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最后的狄仁杰[出版] 五册完结 (唐隐)
“钱大人,您就放心吧。卑职能确保万无一失。”
钱归南连连点头,又道:“你来得正好啊。等我们谈完,我就会吩咐下去,让沙陀团和天山团分别把守住沙陀碛的北部和南部,到时候还要你亲自带队过去。”
王迁眼珠乱转,反问道:“大人,为什么要把守沙陀碛?敕铎那边您打算……”
钱归南一跺脚,将敕铎可汗来信的事情简略地讲了一遍。王迁直听得满头冷汗,接着钱归南又把自己决计与默啜撕毁合谋,重新倒向大周怀抱的算盘说出。
王迁大惊,说话都结巴了:“钱、钱大人,您、您这么做,万一默啜……呃,还有敕铎……”
钱归南恶狠狠地瞪了王迁一眼,斥道:“慌什么!就在等你把瀚海军从伊州带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我前前后后都考虑过了。突厥那头不用担心,朝廷现在肯定对他们恨之入骨,绝不会再相信他们的任何说法。而今瀚海军一回来,此前与突厥合谋的一切证据便都不复存在。你我只要再对沙陀团和天山团陈明厉害,想必也没有人敢冒这个天下之大不韪,反去告发。再说,这样做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好处嘛。”
“这……”王迁低着头不吭声,钱归南狐疑,便皱眉道:“你还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嘛。如今你我二人可是休戚相关的,在此紧要关头,必须要开诚布公才是。”
王迁这才抬起头来,直视着钱归南道:“钱大人,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唔,你什么意思?”
王迁两眼冒出冷光,一字一句地道:“卑职到达伊州的时候,朝廷派出的钦差大人也到了。”
钱归南大惊:“钦差大人?谁?来干什么的?”
“高平郡王武重规大人,就是去伊州调查瀚海军私自调动的事情!”
“什么?”钱归南身子晃了晃,王迁忙伸手相搀,将他扶着坐到椅子上。钱归南脸色煞白,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才算稍稍镇定下来,一把揪住王迁的衣服道:“这是怎么回事?消息怎么会走漏出去?连朝廷都惊动了?而且……”他顿了顿,难以置信地道,“此前怎么伊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透给我们?”
王迁哭丧着脸道:“钱大人,此次钦差大人是秘密查案,估计也就当今圣上和几位宰相大人知道,伊州那里事先更是什么都不知道。要说咱们运气还算不错,卑职到得太及时了,要是晚到伊州一步,大概就什么都完了!”
钱归南面如死灰地愣在那儿,好半天才道:“既、既然你把瀚海军平安带回来了,就说明钦、钦差还未及发现……”王迁点了点头,钱归南长舒口气道,“你先把在伊州的经过详详细细地给我说一遍。”
虽然正堂内再无旁人,外面又有卫兵把守,这二人还是做贼心虚地压低声音,窃窃私语了好久,总算把伊州的状况全部理清,钱归南勉强挤出个虚弱的笑容,拍了拍王迁的胳膊,道:“好,这件事你办得好啊。果然有勇有谋,本官没有看错人。这回只要能够渡过难关,本官绝不亏待于你,定让你加官进职!”
王迁连连称谢,钱归南想了想,又道:“只是那个女人留下来,终归是个祸患!”
王迁点头道:“卑职明白。已派了杀手在伊州继续找机会下手,卑职自己实在难以两头兼顾,只好先赶回来。”
“嗯,你做得很对。”钱归南随口应道,接着又自言自语,“如此看来,钦差大人对这事还没有十分的把握,可朝廷到底是怎么得知消息的呢?王迁,我们必须把疏漏找出来,才好应对啊!”
两人一起开始冥思苦想,正堂内顿时安静下来。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确实出过纰漏,那就是至今踪迹皆无的沙陀团旅正高达!也许是高达跑到了洛阳,将瀚海军的事情报告给了朝廷?但钱归南不相信以高达的身份,能够上达天听,此事乃军中机密又涉及朝廷重臣,兵部会听信高达这样一名边疆驻军小旅正,私离驻地又越级投诉的一家之言?恐怕高达就是到了洛阳,也会投告无门的。
如此翻来覆去地琢磨不出名堂,钱归南只得先让王迁去安排瀚海军,又叫人将给武逊和梅迎春的两封书信送出。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钦差大人离庭州只一步之遥了!
