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然整理一下衣衫,起身朝白谨嘉盈盈一拜:“多谢公子仗义相救,怡然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她脸颊微红,美目含情,已然对白谨嘉芳心暗许,白谨嘉搂着美人的香肩:“何必来世?只要苏小姐为我弹奏一曲《玉楼春》便算是报了恩了。”
三人饮酒听曲,刚唱完《玉楼春》,正要唱《苏幕遮》,忽听门外脚步声响,随即响起沉稳的男声:“白公子可在?”
白谨嘉枕在苏怡然的玉腿上,手中托着定窑的白瓷莲花酒盏,嘴角微微上勾:“看来今天的生意不错。”
芸奴起身,打开雕花木门,门外站着一个戴孝的年轻公子,身边跟着个小厮。她微微有些吃惊,守孝之人出入妓院是大忌,这位公子竟然不顾身份来找白公子,莫非和他已故的亲人有关?
戴孝公子朝白谨嘉深深一揖,急切地说:“白公子救我!”
“公子莫急。”白谨嘉立起身来,“可细细说来。”
待众人坐定,苏怡然合上房门而去,戴孝公子满面愁容道:“在下姓曹,名叫曹修齐,太常寺曹大人正是家父。”
叶景印一愣:“曹大人?就是一个月前在城外的义庄……”
“在义庄旧疾发作而暴卒,那是上报朝廷的托词。其实我父亲是……”曹修齐欲言又止,似乎很难开口,犹豫了好一阵才道,“是被鬼杀死的。”
“鬼?”
“那晚我也在义庄。”曹修齐皱着眉道,“我本是随父亲去郊外的祖坟祭祖,回来的路上突遇风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暂时在义庄避雨。我父亲向来敬重鬼神,特意让下人们给死者上了香,然后住在没有放棺材的后院厢房。那晚电闪雷鸣,不知为何,我却睡得特别沉,像被鬼魇住了。三更时我听到铃声,好不容易醒了,因担心父亲,就去后院查看,发现那铃铛声正是从父亲的寝屋传来的,父亲好像在跟谁说话,我从窗户缝往里看,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说到这里,他身体颤抖了一下,脸色发白,“那个女人长得非常漂亮,手腕和脚腕上都挂着铃铛,正在跳舞。夜深人静的义庄,哪里会有红衣舞女?那女子不是妖就是鬼,我本想进去救我父亲,可我像被魇住了,动弹不得。父亲盯着那舞女,目光呆滞,当他抓住那女鬼的胳膊时,女鬼转过身来,面容刹那之间枯朽如骷髅。说来实在惭愧,我竟然给吓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仆人们都面如土色,我才知道我父亲已经……”他满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白公子,我不能让父亲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害死,求您抓住那红衣女鬼,给我父亲报仇。”说罢,朝身边的小厮点了点头,小厮捧了一只盒子过来,盒盖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盒子的金锭,“若能抓住女鬼,这些就是佣金。”
“且慢。”白谨嘉用折扇将盒盖盖上,“曹公子,你为何不报官?或许那穿红衣的舞姬,并非女鬼,而是刺客?”
曹修齐犹豫道:“此事实在难以启齿,在下怀疑那女鬼与三年前的一桩旧案有关。”
“哦?可否说来听听?”
曹修齐面有难色,迟疑再三,最后还是将三年前的旧事和盘托出。
那年曹修齐的父亲刚到泸州上任,因为没有府第,便租住在一个员外的空房中。他身边只带了两个小厮,夜晚孤身一人,甚是孤寂。一个桐花盛开的晚上,门庭外车马声响,小厮来报,说是金夫人来访。曹大人并不认识什么金夫人,于是出门迎接,见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位簪钗环佩容颜美艳的红衣夫人,心中暗自窃喜,将金夫人迎入府中。那金夫人说,她小字鸳鸯,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妻眷,因过门数年无子,被丈夫休弃,如今仰慕曹大人的声名,前来自荐枕席。曹大人自然乐得逍遥,二人饮酒作乐至深夜,天快明时金夫人才离去,之后夜夜皆至,有次还送了一条绣着鸳鸯的丝绢给曹大人,以做定情信物。
时值中秋佳节,泸州府尹在府中摆下酒席招待上下官员,席间,曹大人掏出丝绢擦汗,不料被坐在身侧的金谷金大人给看见了,金谷大为吃惊,将丝绢一把夺下,反复看了半晌,喝问这丝绢从何而来,曹大人便将美妇自荐枕席一事和盘托出,金谷听后脸色骤变,拂袖而去。
曹大人不明所以,同席的另一位官员说,金谷的夫人上个月才死的,金夫人的闺名也叫鸳鸯,身上所戴的饰物服色也多绣鸳鸯。曹大人顿时如同大寒天被泼了一瓢冷水,连忙赶到金大人家中,因需停灵七七四十九天,所以金家的灵堂还未撤去。金谷脸色铁青,打开棺材,拉着他令他仔细看棺材中的女子,是不是这些日子与他幽会的美妇。
曹大人只看了一眼,便差点儿晕过去,棺材里的尸体正是夜夜与之耳鬓厮磨的美女无疑。金谷大怒,拔出腰中所佩的宝剑,又不敢砍杀曹大人,便一剑将跪在灵堂中守灵的使女砍死,又命人将亡妻的尸体拖出郊外焚烧,直到挫骨扬灰才作罢。
曹大人因受了莫大的惊吓,得了一场大病,每晚都梦到身穿红衣的金夫人披头散发地在他面前哭泣,责问他为何不救自己。他夜夜不得安宁,后来便向朝廷递交了请调书,将他调回京城做官,这才作罢。
故事讲完,曹修齐脸色微红,毕竟是父亲的风流韵事,实在是羞于启齿。白谨嘉轻摇折扇,嘴角似笑非笑,沉吟良久:“来龙去脉我已知晓,此事便交给在下,公子请回府敬候佳音吧。”
曹修齐松了口气,朝她深深一揖:“既是如此,有劳了。”说罢便起身告辞,走到门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说:“还有一事,在下听说金大人前几日在城外的清空寺暴毙,不知是否与红衣女鬼有关。”
“有趣。”白谨嘉浅笑,侧过脸去对叶景印说,“不知叶兄明日有没有空闲,随我去清空寺和义庄逛逛?”
