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口猛地一沉,憋着的气力顿时消散殆尽,双臂软绵绵的再也扛不住它的头。工兵铲咣咣当当地被狮虎兽扒拉到一边,我双手徒劳地在身前挥舞着,黯淡的眼神中满是绝望之色。
就要完了么?我闭上眼睛脑海中蓦地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只觉得浑身上下冷冰冰的,仿佛温度渐渐被抽离了身体,伸直的手臂上一片寒气掠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失去了知觉。我来回挣扎了两下,忽然就听见耳边隐隐约约地好像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破碎声。
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音时我心里猛地一跳,再睁开眼时却见一片刺眼的灯光缭绕在身旁,只是眼前那只凶神恶煞的狮虎兽却不见了!
我慌忙坐起来眯着眼睛看了一圈,发现周围竟是完好如初的后殿,李越抱着脑袋靠在旁边那张朱漆案子上,微微张开嘴,呼吸沉稳,仿佛睡得正香!
在他身旁,那只本来已经被装进包里的洪武青花罐诡异地碎裂在地上,一片一片,漏洒出妖艳的红褐色晶粉,在黑暗中熠熠生光!
惊魂一梦
“老四!老四!”我挪了挪屁股,把地上的烂瓷片踢到一旁,这才发觉浑身上下好像散了似的,从骨子里往外透出一阵阵难以言明的酸疼。我脑子里迷迷糊糊地癔症着,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想先把李越叫醒再说。“老四!醒醒!”
我使劲摇晃着李越肩膀,冷不防他睡梦中哆嗦了两下,一拳向我脸上打来。我连忙往后仰了仰躲过去,直起身刚想照他身上也还一下,却突然发现我下巴不疼了,伸手摸了摸,竟然还是完好的!
我若有所思地掀起衣服看了看,只见原先被划伤的肋骨此时只有一道浅浅的淤青,而身上其余部位的伤口也都消失不见了,甚至连衣服都没有一点破损!我琢磨着朝李越屁股上狠踹了两脚,嘴里嚷嚷道:“老四!醒醒!天亮了!”
“啊?”李越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又是一拳挥出,眼见是我在跟前才硬生生地收住了力气,“哥!”他神色一紧,清醒过来向四周望去,“那畜生呢?”
我摇摇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对着四周指点道:“好像……不知道,咱们刚才是不是睡着了,做了个梦?”
李越迷茫地四下望了望,眼神飘过地上那一摊碎瓷片时随即伸手往后背的包里摸去,嘴里惊道:“靠!咱的青花!”
“嗯,是咱的青花。”我随手拿起一片看了看,不以为然道,“而且还是咱的洪武青花。”
“这可是宝贝啊,”李越一片一片地收拢起来,“咋成这样了?”
我沉吟了一下,轻轻摸了摸胳膊上的一片冰凉,回忆着说道:“莫非……可能是我弄的?”我摇了摇头,“还是先不说这个,对了,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醒的。”
“我?我还不是被你给……”说到这儿李越不由得一顿,望着黑咕隆咚的后殿恍恍惚惚地说,“当时吧,我听你跟进来了,可是看你半天也没动静,就想再出去瞧瞧你到底怎么着了,可是那东西就霸着门口不让我过,正跟它周旋着呢,不知怎么屁股上就跟被踹了两脚似的往前倒过去。我一想,这不倒霉催的么,随手一拳打过去,眼前猛一变就看见你了呗。”
李越咂么咂么嘴,顿时醒悟:“瞧这意思,我是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他哆嗦着,“怪不得这会儿身上这么冷得慌。”
第14章 血沁玉(4)
“准确的说应该是咱俩人都睡着了,而且还做了同一个梦。”我捻起一撮儿罐子里撒出的粉末稍稍凑在鼻子跟前闻了闻,“你不都说了,是我让你进来的么?事实上我那会儿还是真这么说的。”
李越一时间还无法把我和他联系起来:“啥?你也睡着了?咱俩人……”他想了半天,“还梦到一块儿了?”
我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那这青花罐是咋回事儿?”李越接过之前的问题继续问道,不经意地点出了关键。
我理理头绪,把刚才的情形简单跟他说了说,末了指着这罐子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这里头的东西闹的,要是这玩意儿没被我碰碎,咱估计也醒不过来。”
李越听完基本上明白了大概,其实除了两个人最后醒转的方式不同,我们期间所经历的都是共通的。他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番,点点头说道:
“还真是,我记得你当时身上那衣服破得都跟要饭的似的,而且还哗哗流血。”
他抓起一把粉末:“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看着就跟红糖似的,这么厉害。”
“不知道。”我摇摇头,“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因为它的作用,我刚才一直在想,咱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就昏睡过去的,是一走近这桌子,还是碰到这罐子?”
