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进入到让自己感到安全的范围中,就难免刁蛮娇气一些。
“你来几天了?”马明义问。
“三四天吧。”毛不思吃饱了,擦擦嘴。
“你就这么呆着?”马明义故意把不高兴的情绪挂到脸上,让她读空气太困难了,还不如自己刻意露给她看。
果然,毛不思十分及时的‘发现’了他的不开心,“不然呢。”
“你就没想过去找我?”马明义在果盘里摸了颗核桃仁丢在嘴里,细细地嚼着,不悦道,“好歹咱们也是一起进来的,不管出于什么感情,都得关心一下吧。”
“我想过的,真的。”毛不思竖起三根手指向马明义展示着自己想要找他的决心,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可我没了降魔杖,又人生地不熟,去哪找你,只好韬光养晦,从头打算。”说着说着,眼角瞥见面前的一桌子菜,瞬间离家出走的勇气又拐了回来,“你不也没找我吗?”
“谁说我没找你,我可是一直在找你。”马明义下巴微抬,点了下远处唱戏的戏台子,“我白天没机会,只能借着晚上的时间。”
他认真地查看过刘家这位三爷的书房,规整的十分干净,书架上的书籍极少批注,但纸张一模就是常被翻阅的。抽屉里需要上报的文件写的更是鞭辟入里,想来是个极有才能的人。半夜书房常亮也没有姨太丫鬟借着机会来送汤送水,男女关系自然也就乱不到哪里去。这样一个人,一定是个克己聪慧的人,不会让自己行差半步。
于是他架起了戏台,请了梨园的戏班子,酒楼的说书先生,茶馆里弹琵琶的老人姑娘,夜夜闹得院子里都是戏声乐声,他想着要是还不够,过两日索性请几个红楼的姑娘来唱上几嗓子。一个人突然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日和晚上判若两人,一定会引得家中父母怀疑,老人年岁大了偏信鬼神,刘府又是涉及军政的大户人家,到时候不用他开口,自然会有一批又一批的术士被请入府,依着毛不思的性子,多半会来探个一二。
他不是个傻的,白日这副身体的主人也不是个傻的,自然不会让自己陷于困境中,中邪这事可大可小,只要他一口咬定是政务繁忙,晚上松快下心情,别人也寻不出什么过错来。
这是马明义能想到不出门,又能最快寻到毛不思的最佳办法了。
显然……马明义看着毛不思恍然大悟的眼神,忍不住伸手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个栗子,对方的智商跟他的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不过话说回来。”马明义扯着毛不思的袖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是少爷,你是什么?”
“呵呵。”勉强挤出两个干笑,毛不思端起茶杯,把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才展示出大义凛然的模样,“我是你媳妇。”
许久的沉默。
沉默到毛不思都有些不高兴,我还没嫌弃你呢,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毛毛。”马明义率先开口。
“干嘛!”没好气的回应。
“都到这了你还不放过我啊。”马明义撩起长衫,拍打了两下,再度坐回椅子上,露出毛不思往日里最为熟悉的笑容,毛不思小动物的第六感瞬间令她进入警惕状态,一般情况下,他这么笑,准没好话!果不其然,就听马明义慢悠悠继续,“怎么无论在哪,你都想着嫁给我呢。”
脸大如盆!脸大如盆啊!毛不思迸发出了心中最后的咆哮。
☆、厚颜之人
三爷的院子不算小, 自打知道马明义就在她身边,毛不思的心就突然定了下来, 胆子也大了几分, “反正现在院里就咱俩,咱们先把降魔杖找到再说。”
那可是她用来安身立命, 扬名立万的法宝。
“你那根棍子不是从不离身的么?”马明义任凭她拽着冲进房间。
“对啊,我能感觉到它就在附近。”但是具体位子却有些说不准, 毛不思曾暗地里念咒唤过它, 没有回应,多半是被什么给镇住了。
马明义见她飞快的翻腾着三爷房里的柜子,码的整整齐齐的文件被翻的略微凌乱, 他眼神微闪, 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刘家三爷是个仔细的人,莫说文件, 便是随时写字的宣纸, 也在左脚处有着暗印, 唯有背着阳光才能看到角上的数字,由一至百, 轮回循环。
毛不思这样, 三爷若是发现不了, 那才叫奇怪。
“你快帮我一起找啊!”毛不思埋着头, 打开了另一个黄花梨木的柜子。
“别白费功夫了。”马明义双臂环胸,立在毛不思背后,“刘家三爷为人谨慎, 要真是他有意隐瞒,决计不会让你这般轻而易举的找到。”
“那保险柜呢,谨慎的人不应该有保险柜这种东西吗?”毛不思环顾四周,完全没有保险柜的影子。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降魔杖为什么会在刘寻手里?”降魔杖对毛不思意味着什么,不用她说,自己也明白。