王迁走了,钱归南一人仍在堂中百思不得其解。有人来报,说庭州最偏远处的叶河驿一名姓郭的驿站长找来刺史府,说什么被人骗了。钱归南刚想骂人,连这样的破事都来烦自己,突然间他的眼睛一亮,叶河驿,被人骗……他命人立即将这名郭驿长召来问话。
第四章
交 锋
郭驿长迈入庭州刺史府正堂时,腿肚子直转筋。虽说驿站长也算个流外九品的小官吏,还直属兵部,但身居叶河驿这样的偏远小驿站,郭驿长连庭州城都没机会进,更别说面见钱归南这样的四品刺史了。
钱归南咂了口茶,瞥一眼站在堂前哆哆嗦嗦的郭驿长,不知为什么,他预感到此人将给自己带来性命攸关的重大消息。于是,他和颜悦色地询问起郭驿长的身份职务,几番对答之后,郭驿长慢慢放松下来。钱归南不再兜圈子,单刀直入地问他此行的缘由。
对此郭驿长倒是有备而来的,自那天袁从英骗出马彪以后,他就始终忐忑不安,总觉得事情不简单。考虑再三,他决定要向庭州官府汇报事情的经过,此时,距袁从英劫驿马和传符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郭驿长从叶河驿出发前往庭州,本来就要跋山涉水,再加上庭州附近这半个月来暴雨成灾,好多处山洪暴发,河流泛溢,他一路上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待赶到庭州城里,又过去了大半个月。
见钱刺史发问,郭驿长便把那天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述说了一遍。钱归南脸上虽然还能保持波澜不惊,心中却早已随着郭驿长的叙述天翻地覆。郭驿长说得明白,当时那人是握着大周宰相狄仁杰的手书密令,要求动用“飞驿”来传递加急军报到洛阳。根本不用多加推敲,天底下能持有大周宰相狄仁杰的手书密令者,又恰在庭州的,除了袁从英还会有谁呢?
再听到袁从英特地要求驿卒避开庭州沿线驿站,钱归南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上一阵一阵寒战,这分明就是要避开他钱归南的监控和辖制。这个袁从英,他哪来这么大的胆量和这么精明的手段,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又到底了解多少内情?
郭驿长还在唠唠叨叨地说着,他毕竟是朝廷任命的驿站长,懂得传驿的规矩,当然不会答应这样的无理要求……钱归南突然目光一凛,咄咄逼人地发问:“你说你不同意改换驿路?”
郭驿长吓得差点儿屈膝跪倒,期期艾艾地回答:“是,是,下官、我……没有同意。那人……也、也就算了。”
“你说他就算了?”
“是啊。我都给驿卒马彪交代清楚的,他绝对不会私自改换线路。”
钱归南紧锁双眉,三百里加急“飞驿”是重大军情,途经庭州的话他不可能得不到禀报,也就是说,这位郭驿长肯定还是让袁从英给耍了。想到这里,钱归南阴惨惨地咧嘴一笑,轻言细语地对郭驿长道:“郭驿长,你知道边关宁定,近几年来庭州一线都没有见过三百里‘飞驿’了。因此,你那驿卒马彪,要么就是违背你的命令,私自改换线路入京;要么就是早让人给杀了!”
“啊!马彪,小彪子他绝对不会违背我的命令的,他、他……”郭驿长急痛交加地望着钱归南,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山里人感情淳朴,马彪跟在他身边几年,他就当儿子看待,如今听说马彪生死未卜,郭驿长于公于私都更痛恨那个搅乱叶河驿平静的陌生人。
钱归南瞪着郭驿长,心里却在嘀咕着,谁知道那袁从英又耍了什么手段,也许就真的把马彪给说服了?或者就是找其他人代替马彪入京送信……他现在对袁从英产生了巨大的畏惧,觉得对方简直无所不能。而且,假如真的是袁从英把瀚海军的相关消息送到洛阳,直接传递给狄仁杰,那么朝廷派出钦差来查案就不足为奇,整个过程可以保持得如此机密也更加顺理成章了。
那么,袁从英到底是怎么侦得瀚海军的动向呢?刹那间,钱归南觉得头痛欲裂、天旋地转,原以为一切有了转机,哪想到杀机时时刻刻就潜伏在自己的身边,根本无从逃离。他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这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这样的危局,钱归南觉得很累很迷茫,一时间四顾茫然,仿佛死到临头了。
良久,钱归南才勉强抬起眼睛,看到郭驿长还站在堂下发愣,便叫来差役,让他们带着郭驿长去关押袁从英的小院认人。虽然心里已经认定,在某种模糊的期望驱使下,钱归南还是想再验证一次。
差役很快又带着郭驿长回来了。钱归南遏制不住地紧张,忙问郭驿长认出来没有。郭驿长却挠了半天脑袋,支吾道:“看着……挺像的。不过没靠太近,看、看不太清楚。”
“什么意思?”钱归南望向两旁的差役,“为什么不靠近些认?”
差役也是吞吞吐吐:“唔,这个……袁校尉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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