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悬疑录:最后的狄仁杰[出版] 五册完结 (唐隐)
也怪了,那吕氏听说要把她留在刺史府里,即刻安静下来。自己理理衣衫起身就走,经过孔、武二人面前,还对他们嫣然一笑,衬着她散乱的头发和青紫的脸庞,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武重规看得心惊肉跳,刚要扭头,就听吕氏冲着他如泣如诉地唤道:“夫君,夫君!”武重规和孔禹彭相视苦笑,这女人刚死了个丈夫,就到处认起丈夫来,倒也是件奇事。
差役过来拉吕氏,她依然嘻嘻地笑着,深情款款地对着武重规抛媚眼,哼着:“夫君,你说要带妾身回庭州娘家的,你这就带妾身去吧……”武重规浑身的汗毛直竖,往后连退两步,那吕氏才算是让差役给搀走了。
众人散去,孔禹彭苦着脸对武重规作揖道:“钦差大人,让您受惊了。”
武重规若有所思地望着吕氏远去的身影,喃喃道:“庭州,庭州……”突然眼前一亮,正视孔禹彭道,“而今折罗漫山被烧,伊州上下官员又审理不出结果,本钦差要赶往庭州调查瀚海军的案子!”
孔禹彭微微一愣,随之坦然:“钦差大人如此决断,下官遵命。不知道钦差大人打算何时动身?”
“从伊州去庭州,路上需要多久?”
“日夜兼程的话,两天一夜足矣。”
武重规点头:“很好,本钦差明早就动身。除我带来的钦差卫队,你再派五百伊吾军护卫吧。”
“遵命!”
在梦中,他又一次嗅到了令人心碎的幽香,馥郁悠长,沁人肺腑。眼前的一片漆黑中,她的面容闪闪发光,清丽明亮的双眸中流露出动人的温情和怜惜,让他心醉。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触摸这近在咫尺的爱意,但是突然,她的脸像水波中的倒影般破裂成一个个碎片。当这些碎片重新凝聚汇拢时,他看见了谁?啊,是她,是她……那依旧绝美的容颜,那不曾改变的幽深目光,自他记忆的最深处悠悠浮起,伴随着让他至今无法面对的巨大痛苦,向他席卷而来。
兰花的香气充塞在每一次呼吸中,这香气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莫大的享受,可惜对他却从来不是这样。像过去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那样,袁从英从床上猛跳起身,难以形容的窒息和压抑令他通体大汗,恐惧、绝望,还有无尽的悲伤,与那股若隐若现的香气一起萦绕在他的心头,许久无法散去。他环视周围深重的黑暗,真切地感到自己是这样孤独、无助。
在床上坐了片刻,袁从英才平静下来。探手入怀,他从贴身的衣襟里掏出那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思忖着把纸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不觉微笑了一下。这香气果然神奇,弥久不散,而且贴身放置的话,它还会随着人的体温变得浓郁。好多年都不能闻花香的他,还是头一次喜欢上这种清淡而苦涩的味道。
袁从英起身走到桌边。临睡前点起的一支小蜡烛,还未燃尽。借着微弱的光线,袁从英展开那张纸,又看了一遍神符的图案和律诗,仍然没有丝毫灵感。他摇摇头把纸重新揣好,颇为沮丧地想,自从被钱归南软禁在这里以后,他几乎把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可是仍然休息不好。疲劳好像已经深入骨髓,怎么也驱赶不出去。本来还指望庭州的干燥天气能够缓解伤痛,偏偏又突变成连日阴雨,后背上的疼痛绵延不绝,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桌上放着看守从裴素云处给他带来的药物,封装在一个精致的小瓷罐子里,蜡封上印了个小小的五芒星。由于这个蜡封在盖子底下,很不容易察觉,只要罐子被旁人打开过,袁从英立刻就可以察觉出来。事先裴素云和袁从英并没有对此做过任何约定,但他一拿到这个罐子,就心有灵犀地发现了裴素云设下的这个小小记号,这个发现让他怦然心动、倍感温情。
但是当他打开罐子时,却又十分不解,里面盛的不是黑乎乎的苦药,却是透明的汤汁,尝一尝,甜甜的,很是清香。袁从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咕嘟嘟就一口气喝了大半,非常可口,滋味他能分辨,这是用刚刚成熟的库尔勒香梨炖的汁,多半就是裴素云自家院子里的。袁从英不明白裴素云为什么要冒着风险给他送来这个,原以为里面会有帮助休息的药物,结果却让他很失望,他仍然睡不好,又一次被噩梦惊醒。
四周万籁俱寂,从蜡烛的长短来看,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睡多久,看来今夜又要睁着眼睛等待天亮,不过反正也习惯了。他把罐子里剩下的梨汁喝光,倒是很解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鼾声。袁从英一惊,来了这里三天,房门上虽然不挂锁,门口却一直都有至少两名看守,院门外再守上四个,他留意观察过,看守们分日夜两班,所以整个夜晚都是精神抖擞的。
