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最后的狄仁杰[出版] 五册完结 (唐隐)
堂屋的门又一次打开了,阿珺搀扶着沈庭放站在门前。梅迎春等三人放下酒杯,静静地注视着这对父女,谁都不说话。
还是阿珺红着脸先开口了:“爹爹,就是这位狄先生和袁先生,他们和堂哥是好朋友。”
沈庭放满脸狐疑,一双犀利的目光刺向狄景晖和袁从英,像在审查两个罪犯。阿珺的脸越涨越红,低下头,慌乱得不敢再往前看。狄景晖还在犹豫,袁从英已站起身来,对沈庭放抱拳施礼,道:“沈老伯,在下袁从英,不知沈老伯是沈槐贤弟的伯父,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老伯见谅。”
沈庭放听到袁从英的名字,猛地一怔,神色顿时变得十分紧张,那张破损的老脸愈发显得狰狞。他甩开阿珺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直勾勾地盯着袁从英,看了半天,又看了看脸色发青的狄景晖,才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句话来:“原来你就是袁从英。那么说,这个人就是当朝宰辅狄大人的三公子了!”
狄景晖干巴巴地应道:“在下正是狄景晖。”
沈庭放点了点头,嘲讽地道:“我还真没看错,盗不盗匪不匪,这不,就是个流放犯和公差嘛。”
“爹爹!”阿珺急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狄景晖脑袋上青筋暴起,跨前一步就要开口,被袁从英狠狠地使了个眼色,咬着牙忍住,兀自气得胸脯起伏不已。
袁从英的脸色越发苍白了,但神情依然镇定,他直视着沈庭放,沉稳地道:“沈老伯,看来沈槐贤弟一定给过您家书,其中讲到了我和景晖兄的事情。沈老伯是自己人,我们也不愿再隐瞒。您说得不错,景晖兄因被奸人设计,陷入圈套,误伤了些无辜之人,所以被判流刑,现就在去西北边境服刑的途中。而在下则是去沙陀戍边,与景晖兄正好同行。没想到今天机缘巧合,在这里遇上了沈老伯和阿珺姑娘。承蒙关照,从英感佩不已。”
他这番话说出,梅迎春和阿珺两个不知情的人都大吃了一惊。沈庭放看来的确已从沈槐那里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倒不显得诧异,微微点头:“不错,很不错。袁从英,袁将军!朝廷的正三品大将军,狄国老的侍卫队长,驾前红人,确实与别人不同。只可叹怎么如今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啧,啧。”
袁从英淡淡地笑了笑:“沈老伯很清楚,从英如今已经不是什么朝廷的大将军了,只是赶赴沙陀戍边的折冲校尉。狄阁老现在的卫队长正是沈槐贤弟,朝廷新近擢升的千牛卫中郎将。”
“嗯。”沈庭放又点了点头,整个晚上第一回 把神色略微放得和缓了些。他再次上下左右地把袁从英看了个遍,又斜着眼睛瞥了瞥狄景晖,这才倨傲地道:“我那侄儿在家书里面倒是对袁将军的为人大加赞赏,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袁从英平静地应道:“沈老伯,请莫再称我为袁将军,我如今是折冲校尉,沈老伯是长辈,称我从英便是。”
阿珺到此时方才松弛下来,不像先前那么紧张了。她轻轻地问父亲:“爹爹,要不您先坐下,和堂兄的这二位朋友聊一聊?”
沈庭放点头,阿珺扶他坐下。梅迎春阴沉着脸,朝狄袁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便也一齐坐了下来。
沈庭放扫了眼满桌的饭菜,尖刻地道:“二位从神都来的贵客,都是见过大场面的,我家的这些粗鄙饭食还吃得惯吧?阿珺是个乡下姑娘,没什么见识,让二位贵客见笑了。”
狄景晖没好气地答道:“对流放犯来说已经够好的了。”
沈庭放冷笑着接口:“狄公子,我侄儿信里所说,你过去还曾经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如今倒也是能屈能伸啊。”
狄景晖又要发作,好不容易才按捺了下来。
梅迎春看了看众人,各个神色悒悒,便端起酒杯:“沈老伯,梅迎春倒没想到,今天自黄河岸边居然带回来两位沈家的朋友。新年佳节,亲友相逢,无论如何也是件乐事。我看子时也已过了,梅迎春这就敬大家一杯,方才的误会便烟消云散。沈老伯是我们大家的长辈,这杯酒也祝沈老伯福寿安康!”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袁从英、狄景晖和阿珺也各自干杯。
沈庭放道:“老夫有病,酒就不喝了。”说着,仍然满脸阴郁,反反复复地打量着袁从英和狄景晖。
阿珺盛了碗饺子放在沈庭放的面前,轻声道:“爹爹,您不饮酒,就吃碗饺子吧。”
沈庭放鄙夷地斜了阿珺一眼,突然问:“袁校尉,听说你在狄大人身边跟随了整整十年?”
