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最后的狄仁杰[出版] 五册完结 (唐隐)
“我记得。不过大人,我觉得这个推论有些牵强。根据沈槐的调查,韩锐、韩斌兄弟俩是十多年前乞讨来到太原城的。他们生活如此困苦,到哪里去学习绘画的技能呢?何况韩锐还是个哑巴。”
“这点确实不好解释。但是沈槐也提到,这兄弟两个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再次出现的时候,生活似乎就有了保障。又是为什么呢?”
“据沈槐说,韩锐在蓝玉观做了道士。”
“那好,既然你提到了蓝玉观,我们就再转回到这个蓝玉观来看看。首先,你我是怎么闯入蓝玉观的呢?从表面上看,我们闯入蓝玉观纯属偶然,但是仔细想想,还是有一些必然性的。这必然性从我们遇到韩锐就开始了。”
“嗯,我们是追踪小孩的脚印才最终闯入蓝玉观的。大人,我觉得那个小孩应该就是韩斌。”
“不错,应该就是他。我想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韩斌躲在树丛中,亲眼看见韩锐死在我们面前,他惊骇之下,往山洞跑去。你我一路追踪足迹,后来遇到了恶犬袭击和山石崩塌,目前还无从判断是偶然或人力所为,但是无论如何,你我一头撞入了通往蓝玉观的山洞。所以,基本上仍可以认为,正是韩斌将你我引入了那个神秘的蓝玉观。”
“是的,而且我们在出入蓝玉观的丹房里面,也发现了小孩的足迹。”
“还有那天夜晚,我们听到孩子的哭声。”
袁从英频频点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
狄仁杰思忖着,继续道:“韩锐和韩斌兄弟对蓝玉观一定是非常熟悉的。否则韩斌不可能知道那个山洞,更不可能知道山洞里面直通蓝玉观的狭窄阶梯。”
“嗯,这个蓝玉观也真是神秘啊。昨天沈槐还说,似乎从没人听说过那个地方。”
“它埋在四面绝壁的深山幽谷之中,出路除了那个热泉山洞以外,就只有两堵绝壁之间的夹缝,确实很难被人发现。”
“最奇怪的是道观里面的人,一会儿不见了,一会儿又都被杀死了。这么多的道众,究竟是从哪里来,又是被什么人所杀呢?”袁从英又想起了昨夜的恐怖情景,眉头紧锁,面色变得阴沉。
正在此时,狄忠来报:“老爷、袁将军,沈槐将军来了。”
“哦?快请进书房来。”
沈槐神采奕奕地走进书房,端端正正地抱了个拳,道:“狄大人,从英兄。”
“沈将军快请坐。”狄仁杰招呼道,袁从英也紧走几步,对沈槐抱拳道:“沈贤弟。”
三人分别坐下,沈槐道:“末将今天过来,是应长史大人之命,请狄大人和从英兄明日一起去蓝玉观勘查现场。还请二位不要推辞。”
“嗳,我们怎么会推辞呢。请转告陈大人,明日一早我们即可出发。”
沈槐道:“如此甚好,明早我会与陈大人一起过来,请上狄大人和从英兄之后,从这里出发去蓝玉观。”
“太好了。”
沈槐又道:“关于蓝玉观,今天我又去多方打听了一下,略有些收获,可以讲于狄大人和从英兄听。”
“哦?沈将军快说来听听。”
沈槐道:“对于这个蓝玉观,过去的确从没有人听说过,更没有人见过。虽然韩锐和韩斌兄弟提起过蓝玉观,但大家都认为他们在胡说八道。直到半年多前,曾有些工匠被召集起来,蒙着眼睛送去一个深山中的幽僻所在,在那里盖了几座房舍,屋舍的构造仿佛就是个道观。工匠们被遣回时也是蒙着眼睛的,所以他们不知道如何出入那个神秘的地方。但是他们都提起,那里有一个高达数十丈的热泉瀑布。所以末将断定,工匠们被带去的地方,其实就是蓝玉观。”
狄仁杰和袁从英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
沈槐接着道:“还有一件怪事,最近这半年来,并州周边总有些流浪乞讨者失踪的案子,但因这些流浪者本就行踪不定,也无亲无眷,所以最后都成了无头案。末将在想,不知道这些人和蓝玉观里死亡的道众有没有关系。”
狄仁杰沉吟道:“沈将军,你做得很好。这些信息非常有价值,确实应该放在一起好好考虑。这样,我们明天勘查现场就更加有的放矢了。”
沈槐道:“狄大人过奖了。”
狄仁杰微笑着,亲切地问:“听口音沈将军像是洛阳人士,什么时候来的并州啊?”
