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撞得我半边身子发麻,顾不上理会肩膀上麻木的痛楚,和顾雪同时推门挤进去。
淋浴室很小,阿峰背对着我们,趴在透气窗上面,半个身子已经挤进去了,就剩双腿还搭在里面。
“他要跳楼!”顾雪惊呼道,“快把人拽回来!”
淋浴的阿峰浑身赤.裸,顾雪想帮忙,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只能使劲拍拍我的背。
我顾不上疼痛,撒腿冲到阿峰身后,两只手死死抱着他悬空的双腿,一边发力将人往后拽,一边大声嚷嚷道,
“阿峰,有什么事想不开的,你快下来!”
“嗬嗬……”阿峰上半身探出透气窗外,整个人好像被卡在那儿了,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人在大喘气。
那种喘气的声音,好像一头被卡着嗓子的公牛,比拉风箱的声音还要响。
肯定撞邪了,不然阿峰没理由跳楼!
我顾不上害怕了,阿峰是我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跳下去,死死拽着他小腿,胳膊上的青筋都鼓出来了,
“阿峰,尼特娘的给老子醒醒,别跳,千万别跳啊!”
阿峰把双手撑在透气窗的框架上,身体保持往外拱的姿势,似乎在跟我僵持,嘴里的“嗬嗬”声一直不断。
“阿峰,下来!”
我一声暴吼,阿峰忽然没动作了。
他很僵硬地把头转过来,一半脸都隐藏在黑暗中,另一半脸,却完全变成了青色,五官扭曲变形,那双眼珠子很残忍,比玻璃渣子还要犀利,
“下一个,就是你,咯咯……”
这声音根本不是阿峰的,听着反倒有点像孟涛。
我浑身抖了一下,一股凉意上涌,从头冰冷到脚,这时阿峰被我抱住的身子突然像蛇一样扭动起来。
他光着身子,还打了不少肥皂泡沫,滑不留手,我根本抱不住,眼看他大半截身子都脱离我的控制,奋力往窗外挤。
我咬牙一狠心,抓起挂在墙上的淋浴蓬头,对准他后脑勺狠狠砸下去。
砰!
阿峰身子一软,身体一蹦活像条死鱼,直挺挺地沿着墙根摔倒下来。
我承受不住他的身体重量,两个大男人抱在一块摔在地板上,弄得浑身都是水渍。
“里面怎么样了?”顾雪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没事,我把人制住了!”吼完这句,我随手扯了一块毛巾,将阿峰紧要部位裹住,扛着人走出了淋浴室。
进了病房,我把这小子往床上一摔,找了被子,将他死死裹上,回头发狠,对顾雪说道,“给我找把剪刀过来!”
顾雪问,“你要剪刀做什么?”
我沉着脸说道,“他刚才被控制住了,你先别问,快找剪刀给我!”
顾雪急匆匆去找了剪刀递给我,我接过之后,先扯碎几截床单,剪成布条绑住了阿峰的手脚,死死固定在病床架子上,然后把剪刀埋在他枕头下面。
小时候我常听村里的老人说,撞邪的人只要在枕头下面埋上一把剪刀,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我也不晓得这法子对不对,总之是病急乱投医了。
“要不我找找医生,给他打支镇定剂吧?”顾雪建议道。
“那玩意恐怕没用,镇定剂只能对活人管用,控制他的可是鬼……”我下意识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才注意到顾雪表情不对,赶紧住嘴了。
难堪的沉默,我们守着阿峰,却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我涩声道,“你不是还要回警局吗?去吧,我守着阿峰就好。”
“可你……”顾雪张了张嘴,“你能行吗,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万一我走之后,他又像刚才这样怎么办?”
我说道,“那我一整晚都不睡,守着他好了!”
“好吧,林寒,我有样东西给你!”见我这么坚持,顾雪没说什么,忽然靠近我,将手伸向脖子。
我正想问她做什么,却见顾雪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枚吊坠,那吊坠用红线绑着,底下则是一块黑漆漆的玉石,质感很温润。
她把玉石递到我手心,
“这是我上次去五台山有个和尚送给我的,他说这是开过光的,我本来不信这些,觉得玉石挺好看,所以才戴在身上,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顾雪这枚吊坠一直是贴身佩戴的,玉石温润,还残余着她淡淡的体香,抓在手里,很暖和。
“这……应该很贵重吧?”我迟疑着要不要接。
“再珍贵的东西也是身外物,哪比得上一条人命重要?”顾雪白了我一眼,心事重重地走了。
我抓着手上的玉石,胸口有些发堵。
空气中还残留着顾雪身上的香气,我心烦意外,将玉石绑在了手腕上,脑子里却开始幻想一些乱糟糟的东西。
她为啥对我这么好,以我们的关系,值得送我这么珍贵的礼物吗?