袁从英道:“沈老伯说得没错,从英自载初元年起就担任狄大人的卫队长,直到一个多月前。”
沈庭放紧接着又问:“那在此之前呢?你是干什么的?”
“在凉州从军。”
“凉州?”
“正是。”
“袁校尉是凉州人?”
“从英在凉州长大。”
沈庭放微微点头,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珺站起身道:“子时过了,大家吃饺子吧。”她盛了四碗饺子,逐一递给众人。袁从英伸手来接时,阿珺突然看到他两手的虎口处一片青紫,煞是吓人,不觉惊诧地问:“袁先生,你的手怎么了?”
袁从英笑答:“没事,不小心碰伤而已。”
韩斌此前一直都闷声不响乖乖地坐在袁从英身边,谁想此时却轻声嘟囔起来:“阿珺姐姐,我哥哥他骗人。他刚才自己悄悄按的。我都瞧见了。”
袁从英狠狠地瞪了韩斌一眼:“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韩斌一拧眉毛,委屈地嚷:“我没有胡说八道,我明明看见了。”
“斌儿!”
袁从英的厉声呵斥吓得韩斌哆嗦了一下,低头不敢再说话。
阿珺有些生气了,轻声责备袁从英:“袁先生,你对小孩子怎么这么凶。”说着,把一碗饺子端到韩斌面前,柔声招呼:“斌儿,好孩子,吃饺子。”
韩斌委委屈屈地拿起勺子,几乎要掉下眼泪来。袁从英伸过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韩斌气呼呼地把头掉开,不肯理他。
几个人看着韩斌的样子,一时间各怀心事,于是都低下头去吃饺子,竟没有人注意到坐在对过的沈庭放忽然间神色大异,本已变形的面容瞬时被巨大的恐惧覆盖,扭曲出令人心悸的狰狞之态。此时那几个年轻人中,如果有任何一个人抬起头来,大约都会被他的样子吓一大跳的。这沈庭放就像被钉在椅子上似的,呆呆地坐了半晌,终于勉强掩盖住了内心的动荡,低低地咳了一声。
沈珺闻声赶紧抬头,沈庭放清了清嗓子,强作镇定道:“今日巧遇侄儿的好友,老夫颇为欣喜,颇为欣喜。方才的事情都是一时误会,还望二位世侄不要放在心上。老夫有疾,不能久坐。各位请自便吧,老夫要去睡了。”他晃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沈珺连忙过来搀扶,三个男人也站起身来。
沈庭放被沈珺搀扶着走到堂屋门口,停下脚步道:“阿珺啊,我不用你搀。你就留在这里陪梅先生和二位世侄多喝几杯酒,替老夫招待好他们。”
“是的,爹爹。”
沈庭放抛下阿珺的手,匆匆而去。
望着沈庭放的背影,狄景晖大大地松了口气,低声道:“这老不死的家伙,总算是走了。”
梅迎春也低哼一声,看了眼阿珺,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阿珺站在堂屋门口,目送父亲转入后堂,方才回到桌边,勉强笑了笑:“袁先生、狄先生,你们二位是我堂兄的好朋友,便也是阿珺的兄长。阿珺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二位兄长多多见谅。”
狄景晖忙道:“阿珺姑娘,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招待得很好,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他捅了捅袁从英,催促道,“你倒说句话啊,对不对?”
袁从英点了点头,低声道:“阿珺姑娘,子时已过,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你若是累了,不必勉强陪我们在此喝酒。”
阿珺微笑道:“让那位大娘独自躺着终归不妥当,我再陪梅先生和二位兄长喝几杯就走,斌儿也随我一起去睡。”
韩斌眨了眨眼睛问:“姐姐,你有爆竹吗?我要放爆竹。”
阿珺甜美地笑了,将韩斌拉到身边,柔声道:“姐姐现在没有,明天让你哥哥去集市上买给你。”
阿珺果然又陪着三个男人喝了几杯,便牵着韩斌回东厢房去了。堂屋里又只剩下三个男人,他们互相看了看,突然都有些惆怅地笑了。狄景晖慨叹道:“梅兄,如今你已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来历,怎么样,作何想法?还觉得我们是英雄豪杰吗?抑或终于发现我二人不过是一对丧家之犬?”
梅迎春双目熠熠生辉,含笑道:“英雄豪杰和丧家之犬,有时候不过是一步之遥而已。梅某只知道和二位意气相投,相见恨晚,并没有其他想法!”他转头直视着袁从英的眼睛,热忱地道,“我方才还问起袁兄背上伤痕的来历,袁兄不愿回答。现在看来,梅某没有猜错,袁兄果然是建立过惊天动地的大功勋。袁兄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大周朝的大将军,狄大人的卫队长,怎能不让人敬佩,令人倾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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