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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墓贼的钥匙 (迦南行者)


  “行。带着你这么一水货,干什么不得是我自己来。”我往后溜达着来回活动筋骨,“走吧走吧,他娘的快冻死了。”
  李越慌忙走上前来拽住我:“哎哎,你往哪儿走呢?”
  “你这不废话么,还能往哪儿走,出门打盗洞出去呗。”我回过头愣愣地看着他。
  “这……就不再往里探探了?”
  我顺着李越的目光看去,这才恍然想起原来后殿尽头还有一个旁开的偏门,顿时失笑道:“也是,不过咱现在既然冥器都到手了,还有必要跟这玩儿命么?”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李越不以为然道,“再说这一觉睡起来精神头正足,眼看着前头有路咱还往回出溜,你就不觉得亏得慌?”
  我点点头,心想此一时彼一时,反正也没什么危险,于是就转过身顺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成,那就听你一回。看这样子这青花罐也只是个机关,算不上什么宝贝,估计好玩意儿还都在后头。”
  “那敢情好。”李越一摆手电筒,冷飕飕地在后殿留下一道光,随即便带着我朝偏门走去。
  龟钮金印
  后殿外面是一条笔直向上的长斜坡墓道。虽然脚踩上去感觉倾斜的幅度并不大,但我们两个人在其中走了很久却仍旧没有看到尽头,想来出口的地方必然应该是在尊经阁之上。不过这也难怪,一般道观里头的尊经阁也就分前殿和后殿,若是其中再有其他的建筑,那无疑就显得很不规矩。
  墓道很宽,我跟李越俩人并排而行,晃着脑袋边走边看,却见墓道两边并没有之前所见到过的类似的壁画。反倒是一律都用厚厚的白浆刷满,经年累月的侵蚀之下逐渐变得暗淡。几绺暗红色的丝绦不时点缀其间,黑暗中为这片冷峻的灰白平添了几分肃穆。
  “哥,我怎么觉得这么怵得慌?”大概是被这灰蒙蒙的颜色罩得心底有点发虚,李越抱着膀子不自在道,“瞅这扮相整得跟太平间似的,里里外外都透着那么股子凉气儿。”
  “你懂什么,黑底、白边、红饰,这叫庄重。”
  李越撇撇嘴,半天没说话,停了好久才开口道:“得得,我不懂,反正只要能有几样冥器,它就是整得跟火葬场一样也无所谓。”
  “你就甭惦记这个了,”我嗤笑两声,“该是咱的一件也少不了,不该是咱的就是到手了也得打点折扣,冥器这东西,随缘。”
  “那看来咱俩人是都跟冥器没缘了?”李越抖擞背包,“怪不得一直都发不了财。”
  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也不知道咱那一觉睡了多长时间,刚才还挺精神,这会儿他娘的又困了。”
  “那可没准儿,不过看咱俩这状态,应该不会太长。”我扭了扭腰,感觉到浑身酸疼。
  李越摸摸包着纱布的后脑勺,嘿然道:“要我说咱可别一出去才发现外面是晌午头,到时候就凭咱俩现在这副德行,大庭广众之下非被人逮起来不可。”
  他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回音突然间变得空旷了许多,就好像一滴水融进了大海,随波在无限宽广的天地中轻轻徜徉。
  墓道的出口处是一个未经修缮的原始溶洞,一簇簇形态各异的天然石钟乳在其中幽然耸立着,相互交织融汇几乎要填满了这个并不大的洞穴。
  我跟李越弯腰弓背地在其中穿梭行进,不多时就见眼前的地势猛地向下一陷,灯光回转着映出一片坑坑洼洼的低地。
  李越钻过层层叠叠的犹如长矛般交错丛生的石笋,小心翼翼地贴在陡坡前站好,回身扶了我一把,嘴里不由得骂道:“他娘的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地宫,有堆那么些书架子的功夫把这条路修修多好。”
  “嗨,你不知道,”我抹了把头上的汗,朝坡下面望了望,发现并不算高。“这玩意儿在道教里头有个说法叫‘洞天’,是专门给神仙修炼的宝地。你没听人说过‘仙山福洞,别有洞天’么?一般信道的都讲究这个,玩的就是自然。你见哪个神仙家门口还修着高速公路的?”
