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白谨嘉用折扇按住她的手臂,“谁说妖物已经伏法?”
叶景印和芸奴都吃了一惊,惊讶地看着她,她眉毛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走,我们去抓真正的罪魁祸首。”
大雄宝殿中供奉着释迦,黄铜所铸造的佛身圆润流畅,佛祖的面容慈祥安宁。两位年岁很大的僧人在佛像前打坐念经,轻轻敲打着木鱼。
装着骨骸的木盒子就端端正正地摆在香案之上。
这个时候,一缕液体从门缝里浸了进来,像一条毒蛇,在地面上蜿蜒,然后从中分成两股,分别钻进了两位高僧的袈裟之中,顺着他们的身体逆行而上,从他们的衣领中钻出来,爬上他们的下巴,两位高僧专心致志念经超度,竟浑然不觉。那两股液体乘机钻进他们的鼻孔之中,两人在鼻头扇了扇,身子一歪,浑身僵直地倒了下来,再不动弹。
不知从何处来的风,摇晃了灯火一阵,将原本就昏暗的油灯刮得几乎熄灭。随着这阵妖风的来去,门也缓缓地开了,门轴发出极细微的声音,像某种动物的低吟。
一双沾染了黑灰的僧鞋踏进了门槛,掩上了房门,然后健步如飞,掠过两位高僧,直取木盒。就在他快要碰触到盒子的一霎那,只觉头上阴风一扫,随即便是“哗啦”一声响,他惊诧抬头,散发着腥臭的东西迎头而下,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圆空师父。”白谨嘉摇着折扇,悠哉游哉地从门外进来,“今晚你可真是忙啊,来来去去地折腾了好几个时辰,难为你了。”
圆空怒不可遏,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眼珠仿佛要脱眶而出。
“不用担心,你身上的只是黑狗血。”她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我居然在神圣的佛堂中乱泼狗血,污秽佛门清净之地,罪过罪过。”
跟在其后的芸奴心下暗道,黑狗乃至阳之物,生前多食粪土,体内聚集了难以计数的污秽之气,只是生前被阳气压着,一旦黑狗死了,血里的污秽之气就会全都散发出来,便成了捉鬼驱魔的利器。若是普通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被黑狗血浇上一浇,一身的本事便怎么都无法施展了。
叶景印举剑上前:“你是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为何要杀死曹大人和金大人?莫非是为了求财?”
一直沉默的圆空忽然笑了,那笑容藏着狰狞,诡异莫名,令人胆寒,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吐出低沉沙哑的话音:“为了一个女人。”
白谨嘉暗暗心惊,忽然低喝一声:“不好!”朝圆空奔去,但为时已晚,圆空袖子中藏了一把菜刀,一刀抹在自己的脖子上,鲜血喷涌而出,溅了飞身来救的白谨嘉一脸。
那一刀切得极深极准,鲜血如喷泉一般,血溅佛堂,但他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一种不屑一顾的轻蔑笑意。
芸奴抽了一口冷气,几乎要尖声大叫,但在最后一刻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接触死亡。圆空死得如此惨烈,从他脖子里喷出的血在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红花,在她眼前摇曳,她觉得胃里一紧,几乎要吐出来。
然后,眼前的景色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整座大雄宝殿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纱,那红纱随着风笼罩过来,将她的身躯一层一层缓缓包裹。
不好!她猛然醒悟,这是阴血阵。
以自身之血化为杀人的利器,让阵内之人无法呼吸,窒息而死,是为阴血阵。这是十分高深的术法,圆空竟然想和他们同归于尽!
红纱缠得越来越紧,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仿佛也塞着一团红绸,无论多么用力呼吸,依然吸不进一口气,肺内就像塞满了棉花,胸膛似乎快要炸开了。
“印,二公子……”她伏在地上,蒙眬间看见倒在身侧的叶景印,他正痛苦地挣扎着,像一个溺水的人,无论怎么往上浮,却连一根救命稻草也抓不到。
不,我不能死。芸奴咬紧了牙关,捡起叶景印掉落在地的剑,一刀割向自己的手腕,血喷薄而出,她在心中快速念诵口诀,然后拼尽全力,大喊一声:“破!”
层层叠叠的红纱顷刻间退去,她大口呼吸,许是窒息得太久,每吸一口气肺就像被刀刮过一样痛。
“芸娘子。”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抬起头,看到白谨嘉焦急的眼神。
“白,白公子,您和二公子没,没事吧?”她连一口顺畅的气都吐不出来,说话自然前言不搭后语,白谨嘉皱起柳眉,撕下衣衫替她包扎:“你这个傻丫头,竟然以血克血,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结果可能是玉石俱焚?”