“狄大人,末将确是洛阳人,五年前从羽林卫中被派往并州折冲府。”
“哦,原来沈将军曾是羽林卫啊,难怪举手投足都这么严谨精干。”
沈槐笑道:“末将惭愧。如果狄大人没有别的事情,末将就先告辞了。”
“好。从英,替我送送你沈贤弟。”
袁从英跳起来,陪着沈槐到门口。沈槐看了看他,压低声音问:“从英兄,身体好些了吗?”
袁从英的脸微微一红,感激地看了沈槐一眼,说道:“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回到书房,狄仁杰道:“你先去吧,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会有很多事情要做。”
袁从英答应了一声,却不动,只对着狄仁杰笑。狄仁杰被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便问:“从英,还有什么事吗?”
袁从英点点头,不好意思地道:“大人,点心很好吃,我可以拿些去吗?”
“啊?噢,哎呀,拿去,拿去,都拿去吧。”狄仁杰忍俊不禁,把点心包往袁从英的怀里塞。
“不,不,不用这么多。”袁从英的脸涨得通红,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拿起张纸,拣了几块点心包在里面。
狄仁杰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呀,和景晖小时候一模一样。他也喜欢吃这种点心,吃完了还要拿……从英啊,我过去一直不觉得自己老,可是这次回到家,看到景晖,再看看你,我真的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老了啊。”
袁从英已经包好了点心,低头听着。
狄仁杰看着他,眼里突然有些潮湿,颤声道:“人老了,就希望看到孩子们一切都好,开开心心的,这才是一个老人最大的安慰。景晖是我最小的儿子,你比他还要小些,我在心里也一直把你看成我的亲生儿子。我是多么希望你们两个能够和和睦睦的,可惜,世事总难遂人愿。从英,你别和景晖计较,他就是那个脾气,我也拿他没办法。其实他的心地并不坏。如今我的身边只有你们两个,我一个都离不开啊。”
袁从英一直低着头,此时才极轻地说了句:“大人,我走了。”拿起纸包离开了狄仁杰的书房。
他走到自己的房门前,转了一圈就朝府外走去,一路上快马加鞭,很快赶到了离城东土地庙三条巷子的街口,把马拴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慢慢地朝土地庙的方向走去。
晚霞的余晖将天际涂抹成灿烂的金色,路边的树上,几片摇摇欲坠的枯叶在风中轻轻摇摆,好似伴着残阳轻盈地舞蹈。深秋时节的黄昏,路上几乎已经没有了行人。袁从英一个人优哉游哉地走着,仿佛在尽情享受这静谧安详的秋日即景,实际上,那双敏锐的眼睛始终在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走了两条小巷,他确定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才飞快地跑起来,几步就飞身跃过了土地庙塌了一半的院墙。
落在破庙前的院中,袁从英环顾四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皱了皱眉,举步要往土地庙里走,忽然听到庙门内有声音。他注意听了听,露出笑容,便干脆往台阶上一坐,耐心等待起来。
在他的身后,一个小孩子蹑手蹑脚地靠近了,突然,袁从英一个转身,小孩子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揪入了怀中。袁从英看着这个蓬头垢面的孩子,轻轻擦了擦他的脸蛋,道:“你的武器都让我给收走了,还有什么办法来伏击我?”
“伏击?什么叫伏击?”韩斌瞪着他,一个劲儿地在地上蹬着双脚,拼命挣扎。袁从英被他挣得没办法,只好把他放开了。再一看,韩斌的小手里面居然握着半拉剪刀,袁从英愣了愣:“你怎么?唉,我真不明白,把我弄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也没什么好处,可我就是不喜欢你老缠着我,问东问西的。”韩斌气呼呼地说,把剪刀随手一扔,坐到了袁从英的身边。
“那我不问东问西了,你是不是可以对我客气些?”
“这还差不多。”
袁从英苦笑着摇头,问:“吃过东西了吗?”
韩斌朝他翻了个白眼,也不答话。
袁从英从怀里掏出纸包,打开来递给韩斌:“看,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韩斌一把抢过去,抓起块酥饼就往嘴里塞。袁从英看着他笑:“你明明知道你哥哥不是我害死的,为什么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我对你不好吗?”
韩斌嘴里塞着点心,含含糊糊地说:“可你和那个人住在一个家里面,我看见的。你们是一起的。”
“那个人?哪个人?”袁从英盯紧韩斌问。
韩斌被他脸上严肃的表情吓到了,嗫嚅着说:“就是那个,那个狄三公子。”
袁从英冷冷地道:“看来我没有猜错。你认识狄景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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