我越想越觉得心烦,阿芸的事还没解决,实在没心思却考虑太多别的,守着昏迷过去的阿峰发愣,不知不觉,眼皮却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我强撑着没有合上眼皮,阿峰状态不明,至少也要守着他到天亮,我才敢闭眼。
可这顿困乏的疲惫感却来得格外猛烈,脑子里晕乎乎的,不知不觉看什么东西都是重影,大脑一阵发飘,没留神就闭上了眼睛。
睡过去之前,我尚未彻底合上的目光,隐隐约约看见病房多出一道黑影子,
黑影就站在病房角落,他似乎在向我走近,耳边模糊传来一阵风铃摇晃的声音。
我四肢越来越凉,头一偏,眼前就陷入了黑暗。
第17章 又死一个
我不知怎么的就把眼睛闭上了,靠在病床上浑身发抖,身子越来越冰凉。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我脑子明明还残存着一点意识,能清楚地感觉我正在睡觉,可闭上的双眼却沉得好似灌铅,眼皮子怎么都睁不开。
踏、踏……
很明显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在向我靠近,而且我还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流水声,就围着我旁边转。
现在应该有个人正站在床边看我,但我闭上眼却看不见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浑身越来越冰冷,肢体特别僵硬,而且意识处在一种飘忽的状态。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张嘴想喊,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鬼压床吗?
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浑身冰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我觉得好像有人把我塞进了冰窟窿,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被动僵硬了,我甚至能明显感应到我的皮肤正在慢慢地结霜,那种刺骨的阴冷感,快让我完全不能呼吸了。
我快死了,这是我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念头。
可就在这时候,我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胳膊似乎又升起了一点温度,在慢慢化开我陷入僵硬的四肢。
嗯?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冰雪消融,大地复苏,带给我一种暖洋洋的舒畅感。
起初我以为这一切仅仅只是幻觉,但渐渐的,手腕上的温热感却变得越来越炙热,强烈灼烧起来,好像整条胳膊都快融化了。
燥热感很快充盈了我的全身,迷糊中,我耳边听到“咔嚓”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我又感觉自己好像能动了,眼皮也慢慢能够睁开了。
于是我猛地睁开眼,这一个动作几乎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大口喘息的同时,我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袍子的家伙,手中正拿着一个明晃晃的物件站在我病床前面。
“你是谁!”我睁眼大喊,双手支撑着身体打算爬起来,可迎接我的,却是脑门上的一股剧痛。
我好像被什么硬物砸中了,这实打实的痛觉,让我好不容易清醒的大脑又一次陷入了眩晕。
闭眼之前,我好像又听到另一窜“踏、踏”的脚步声,有人正快速朝我的病房走过。
我这就是最后的感觉,因为下一秒我就昏迷了,晕得很彻底,眼皮一黑,什么都感受不到。
……
昏迷了不知道多久,我听见有人在焦急地呼唤我,“林寒,林寒你怎么样了,你快醒醒啊,醒醒啊……”
迷蒙中,有人在拍打我的脸,真实的触感特别清晰,我脑子昏昏沉沉的,这才费劲地睁开双眼,吃力地醒过来。
天色已经放亮了,病房窗台上的光线照射进来,暖洋洋的刺得我双眼干涉。
我定了定神,半眯着眼睛扫过去,看见顾雪又回来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我,似乎很着急。
“啊……”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问她怎么了?
“你终于醒了!”顾雪好像很开心,差点扑到我身上,可能意识到有些失态,又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只是脸上却挂着莫名的紧张。
“你说话啊?”我恢复清醒,吃力地撑着身体爬起来,一偏头,却看见隔壁病床上空空的,顿时问道,
“阿峰呢?”
顾雪很迟疑地看着我,半天没说话,我问了第二遍她才开口,“林寒你……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脑子还是昏沉的,不自觉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那地方鼓起来一个大包,又硬又疼。
“这是怎么了,问你阿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