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正好,到了苏州就知道那里的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召南指着前方道:“黄先生,火车到了,你该上班了。”
老黄点点头,他转身上车的时候,忽然踩空了,一把抓住把手才没有掉下月台。
“召南先生,这个黄先生很奇怪啊。”初七看着火车,若有所思。
“怎么奇怪?”
“柱子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怎么知道呢?”
召南伸手拍了初七头上陈旧的鸭舌帽一把:“这个老黄到底是人是鬼,我们从苏州回来就能知道了。不过现在嘛,我需要了解这个人的情况。”
召南跑到车站里面,也不知找了什么人过了一会就转出来,对初七说:“钱是花到了,等车站那边的消息吧。”原来他是去车站花钱买通一个人,那个人答应会查看老黄的员工档案。
在苏州寻找一户姓徐的人家不啻大海捞针,万幸黑牡丹,0就是陈金玲的后母在看到召南递到眼前的银元后眉开眼笑,告诉了他方家的地址。
走到陈家院门口,初七盯着那得意洋洋的陈老太问:“陈家奶奶,你现在一点都不亏心吗?”
那老太和她亲生女儿一个样子,闻言立马大怒:“我有什么亏心的?脚上的泡自己走的,家里穷,哪里能养那么多孩子,送出去一两个做童养媳的多得是,我有什么亏心的?难道要一大家子一起饿死了不成?”
说着还冲着地上啐了一口,心里想必一定在痛骂初七。
初七探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表婶过去对自己多有抱怨,但还算好的,没将自己偷偷卖掉,也许是男孩子不太好买卖的缘故?这也未必,等着买个男孩传宗接代的人也有不少,至少自己偶尔回去,表婶再唠叨,一顿热饭总还是有的。这陈家,从小妹到后母对陈金玲都是痛恨嫉妒,同父异母的妹妹竟然口口声声叫她婊子。
一想到在陈家看到的事情,初七忍不住叹口气。
召南知道让这个孩子过早接触了太多黑暗,很是过意不去,轻轻拍拍他肩膀,初七探口气:“召南先生,这些大人怎么会这么坏呢。”
这一大一小走进邾长巷的时候,时间正好是傍晚,巷子里升起袅袅炊烟,巷口的茶楼里传来评弹的声音:“世间哪个没娘亲?可怜我却是个伶仃孤苦人。若不是一首血诗我亲眼见,竟将养母当亲生;十六年做了梦中人。不见娘亲面,痛彻孩儿心;须知无娘苦,难割骨肉情;娘亲呀.哪怕你在地角天涯也要把你娘来寻,寻不到你娘亲我决不转家门……”
这声音悲悲戚戚,所谓唱着无心听者有意,召南和初七对视一眼,内心都荡起一阵酸楚。
庵堂认母,经历种种艰难困苦,这母子终于还是相认了,可是柱子却和他亲妈阴阳相隔,真叫人不是滋味的。
巷子里的古井旁,有几个女人洗菜、洗衣服的,传来一阵苏侬软语。
“几位姐姐,可认得徐家,有个小孩子叫徐天柱的。”召南走过去,嘴巴像是抹了蜜,管人家叫姐姐。
那几个妇人见是个英俊青年喊自己姐姐,都格格娇笑起来,一个女人指着一户人家:“呶,那就是徐家,他们家柱子好像不在家。”
柱子当然不在家,他已经死了。
但是接下去的话让召南和初七都愣住了。
一个妇人说道:“徐家老太的舅妈去世了,徐家老太带着柱子去奔丧,怕是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呢。”
等等。徐家奶奶不是死了吗?召南迟疑一下问道:“徐家奶奶,就是柱子的奶奶?”
“对的呀。”
“那徐家老太的儿子,柱子的亲生父亲还好吗?”
“你说徐家大头啊,傻呼呼疯疯癫癫的,四年前就不知怎么掉到河里淹死了的。”
“那徐家的儿媳,是不是叫陈金玲的?”
那几个妇人见召南问个没完,有人警觉起来:“你是做什么的,和徐家什么关系,怎么问个没完?”
“我是沪城的警察,是为徐天柱的案子来的,徐天柱前天在沪城大华舞厅坠楼身亡了。”
召南话音刚落,几个妇人就叫嚷起来。
“盐钵头出蛆(没影的事儿)。”那几个妇人啐了一口,显然很是气愤。
“昨天贾家,哦,就是徐老太的娘家报丧来,晚上柱子扶着他奶奶出门的,怎可能死在沪城,你这个警察,胡说八道的,怕是假的吧?”