叶景印自然乐意,于是二人说定,叶景印就带了芸奴回家。芸奴进了清泠轩的园子,两个上夜的婆子提着灯笼迎面走来,她忙躲进假山之中,听那两个婆子说:“今日大公子不在家,咱们巡了这一次就可以约几个人喝酒玩骰子了。”
“大公子这是去了哪里?若被他半夜回来撞见,岂不大大不妙?”
“你新来的不知道,大公子每个月月底都要出门三日,至于去哪里,我们这些下人也不知,但断不会中途回来,你且放宽心。”顿了顿,又低声说,“有次大公子是夜里回来的,身上还带着伤呢。”
“大公子那么有身份的人,难不成还会和人打架斗殴?”
“这我哪里知道。总之这三日咱们可以好好玩一回,你去把门锁好,别叫大夫人那边的人看见就行了。”
二人说着话儿,渐渐远去,芸奴听说大公子不在家,心中稍安,不知为何,她总是有些怕大公子,若被他盯上一眼,就浑身发冷。
黄桷树中又传来低沉阴冷的笑声,像勺子在陶盆里刮,难听得刺耳:“你很害怕他吧?像他那样虐待下人的主子,为什么你还要忍耐?为什么不给他点儿教训?”
芸奴脸色一沉,朝茂密的树冠望了一眼,静默不语,往下人房行去。树中那森冷的笑声回荡不止,如同黑夜中的魔咒。
夜深深,月沉沉。
第二天一早,叶景印便带了芸奴,随白谨嘉一起出了城。义庄就在官道旁,因年久失修,房屋破败,瓦片零落,只用茅草扎成的草席铺在房顶上挡雨。
芸奴推开门,一股陈腐之气迎面而来,到处都是瓦砾和蜘蛛网,厅堂中横着好几副棺材,都是材质最差的薄棺,每一副棺材前都点着几根线香。叶景印俯身拿起香灰:“刚刚烧完。今天有人来过。”
白谨嘉对此似乎并不上心,来到后院,看着满院子的萋草和不知名的白色小花,身子一矮,坐在廊下说:“好风好景,正是喝酒作词的好时节。叶兄,可有雅兴?”
叶景印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等雅兴,但早已习惯了她的放浪不羁,便栖身一坐:“有白兄的地方,纵使是地狱,也是好风好景。我心中已有一阙《清平乐》。”他诵出词句,白谨嘉以一阕《木兰花》作对,二人一边喝酒一边作词,喝醉了,便掏出身上的匕首在墙上题诗,芸奴不懂诗词,只在一旁小心伺候着。一晃已是夕阳西下,带来的点心也吃完了,芸奴说来时曾见到路旁有些柑橘树,便出门摘一些果子来。长在路旁的橘子自然早已被摘得所剩无几,只有那树冠顶上还有几个,她见四下无人,便纵身跳上树去,将橘子用天青色的裙子兜着,飘然而下,身子轻盈如飞燕。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草丛动了动,一个人影立了起来。
芸奴吓了一跳,没站稳,竟摔倒在地,脚踝在石头上磕了一下,钻心地疼。那人影连忙跑过来,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女施主,您没事吧?”
那是个僧人,大概十六七岁,身上穿着蟹壳青的僧袍,背上背着个包袱,面容清秀。芸奴奇怪地看着他:“你是谁?”
“贫僧圆空。”小和尚说,“是清空寺的僧人,不知女施主为何会孤身一人在此处?”他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泛起疑惑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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