我闭上眼睛沉吟着:“还有一点很重要,咱们俩必定是在某一刻同时陷入昏迷,却又在梦里紧接着现实的情景同时醒过来。这样看……好像根本不可能啊。”
“那有啥不可能的,你不是还说咱没经历过的多了么?”李越见这会儿既然安全了,也就不愿再想,“哦,对了,那也是你梦里头说的。”
我心里一动,没有理会李越说的话,站起身径自走到后殿中央,目光依次划过那四尊狮虎兽的木雕,看着看着,心里就不禁咯噔一下,随即沉着脸走过来说道:“老四,你记不记得我在……”我迟疑了一下,“我在梦里砍伤过一只狮虎兽的肩膀?”
“嗯,”李越抬起头,“怎么了?”
“那四尊木雕上,有一只肩膀上就带着伤,看痕迹就跟工兵铲劈出来的印子一模一样。”
李越张了张嘴,吭哧半天没说出话来,我吸了口气喃喃道:“难道说刚才并不全是在做梦?”
“嗨,你就甭琢磨了。”李越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一边跺了跺脚,一边揉着腰,说道,“咱就只当是走累了在这儿睡一觉,醒了以后倍儿精神,除了身上冷点别的啥事没有,这不挺好的么?”他惋惜地又加了句,“只可惜到手的冥器被摔了。”
“这可不是没事儿啊。”我揉着身上的伤痕心有余悸道,“咱要是刚才真在梦里头不明不白地挂了,谁知道会不会以后就一直睡死在这儿?”
“可咱现在不是都已经醒了么?那还怕什么?”李越不以为然。可紧接着却神色一紧,眼睛里瞬间划过一丝惶恐,“唉,你说咱现在是醒着么?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跟《盗梦空间》似的,那电影当初看的时候我就有几轱辘没看懂。”他拧拧大腿,不禁疼得龇牙咧嘴。
我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担心的,不过按理说现在我们应该都已经醒来了。因为首先咱们两个人昏睡的过程就很值得推敲,我想十之八九就是这罐子里头东西的问题,现在罐子破了,我们必然也就会重新回到昏睡之前的现实中,就是现在这样。而另一方面,我们可以根据参照物来判断。”
我随意指了指后殿,“我们是在把罐子装起来之后才见到大殿坍塌的,但是我们知道,这个罐子其实并没有被咱装起来,而是一直放在桌上,直到被我打碎。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在拿起罐子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陷入了幻境。而真实的大殿却是完好的,并且这个青花罐在桌子上,也是完好的。
否则的话咱们俩早就被惊醒了。最后就是在梦里,我无意碰到了现实中的罐子,并且被罐子摔碎的声音惊醒,于是我们一起醒来,回到了这座完整的大殿,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李越迷迷瞪瞪地听我绕了半天,估计也就记住最后的结论了,他琢磨了半天,一屁股坐在案桌上说道:“嗨,废这么些话,不还是就为了一个梦么?”他从背包里拿出水壶灌了几口递给我,“反正我就知道咱现在挺好,前头有门,后头有路,脚底下还有冥器,现在这要是真没醒过来,那就只当是做梦也挺好,没准儿咱再一睁眼,就在家里的炕上躺着呢。”
我本来就有点像刚睡醒似的挺渴,再加上刚才又说了那么一大堆话,这会儿见有水喝也就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听他这么说不禁乐道:“你倒看得开,不过其实也对,仔细想想这一辈子干什么不跟做梦似的,也不知道啥时候能突然醒过来。”我感叹着。
“哎哎哎,别扯远了。”李越蹲下身把碎瓷片上残余的红粉末都刮掉,“还是再好好瞧瞧这玩意儿,要是真像你说得那么值钱,那就算是碎了也能换俩钱花。”
“这东西错不了。”我把水壶扔在地上,随手捡起一片碎瓷对着光线仔细打量。
之前无论是梦是真,这罐子都没有错。厚重灰白的瓷胎和略显薄弱的青花成色无疑是元末明初制瓷工艺的最好证明,我看着那片篆书着“春寿”二字的瓷片不禁有些惋惜:“唉,这要是个完整的……不过没关系,咱出去花钱找人补补,价钱应该也不会差。”
“那就成,我还寻思会不会是你那会儿癔症着看花眼了。”李越把碎瓷片都塞到背包里头,抖了抖肩带往身上一背站起身,“不过反正我也不太懂,只负责往出带,剩下的你就自个儿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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