第八章 什么仇什么怨?
召南和初七都呆住了。
柱子已经死了,这点他们俩都能确认,因为柱子的尸体现在就躺在圣玛丽医院的太平间。
可是,为何这几个女人说徐天柱还活着?
这几个女人不像是说谎,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徐天柱,难道这世界上有两个徐天柱吗?这样也不对,如何能保证两个徐天柱一定有个叫陈金玲,艺名黑牡丹,在大华歌舞厅做舞女的妈?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必然有一个徐天柱是假的。
这几个女人会说假话吗?召南现在觉得已经完全不能相信任何人了,巷口茶馆里,庵堂认母的唱词继续飘过来,他只觉浑身冰冷。从那几个妇人那里打听了徐老太娘家的地址,拉着初七,逃也似的跑出这巷子。
“先生,好像有点不对头。”
初七这个孩子是很聪明的,两个人默无作声地走了一会,初七忽然说道。
召南点点头:“你认识的,不,我们两个人都认识的那个柱子,也许不是柱子。”
这回答不啻绕口令,可是初七听懂了。
他眉头皱起来,小脸布满阴霾:“怎么会这样,我是相信柱子的,还和叶小姐签订契约,可是现在,这些可能都是假的!”
是的,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初七该怎么办?他是因为同情柱子,想要寻找生命中的希望才和叶限签约的,可是现实告诉他,这一切可能是个骗局。
还有比这更打击人的吗?
从巷子走出来,初七就低头耷拉脑,满脸的郁闷。
“初七,就算这个柱子是假的,你也不用这样。”
召南开导他。
“如果真是那样我就上当了。”初七说起话气呼呼的。
“你是为什么和叶小姐签约的呢?”
召南慢慢引导。
“为什么?”初七看着远方半个火红的太阳,夕阳西下,太阳在阡陌小巷的包围中只露出半个脸,红彤彤的,初七心想,过去看到这样的夕阳,就会想着大家都要回家了,围坐在家里的桌子边,等着吃饭,厨房里飘来阵阵香气,这是一家人聚集在一起的最好时光,一顿团聚的晚餐,就算粗茶淡饭也是美好的。
自己为什么和叶小姐签约的?
是因为柱子?
不对,和柱子真的只是萍水相逢,不可能为了这个一面之交的朋友付出自己的全部。
自己为的到底是什么?是希望,是理想,是一份发自心底的平等渴望: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不能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要求一个公道。
对就是这些。
想到这,初七握紧拳头,挥舞一下,目光坚定:“我是为了公理!”
“那就对了,不管这个柱子是真的还是假的,事实是一个孩子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你要求的是公理,那就没什么可郁闷的。”
召南低头看着初七,手按着他的肩膀:“初七,我们一起努力。”
夜幕初上,大华舞厅的霓虹灯依旧闪亮。
这周围讨生活的人都知道前几天这里发生过坠楼时间,但是时光会消磨一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更何况是一个没根没底,跑到沪城寻亲的孩子。
叶限走进舞厅的时候,周围一片轻歌曼舞,灯光汇聚之处,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唱着《教我如何不想她》。
“天上飘着些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风。啊!微风吹动了我的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月光恋爱着海洋,
海洋恋爱着月光。啊!这般蜜也似的银夜,教我如何不想她?”歌声曼妙,嗓音也很特别,有一种说不出的挑逗味道。
叶限看过黑牡丹的背景照片,心道这女人果然是个尤物,怪不得能将警察局长迷得神魂颠倒。叶限找个位子坐下,这舞厅里独身的跑来寻欢作乐的男子不少,独身的漂亮小姐却不多,侍者走上前来,低声问需要什么饮料。叶限指着台上轻歌曼舞的女子:“呶,我点这位小姐。”
侍者微微愣了一下,第一次见一位漂亮小姐点舞女呢。
那侍者是个聪明人,他打量一下叶限,见这女子衣着不凡,一件质地很好的洋装,像是舶来品,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叶限见他犹豫,将几张钞票放在他托着的盘子里,侍者微笑着说了声稍等。
过了一会,黑牡丹笑眯眯地走过来:“有人点我,竟然还是位漂亮小姐,真是荣幸之至呢。”
灯光下,她皮肤看不出黑,明眸皓齿,果然是个美人,叶限微笑着示意她坐下,指着那五彩灯光道:“灯下看美人,古人诚不我欺,这五彩灯光下,黑牡丹小姐果然是美艳不可方物,再也不是昔日的陈家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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