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越的双眼滴溜溜地乱转,“我也不想咱俩人到时候潜一半了才发现下不去,那就麻烦了,这河能不下就不下,不过……”他犹豫了片刻,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
其实我也明白,现在的情况无论说什么都为之过早,如今脚下的每一步路对我们来说都是未知数,这才真是他娘的到了拼人品的时候。我自嘲地笑了笑,也没有去接他的话茬儿,轻轻吹了两声口哨晃晃悠悠地继续朝前走,故作轻松。
足足过了有十几分钟我们都没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顺着水流的方向前行,气氛一时间颇有些沉默。我来回晃悠着手中的手电筒任由灯光四处乱窜,慢慢地就发现当那段光柱飘到正前方的时候好像总会忽然暗下去许多。我心里咯噔一下,咬咬嘴唇给李越使了个眼色,不由分说地带着他疾走上前。
恍然中灯光被一片黏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吞没,我蓦地停下脚步,抬手挡住了还要往前走的李越,只觉得一股寒气顿时顺着脚底直往头顶上冒。
面前是一汪死寂的深潭,不远处一面人工开凿出的巨大弧形石壁掠过水面腾空而起,飞龙一般盘旋在洞穴之上,我抬头望了望巍峨的穹顶苦笑两声说道:“娘的,真被你这乌鸦嘴说中了。”
“那……怎么办?”李越这会儿也有点含糊,“下还是不下?”
“废话,不下去,你还能找到别的路么?”我蹲在地上用手搅动着冰冷的潭水,“好在咱来之前还带着两套破烂潜水服,虽然没氧气筒,不过……我先下去看看再说吧,但愿这底下没多深。”
“别啊,我去呗,别忘了我水性可一直都比你好。”李越拦道。
“嗨,其实谁先下都一样,只不过你那性子……”我摇了摇头,解下背包从里面掏出那件橡皮膜一样的潜水衣,“安全第一,我去比较保险,你就先在上头帮我看着通气管就成。”
因为来之前我们已经知道这次要去的是个藏风纳水的穴眼,一路上免不得要跟水打交道,所以我才特意嘱咐李越让他去弄两套这玩意儿。只不过匆忙间专业的呼吸装置肯定是淘换不来的,无奈之下只能用土法儿改了改,在口腔附近多加了根换气的软管。下水的时候把管子那头固定在岸上,让水下的人靠着空气能潜得深一些,不过当然也不会太深,一般十米左右就是极限了。
我脱下汗涔涔的衣服丢在一边,换上潜水服以后竟觉得比刚才要暖和不少。我随手调试着手里的探灯,让李越看好管子,别待会儿被什么东西给堵了。戴上护目镜装模作样地冲他竖了竖大拇指,深吸一口气倒栽进了潭水里。
浑身上下传来一阵阵冰麻刺骨的感觉,我慢慢睁开眼睛,试探着舒展了一下四肢以此来熟悉周围水流的运动。潭水的水质要比想象中好很多,灯光在水下勉强能照亮两三米的范围,我小心翼翼地扶着柔软的河床一点点往下潜,心里暗自祈祷着千万不要太深。
从岩床整齐的切面上来看,这潭寒水应该的确是凭借人力开凿出来的。
然而在我不断下沉的过程中,除了几个隔三差五才会出现的方形小孔外,整个河床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像是被人工雕琢过的痕迹。我担心里面会有什么机关,不时地定住身子往里面看去,转念一想才发觉有些多余。毕竟在那样一个还没有任何潜水器材诞生的年代,这汪潭水就是最好的防盗措施。
我摇摇头,索性打消了顾虑继续往深处潜,大概又过了有不到半分钟,眼前的河床竟忽然间向里一凹,陷进去的地方缓缓露出了一角粘满青泥的砖墙。
我心里大喜,双脚连忙用力划了几下游过去,只见幽暗的水底一道用青砖砌成的拱门就沉寂在那儿,黑暗中随着流转的光线上下起伏不定,像是沙漠深处迷惑人的蜃影。
我定了定神,慢慢换了口气蹬着水波往里走,可还没走出几步就觉得嘴里面猛地一紧,那根管子居然到头了。我站在门内伸着脖子极力向墓道里头张望,然而黑黝黝的却是什么也瞧不清楚,只有偶尔波动而出的水流还能够让人觉察出里面像是有活路的样子。潭底冰冷的死水一阵阵压迫着神经,我犹豫再三,咬着牙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在四肢变得僵硬之前加紧浮了上去。
“怎么样,哥?”李越伸手把我拽上岸,还没容我缓口气儿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摆摆手让他先别急,趴在地上费劲巴拉地摘下护目镜,来回活动身体逐渐适应骤然变化的压力。虽然刚才下潜得并没有多深,但是这春寒料峭的地底深潭也还是够我受的,我随着剧烈的心跳慢慢调整呼吸,只觉得全身血液循环加速,冲得脑门一阵阵发蒙,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支撑着坐起来对李越摇了摇头:“不好说。”我又犹豫了一下,“也说不好,这底下倒真有个像是墓道一样的入口,不过咱们带来的这玩意儿管子不够长,只够潜到门口的,至于里面多长多宽、具体什么情况都看不出来。”