袁从英凑到门缝朝外看了看,发现那两名看守东倒西歪地躺在屋外,睡得烂熟。雨停了,这两个家伙的鼾声在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他猛然想到,院外的那四个看守一定也睡着了,否则绝不会毫无察觉。
这是怎么回事?袁从英仔细思索着,眼睛无意中扫到桌上的罐子,顿时灵光乍现。肯定是裴素云在给看守的药物里做了手脚,之所以没有给袁从英同样作用的药物,就是为了让他保持清醒,以便趁夜逃跑。也就是说,虽然昨天他拒绝了裴素云帮助他离开此地的建议,她依然自作主张为他做了安排,提供了她认为必需的条件。立刻,他好像又听到她在说着拒绝的话,眼神和行为却总是暴露出她截然相反的内心。这真是个喜欢自作聪明又固执己见的女人,让他十分无奈,却又深深地爱怜。
莫非这傻女人真的希望他抛下她独自逃走?袁从英觉得啼笑皆非,她把他看作什么人了?谁知道这女巫是怎么想的,难道自己表达得还不够明白?也许,是她看透了他的软弱吧。这软弱虽然他竭力掩饰,恐怕还是没能完全瞒过她的眼睛。他记得,自己只有十年前的时候,才有过类似的软弱,结果也同样没能瞒过另一个人的眼睛。他们都看出来他的彷徨、恐惧和依恋,却用了截然不同的方式来对待。好在两种方式他都能理解,并且真心喜欢。
桌上的蜡烛燃到最底端,“扑哧”一声响后便熄灭了。屋子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袁从英的心悄然一动,他能准确地估算出现在还未到子时,离天亮至少还有两个多时辰。不知道裴素云的药能不能让看守们酣睡到明早换岗的时候,但这确实是个绝佳的机会,不应该白白浪费,否则也对不起她的苦心。袁从英不打算逃走,可是决定出去跑一趟。直觉告诉他,过了今夜,就再没有可能了。
走出院子,不出所料,另外四名看守也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墙下。袁从英找到其中一个小队长模样的家伙,从那人腰间摸出块刺史府的令牌,凭着这个小玩意他便可以顺利出入庭州城了。
袁从英骑着从刺史府马厩里牵出的骏马,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跑上了庭州城外的草原。雨后的草原上泥泞遍野,青草和野花芳香扑鼻,月光出奇皎洁,他离得老远就看到狄景晖和韩斌藏身的牧民帐篷外,用木条围起的马棚中一大一小两匹红马风姿超群。袁从英的心中禁不住狂喜,正像他期望的那样,蒙丹也在这里!
当袁从英小心翼翼地闪入无声无息的帐篷时,立即被拦腰一把抱住。他随手向外一推,居然没推开,油灯“噗”地亮起来,袁从英低头看看韩斌仰起的小脸,惊喜地说:“好小子,越来越有力气了!”
韩斌兴奋得满脸通红,轻声嘟囔了一句:“哥哥你总算来了!可想死我了!”话音未落,眼睛里就噙上泪花。
狄景晖和蒙丹一起迎过来,不约而同地欢喜道:“斌儿拼命说你今晚会来,居然还让他给说中了!”
“嗯,”袁从英拍了拍韩斌的肩,问蒙丹,“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蒙丹也很激动:“前几天我们在沙陀碛和铁赫尔打了一仗,把敕铎可汗的五千铁骑全给收服了。哥哥让我回来给你送信,可大雨耽搁了行程,前天才回到庭州!”
袁从英朝蒙丹点了点头:“这些我已经知道了。”
蒙丹大惊:“知道了?怎么会?你……”
袁从英笑而不答,蒙丹又忙忙地道:“我回来后就去巴扎小院找你,才知道你让人抓进刺史府了,我都快急死了,一直在想怎么能救你出来,可一时又没有好的办法。”
狄景晖插嘴道:“我说过你不用瞎操心吧,刺史府对他就是大巴扎,随便逛!”
几人围在桌边坐下,袁从英说道:“咱们有话快说,我没有多少时间,马上还要回去。”
蒙丹和狄景晖更加讶异,便索性不再发问,安静下来等袁从英解释。袁从英却一时无言,默默地看着油灯的火苗,半晌才正视着狄景晖,道:“大人要来了。”
狄景晖惊得目瞪口呆:“我爹要来庭州?他来干什么?”
“具体是不是到庭州我也不清楚,但一定会来陇右道。”
于是,袁从英就把几天来在刺史府里发生的事情,和得到的种种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随后,他郑重地看着蒙丹,嘱咐道:“从现在开始,你更要尽全力保证狄景晖的安全。狄大人来到陇右道后,你可多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只要有可能,就想办法把狄景晖安然无恙地送到狄大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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