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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六枝和大香在玉田县医院连治疗再康复待了半年左右,身体才逐渐康复,俩人身体都已经落下了不同程度的伤残,六枝多少还算比大香好点,大香的脾脏被摘除,腰椎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打那以后就一直需要每天戴着“腰硬子”生活,值得庆幸的是没有落下瘫痪的后果已经属于奇迹。后来俩人结婚,大香怀孕生子之时,还冒了好大的风险。据说她这种腰椎损伤后遗症严格说来是不可以怀孕生子的,弄不好会再次造成孕妇瘫痪,但大香为了给六枝家留下个一男半女的后代,不惜自己冒着瘫痪的风险,毅然决然地给六枝生下个七斤七两重的大胖小子,娘儿俩安然无恙!在二人治疗期间,当地的官面儿已经将案件的经过调查清楚,由于当地的那几个人也都已经痊愈康复,但毕竟是那方面挑起的事端,而六枝持枪并在公共场所公然放枪,所以各打五十大板,对方咱们就不说了,毕竟人家都是当地本乡本土的,有所照顾也在所难免。咱单说六枝俩人,六枝被唐山市法院判决劳改四年,在邢台监狱服刑,大香因为内残严重被遣送回津监督改造,此间俩人谁也没有撂出在红旗饭庄的事儿来。现在想来我们大家都命好,托六枝和大香的福,没有把我们给撂出来,六枝和大香的命也好,在他俩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判决完之后,长达几个月的大搜捕运动就开始了,他俩这事儿如果发生在大搜捕期间,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弄不好得把这俩人给“凿了”。
咱回过头来再说市里的我们这帮参与了“红旗饭庄”事件的人,老猫在六枝和大香还没有出逃前,不止一次地找上二黑的家门。老猫毕竟经过了太多的事儿,他有他的一套处事方法,他非常懂得处理这种事情的脉络,这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有着非常丰富的反侦察经验”。所以他就三番五次地找上二黑的家门,采取威逼利诱的手端,对二黑他爸上了足够的手段,让二黑他爸去派出所自己撤销案底,对官面儿说只是两拨人发生摩擦从而打起来的偶然事件。一开始二黑他爸当然不认头这么善罢甘休,何况要论双方的伤情局势,二黑的老伯毕竟掉了一只耳朵,属于重伤,二黑他爸心中实在不甘。好在那个年代还没有现在的人的心机,还不懂得有事儿拿钱了,原本指望官面儿能给他家一个说法,但二黑一和他爸分析这事儿的是非利弊,不由得犹豫起来,再那么说也是二黑他爸领着人去红旗饭庄闹的事儿,而且他们去的时候也都带着家伙了,所以到最后,二黑他爸也只能忍了。
最后老猫和二黑他爸达成口头协议,谁也不再追究此事了,一切后果两相情愿不再提及,但老猫这件事儿办得也有疏忽,就是没有及时将这个结果告诉六枝和大香,才使得他俩感觉风声太紧远走他乡,才有了后面的玉田县被抓。
老猫与二黑他爸达成协议了,但二黑他爸也不会“法盲”到自己去分局撤销案底去,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双方对立面彼此不再追究了,不代表这事儿在官面儿上也算完了,“二王”事件让官面儿足足忙活了一个来月,风头一过,缓过神儿来了,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打击涉枪案件运动。红旗饭庄事件被市局当作了重点,同时在那个年代每年过年前都要收敛一批祸头进去,好使市面上的治安形势有所改观,都赶在一块儿了,我们这些人刚刚有点松懈的神经再一次绷紧起来。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这个年关实在是不太好过,谁心里都明白,帽花找上门来是早晚的事儿。
李斌他们一干人等还都在外地投亲靠友的避祸躲灾,因为提前就已经说好彼此之间都不留下外漂的落脚地点,所以我和石榴想要通知他们先别回津的想法一直没能实现,不得已我只能和石榴挨家告知,尽了我们自己能尽之责。我将认识的所有家都已经通知到了,不想在之后一个星期的一天下午,我和石榴终于在西关街影院门口让帽花按住了。
第二章
1
一个隐患!一颗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终于在大家的不经意中引爆了——三傻子最终还是折在东北角派出所了。官面儿以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为交换条件,诱使三傻子将我们几个一起招供出来,当然这其中他没敢撂出老猫,但他没想到的是最终他还是让老猫给办了个“体无完肤”,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那天9中在放寒假的最后一天前开了结业式,下午学校组织到西关街影院观看电影《神秘的大佛》。距离红旗饭庄的事儿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内我和石榴依然是白天在大伟家里窝着,夜里到96号的小杂货屋里睡觉,市面上风声已经不太紧了,所以我和石榴也就偶尔出去玩玩,放松了绷紧了一个多月的神经。
正好学校组织了电影,大伟踅摸来了几张富余票,于是我们几人就相约在西关街影院一起观影,平生第一次看到武打片,只看得热血贲张跃跃欲试,特别佩服电影里的反面人物“沙舵爷”,能将手里把玩的健身铁球当武器使用,还想着受到启发了以后自己也可以尝试着练练这招,再打架就能手托铁球,甩手便可制敌与几米之外而不必近身。脑子里幻想着这一系列的梦想,随着散场的人流走出影院大门不远,我发现石榴被拥挤的人流挤散,便停下脚步四处找他。
好不容易找到了石榴,我俩一边兴高采烈地谈论着电影剧情一边向西门里的方向走。就在这时,从身后传出一声打招呼的声音——“哟!这不是墨斗吗?”我一回头,却发现和我打招呼的几个人并不认识,但嘴里还是本能地应声问道:“谁啊!谁找我!”话音刚落,那几人猛扑上来,三下五除二地将我和石榴一起七手八脚地按在地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呢,铐子已经箍在手上了!