李越嗯了一声,抱着膀子皱起眉头朝水底下看:“要不再让我下去瞧瞧?早说我水性比你强得多,刚才要是换我,没准儿就憋一口气探出个门道儿来了。”
“少跟这儿得瑟,没准你还一口气就憋死在里头呢,就凭你那两手,下河摸个鱼也就顶天了。”我打定主意,“安全第一,你赶紧换上衣服,这回咱俩一块儿下去,到地方以后我给你照着往里头游,要是墓道不太深,咱就趁势一起冲进去,要真实在不行咱就再上来想办法,你可千万别自作主张。”
“放心,放心。”李越一边答应着一边脱光了哆哆嗦嗦地往身上套那层“橡皮膜”。我坐在地上思忖再三还是觉得跟这小子一块儿下水实在是有点悬,于是忍不住又回头叮嘱了一句:“待会儿你进去的时候就在我探灯能照见的地方活动,千万记住,安全第一。”
鸭嘴鱼
这会儿再入水身体的反应明显要比第一次好很多,就是不知道李越这厮感觉如何,我抬头瞟了一眼,见他正小心翼翼地跟着我慢慢下潜,一时半会儿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心里面不由得也就安定了些,继续大着胆子往下划。两个人渐渐地越潜越深,没用多大会儿工夫,就到了我刚才来过的地方。
那道青砖砌成的拱门仍旧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古老的镇河遗迹,幽暗的潭水中依稀还可以辨别出它沧桑破败的轮廓。我摆摆手招呼李越跟我游到门前,指了指嘴边的管子示意他已经到头了。李越见状会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冲我胡乱比画了一通,拍拍自己胸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不放心。可事已至此我也实在是没别的好说,只得拍拍他肩膀权当是最后的叮嘱,深吸一口气摘下管子缓缓地迎着水流跟他往门里头游去,一边暗自念叨着前头这位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其实老实说我水性也不差,毕竟都是从小跟河边长大的孩子,平日里下水摸个鱼什么的那都是家常便饭,李越所谓的比我水性好也不过是能比我多捞上半斤皮皮虾,真要是论起来的话他也比我强不到哪儿去。而我之所以敢和他这么贸贸然地就下水还是因为我肯定这条处于潭底的墓道因为水压的缘故,大致的走势应该是向上的,而且不会太长。
毕竟我们之前从那个破坟堆里往下掉的距离也不过四五米深,再加上潭水的深度整个墓道最多也就是二十米,更何况这个翦龙穴的大体位置肯定也埋藏得极深而不容易在地表被外人发现,否则的话这汪费劲开凿出的潭水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正琢磨着,慢慢地就感觉两个人似乎正在随着墓道的走势一点点上浮,照这样子看大概没多久就能游到尽头,一时间心里面也就稍稍安定了些。
我跟在李越后面随手扒拉着大理石砌成的墓砖缓缓向前游动,黑暗中灯光不时地滑过两边青色的砖墙,偶尔还能发现一幅幅被流水侵蚀得残缺不全的壁画印刻其中,经年累月,早已经与那些斑驳的大理石融为一体,有的甚至还在潭水的催化下凝成了冰霜,一眼看去基本都已分辨不出它们本来的面目。不过这会儿原本我也就没什么心思去研究它,只盼望着能赶紧游出这条幽暗的墓道就好。我把灯光调到最亮试着往前头照去,黑黢黢的一片却是什么也瞧不清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光线在水里的能见度还是太低,再加上水流在中间那么一搅和,就更分不清哪儿是哪儿了。
我正这么胡乱看着,突然就觉得面前模糊的灯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眨眼间便隐入了周遭的黑暗中,然而还没等我准备游上前去探个究竟,就看见一只暗灰色的大脚迎面袭来,正蹬在我脸上,踹得我一口气没憋住,连连从嘴里吐出一大串气泡。
第7章 八卦门(2)
我心里暗骂两句,也顾不上有没有害处,飞快地屏住呼吸闭上嘴把吸进口鼻中的冷水全部咽下,冰凉的感觉顿时从口腔渗入了心肺,激得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却也一时间让我镇静不少。我转头向前看了看,只见李越居然还在那儿手舞足蹈地往前游,不禁一阵火起,强忍住扁他一顿的冲动飞快地游过去想看看他到底在扑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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