芸奴低下头去不说话,她当然知道这么做不比窒息而死好多少,但若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毅然决然地割开自己的经脉。
“幸好窒息之时体力不支,割得不深。”白谨嘉点了她几个穴位止血,话音未落,身体娇弱的少女便软软地倒在她怀中。叶景印这才缓过气来,一边咳嗽一边问:“芸奴没事吧?”
“失血过多,精力损耗太过,晕过去了。”白谨嘉将她横抱而起,“恐怕没有十天半月,这身子骨是没法养好了。”
“圆空呢?”叶景印满面怒容,捡起长剑,恨不得将那小和尚剥皮抽筋。白谨嘉侧过头去,看了看被血泊所淹没的圆空,眼底的冷意又深了一分:“死了。不过,骨骸不见了。”
木盒的盖子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芸奴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将身下的床单浸出一层淡淡的湿痕。白谨嘉拿着丝绢,细心地替她擦拭汗水。
天已大亮,叶景印从圈椅上滑了下来,猛然惊醒,揉了揉自己憔悴的脸问:“她好些了吗?”
“她很久都没能吃上一顿好的了吧?”白谨嘉说,“身子虚成这样。”
“可恶。”叶景印一拳擂在椅子扶手上,“她在清泠轩里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白谨嘉将丝绢递给他说道:“我去厨房里拿些粥来,再不吃点儿东西,她的身子会垮掉的。”叶景印望着被中虚弱的少女,心像被揪住了一般。
他曾见过很多女人,美丽的丑陋的,妖艳的忠贞的,可是她从来没见过像芸奴这样的女人,她懦弱又倔犟,软弱又强大,她身上隐藏着无数秘密。
她是一个谜,像沼泽一般令他沉迷,无法自拔。
白谨嘉走进厨房,圆智正在用木头勺子轻轻搅拌着锅里的白粥,空气里弥漫着谷物的清香。小和尚见了她,忙放下勺子行礼:“白公子,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多亏了您,我们全寺的僧人终于能睡一场好觉了。”
“不必客气,折腾了一个晚上,我也饿了,给我来三碗白粥吧。”她顿了顿,又说,“再来些下饭的咸菜。”
“这就来。”圆智喜滋滋地打开一只陶罐,用长长的筷子伸进去夹咸菜,忽然听白谨嘉说:“小师父,我要那只坛子里的。”
圆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只隐在角落里的普通陶罐:“那些还没有腌好呢,您还是吃这只坛子里的,这些用的水好,味道最好。”
“不,我就要那只坛子里的。”白谨嘉似乎有意刁难,圆智有些为难,犹豫了一阵还是答应了,他打开坛子正要将筷子伸进去,白谨嘉忽然将他拉开,一脚踢碎陶罐,只听“哗啦”一声脆响,泛着森森白光的骨头从里面滚落,在地上骨碌碌地转着圈。
“看来那被盗走的妖姬尸骸就藏在这陶罐里。”白谨嘉笑道,“果然是个藏尸体的好地方啊,只需要将尸骨拆开,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么小的坛子里会装着尸体。等需要用的时候便将骨头取出重新装好,又是一个妖艳动人杀人如麻的骷髅妖姬。你说对吗,圆智师父?”她转过头,看着手中绞着一根铁线,意欲将她绞杀的圆智,笑容淡然。
圆智望着她,面无表情,但那一双眸子里却藏着暴风雨雪,良久,他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其实我早就知道所谓的骷髅妖姬并非真的是鬼怪,它只是一具用死人骨头所制成的傀儡。”白谨嘉说,“其实,你是傀儡师吧?”
圆智不说话,只是眼中的冷意更深了一分。
“我曾听说,修为高深的傀儡师,可以不用丝线,而是用意念操控傀儡,令傀儡像活人一般行动自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圆智抬起下巴,与那个憨傻胆小的火头僧判若两人:“你怎知不是圆空?”
“我给你们一人一颗金丸,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大方吗?”白谨嘉扶着灶台,笑道,“我是想看看你们的手。”
“手?”
“即使再高超的傀儡师,也是从普通傀儡师一步步熬过来的,手上必然会有操纵傀儡的铁线所留下的伤痕,圆空的手上只有做农活留下的老趼,而你的手上却有纵横交错的细小痕迹。”
“昨晚圆空的所作所为,你又有何解释?”
“他的身上没有尸体的腐气,也没有妖气,之前我一直以为圆空是你的帮凶,但昨晚我才知道我错了。”白谨嘉目光一冷,仿佛化作冰冷的刀锋,“他不是帮凶,他也是傀儡,是你用活人所做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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