突然停了一下,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人注意到我们谈话后才说:“老倔那边就收到了一个假货,听说也是老赖牵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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