  李越慢慢蹭着滑了下去,站稳说道:“那也不能这么寒碜,再说了保不齐神仙里头也有出门爱打车的,好歹整整也方便点。”
  我打个哈哈,把背包先扔下去摆摆手示意李越接着,紧跟着纵身往下一跳,双手撑地缓了缓下坠的力道,站起来拍着巴掌背上背包说:“其实这也就是咱觉得不方便,搁过去人来说环境越恶劣、地方越偏才越能显得灵气十足。这就跟去庙里上香是一个道理,走的道儿越远那就说明心越诚。”
  “是啊?”李越赶紧装模作样地拜了两拜,“那按说咱现在走了这么远的道儿,又进了这么背一地方,心够诚了吧,神仙保佑待会儿多让我摸几件冥器。”
  “别扯了,”我推了他一把,“你都到人家家里摸东西来了,谁这么二还保佑你?再说我不都跟你分析过了,这地宫就是人家放东西的地方,本主应该不在这儿。”
  “哟,那不是更好么?”李越嘿嘿一乐,拱拱手继续往前走。
  这片低地并不宽阔,我们磕磕绊绊地走了没多久便看见前头稍微平整一些的地面上左右依次排开两个炼丹用的八卦炉,灯光下刻满云纹的青铜外壁锈迹斑斑,威严地向外散发出阵阵古意。我带着李越缓步来到近前,眯起眼睛刚要借着光线辨个仔细就感觉身旁突然有人拉了拉我,回过头,正见李越贼眉鼠眼地望着四周。
  “怎么了?”我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那儿……”李越轻轻咽了口唾沫,一手拽着我衣服一手向黑暗深处指点着悄声细语道,“好像有个人。”
  我愕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黑暗中果然隐约显出一个端坐着的人影,模模糊糊的,飘飘然竟仿佛悬空而立!我心里顿时一凛,忙把灯光熄灭闪身缩在炉后,停了片刻才招呼李越悄声上前几步,只见这两个炉子前面不远的地方,赫然停着一座被漆得墨黑的石榻,远远望去,榻身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一个身着紫青色道袍、头戴香叶冠的人在石榻上盘膝而坐,双手持一柄破损的拂尘。被乱发遮挡住的头颅微微前倾,空洞的眼眶黯淡得看不到一丝生气,却犹在死死盯着石榻正面两步远的那座八卦炉,仿佛仍旧执迷着千百年来未完成的夙愿。
  “这就是神仙?”李越见对面似乎只是个无害的死人,不禁神色一缓凑到我耳边开起了玩笑。
  我白了他一眼,也不搭茬,壮着胆子慢慢又走近了些,灯光悄然亮起的瞬间顿时发觉出了异样!
  面前这具死尸的头颅几乎已经腐烂殆尽,大片大片森然的白骨刺破脸颊暴露在空气中,只有额头和鼻子以下的部分还有些许干瘪的烂肉相互纠结着黏在一起。它的下颌向两边崩裂着,仿佛是被人生生拉扯成这样似的,只为了硬挤出一个支离破碎的笑容!然而……我目光一沉,骇然地凝视着它露出袖子的手掌——这紧握着拂尘的双手竟没有一丝一毫腐烂的痕迹!
  堆满皱纹的皮肤虽然微微有些枯槁,可却仍旧像正常人的一样充满了红润的生机!
  我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捏了捏它的手指,冰冷而有弹性,并不像灌了水银似的摸上去仿佛一摊烂泥。我难以置信地顺它的手臂渐渐向下揉搓,不经意间在它那宽大的袍袖中摸到一枚方方正正的印信。
  “你鼓捣什么呢?”李越见我一个人在它跟前忙活半天忍不住问道,“我看这也没啥好玩意儿,咱是不是换个地儿瞧瞧去?”他说着,指了指石榻后面幽深的洞穴。
  “谁说没好玩意儿了?”我把它袖子里的方印捡出来,手上传来的感觉不由得让我心里一喜。“你看看这是什么?”
  李越闻言忙把头凑过来:“这是……这是块印?”
  “没错,而且还是王侯专用的龟钮印。”我点点头,手里反复掂量着这方金印。它长宽虽然不过十厘米,但却雕琢得惟妙惟肖,方形的印座上是一只尾巴轻摆、微微向左昂首的乌龟,龟甲上六道纵横分明的纹理,腹下掏空衔着印面,我把它反过来,只见印座底部篆刻着五个大字“鲁王朱檀印”。
  “鲁王?”李越把脸凑过来看了看,“怎么听着这么像春秋时候的封号?”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说你动点脑子行不行?你包里头可还装着朱元璋时候的青花瓷呢,哪儿来的春秋战国?”
  我指着印上的篆文道:“没瞧见这位也姓朱么?鲁王朱檀……”我回忆了一下随即恍然道,“哦!怪不得,怪不得。”
  “怎么?”李越迷迷瞪瞪地问。
  我望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就你这历史,还他娘的倒斗儿呢?
  鲁王朱檀是朱元璋的第十个儿子,十五岁到山东就的藩,十九岁就死了。他当初就是因为信道教,见天儿的炼丹、修仙,自个儿玩儿命吃那些金石丹药,最后才毒发身亡的。他是明朝头一个蹬腿儿的亲王,比他爹死得都早。”
  “靠,这不是作么?”李越欷歔道,“都当王爷了,玩啥不好非玩这个,活该这么一短命鬼。”
  “所以说朱元璋知道这事儿以后也是气得不行,”我攥着金印,目光转向石榻上的死尸,“用书上的话说那就是‘帝恶之’,最后给了他个‘鲁荒王’的谥号,就地安葬。不过……”我随手一指这个山洞,“瞧这意思恐怕这位到死都还执迷不悟,临走还跟这儿修了这么大一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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