2
既然说到“铐子”,咱正好说一说怎么“戴手铐”。那个时期在公安系统内抓捕犯人,有着一系列不成文的规矩,其中抓什么人,戴什么束缚犯人的戒具,也分个三六九等。那个年代市面上或分局里管小偷扒手叫“皮子”,管在火车上顺包、偷包的叫吃“大轮儿的”,还有一种“绺窃”,就是在商场趁卖家不注意或者有打托儿的转移卖家视线,然后用钓鱼竿,竿头涂抹上黏子,趁人不备从柜台里往外沾钱票,这叫“钓鱼的”,但凡是这几种人,一般不算剧烈犯罪。那时的职业扒手有着自己的职业操守,只偷窃不动手,逮着了就认头学艺不精手艺不到位,认栽、认打、认裁决。我听说过但没见过的是有一种女偷窃者专门偷外衣上面口袋插着钢笔的,具体手法是用自己的辫子挑钢笔。那个年代的女人留着两条大辫子的满街都是,要是一见有外衣上面口袋插着一杆或者两杆钢笔的人便上前凑合,一见时机成熟,在口袋插钢笔者身前一甩自己的辫子,便可将钢笔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用自己的辫子将钢笔挂在辫子上带下来,此乃神技,但市面上也绝不少有。总之,向这种偷盗系列的案犯一般抓现行的较多,通常用不上手铐,应为这项犯罪活动不剧烈,没有什么危险性,所以都给这些人用“法绳”拘缚。前提是这种案件一般都有充裕的时间去就地审问和取证,然后就将逮着的犯人用法绳将一只胳膊从胸前上举,绕到脖子后面再往下压,另外一只胳膊从腰间往后背,去够前面的另一只手。好像现在女的练瑜伽里有这个动作,我在家看我媳妇练过这个动作,她一练这个动作,我就会想起那个年代大街上逮着小偷后被捆住的场景。所不同的是瑜伽不捆法绳,小偷的两手拇指用法绳捆吊在一起,名曰“苏秦背剑”。这要是捆得时间长了,两手拇指一定红得发紫血液梗阻,而且形象难看。大街上人潮涌动,如果见到身后俩三位官面儿老爷押着一位“苏秦背剑”者,就必将被认为是“皮子”,从而饱受别人白眼。更有甚者,有一次看到一次批斗大会,有一位偷自行车的惯犯,偷了两辆自行车,挨斗时官面儿老爷就将他偷得的赃物——两辆自行车一并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还得低头猫腰认罪,这两辆大加重自行车怎么说也得五十多斤吧,愣在他脖子上溜溜地挂了一上午,差点给他脖子大筋挂断了!
我在蓟县鱼山白灰厂劳教时遇上一位老偷,那会儿他已经六十多岁了,一眼看上去老人家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说话慢条斯理、有章有节,像个老教授似的,但熟知内情的都知道这位可是名噪一时的公交老偷——谢老三!谢老三已经六次出入两劳单位,拘留就更甭提了,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拘留多少次了,对于他来讲小小的拘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据他自己说,这偷钱包是一种“瘾头儿”,一旦时机成熟自己管不住自己就下手了。在蓟县劳教就是因为偷了一个大娘的钱包,最后被逮着一看钱包里只有三块钱,最后被判了劳教三年,合着一块钱换一年刑期!
他自己在队里和我们闲聊时说,他是起小就跟了一位据说偷遍大上海十里洋场、浦江两岸的高手学艺。这位高手师傅也是因为在上海把所有繁华热闹的场所偷了一个遍后,因为在上海官面儿留底儿太多,几乎所有官面儿反扒的便衣都认得他了,只要他一出现在街面上身后必有几个人跟踪观察,他的那张脸当时就如同全国粮票一样被官面儿熟知,在上海实在混不下去了,才领家带眷来到天津卫,在老十月影院门前收了谢三爷当徒弟。从一开始在一脸盆开水里用两手的食指和中指往外夹肥皂片,到最后练就了从他师傅口袋里往外掏晒干了的树叶子,且不可使树叶掉渣损坏,还不能让他师傅发觉。前前后后三年时间,谢三爷终于出道了,而这门所谓的“手艺”也贯穿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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