“我怎么知道。”毛不思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内心有点小忧伤,“现在连自己到底做什么也不清楚。”
她不清楚三爷是怎么成为了马明义的一部分,也不知道她和三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算了,慢慢来吧。”马明义坐到毛不思的身边,伸手揉揉她的脑袋,这仿佛成了他的习惯,而毛不思也不像一开始时横眉冷对,这会儿正唉声叹气的拖着腮。
习惯真是恐怖的东西,它会侵入到你的生活,把一切不习惯变得理所当然。
“与其一头雾水的乱撞,不如呆在刘府,把事情弄清楚。”马明义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橘子,剥了皮,又撕去橘瓣上的白络子递到毛不思唇边。
她也不客气,张嘴便咬了下去,显然忘记了他们在游船上发生的事情,她还真不怕自己再骗她,这么一想,自己好像也有好久没这么恶意的骗过她了。
“也对,咱们从长计议。”甘甜的果汁充斥着口腔,毛不思嚼着橘瓣,转念又想到什么,一巴掌就拍到了马明义的胳膊上,她拉着他的袖口,上面还印着细细的纹路,高声道,“不对!”
马明义这么每晚出现,三爷迟早会知道的,她给留下的印象又有些异于常人,到时候还不得把所有的古怪全扣在她身上啊,抄经禁足她倒是不怕,就怕他真把自己当妖怪给一把火烧了,真到时候,他入了阎王殿,找谁说理去啊!
“万一,我是说万一。”毛不思指着眼前的这副身体,“我被当成邪祟关起来了,你一定要救我啊!”
鬼怪妖邪毛不思不怕,可活人就不行了,她又不能一生气就把活人给收了,更何况她现在法力低微,降魔杖又不在身边,跟半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你也会怕。”马明义见她认真,忍不住有些想逗逗她。
“你这么变态谁不怕啊。”毛不思话不经大脑,就见马明义的脸一半黑成了锅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毛不思支吾着给自己找补,“不是说你。”她拉拉马明义的袖子,“是说你的一部分。”
然后,马明义的另一半脸也黑了。
“呵。”马明义单字回应。
“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毛不思勾住他的小手指,强行跟他打了个勾。
“呵。”
“……”
睡的可真舒服,和煦的阳光从窗户外洒落,毛不思眯着眼伸懒腰,半响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肚子咕噜噜作响,“石榴,我饿了。”
如果说毛不思来到这个地方最令她开心的事,莫过于一起床就有各式各样喷香的早餐。
老夫人不喜欢她,免了她的请安。三爷也从不来她房里,让她这个名义上的夫人伺候吃食。睡觉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吃什么,也算是来到这儿唯一的优点了。
“小姐。”石榴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上去撑开她的眼皮让她看看身后。
三爷从天将亮就来了院里,偏盛小姐睡的安然,三爷不让开口,自然没人唤她,石榴急的直跺脚,又不敢真的忤逆三爷的意思,只在心里期盼着自家小姐赶紧醒来。
“日上三竿,夫人睡的倒是舒坦。”茶盖碰击茶杯,声音清脆,毛不思探头,越过石榴僵硬的身体,看到了正坐在她的四仙桌前悠哉饮茶的三爷。
他垂着眼角,修长的手指捏着杯盖,剐在杯口上,也剐的毛不思的心蹿到了嗓子眼。
“呵呵。”笑音没有灵魂,毛不思有些尴尬,她小心地拉开被子看了眼自己,烟水色的睡衣套在身上,因着石榴爱熏香,散发出淡淡好闻的味道。
嗯,很好,自己没有裸睡的习惯。
毛不思轱辘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蹭到三爷对面坐下,三爷没打算给她倒水,她也不在乎,随意摸了个小杯子,倒了满满一杯,茶水涌入喉咙,干燥了整夜的嗓子得到了缓解,装模作样地客气道,“三爷吃过早饭没?没的话一起在我这儿吃啊。”
“我记得昨日我曾说过,抄不完五十遍经书,不许吃饭。”三爷停下手头的动作。
小气鬼。毛不思一怔,“可是……”
“可是我明明昨夜应了你,不克扣你的吃食。”三爷唇角露出微笑,比清晨的太阳还暖上三分,马明义长得好看,毛不思是知道的,可当他故意勾你的时候,那就要比好看二字更盛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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