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看守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也不动,连蚊虫在他们脸上乱爬也不自知。
难道……
她略一思酌,纵身跳下,那两个看守仿佛看不见她,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她伸手在二人面前晃了晃,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糟了,她来晚一步!
芸奴推门进屋,尸体还好好地躺在那里,只是脚上光秃秃的,皂靴已经不见了。
有人偷走了它!
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悄无声息,芸奴机警地闪开,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二公子?”
“芸奴,你怎么在这里?”叶景印朝门外瞥了一眼,“外面那两个人……是你干的?”
芸奴急忙摇头:“不是我,我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这样了。”
“我听说清泠轩里进了一个贼,打扮成女鬼的样子,煞是吓人。”叶景印看了看死尸的脸,“原来是他。”
柴房内的烛火黯然,被风晃动了一阵,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叶景印沉默了一阵后问:“你怎么看?”
“奴婢在想,他到下人房来做什么?”
“是啊,真是让人费解。”叶景印皱眉道,“他若真是那个杀人断臂的凶手,清泠轩的下等丫鬟们根本买不起‘点绛唇’,他进下人房干什么?”
“他进房后挨个摸姐妹们的头发。”芸奴说,“好像在找什么。”
叶景印微微愣了愣,顿时大悟:“他在找那把包金梳子!”
“梳子?”
“昨日我当众为你戴上梳子,被他看在眼里,想必当时他已打定了主意要来偷。”叶景印愤愤道,“好一个小贼!”
好看的发髻并不是人人会梳,临安的平民女人逢年过节都喜欢请手艺好的婆子上门梳头,为了让发髻在头上多留几天,女人们睡觉时也不拆开,任簪钗留在头上,若这小厮真是来偷金梳的,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小厮看起来也不像会武功的,为什么能在我叶府自由来去?”
“禀公子,如果奴婢没猜错,他所穿的鞋子是用青耕鸟的羽毛所制成。”
叶景印侧过脸来看她,问:“青耕?《山海经》中所提到的那种可以预言瘟疫的鸟?”
“正是,传说古时曾有个猎户猎杀青耕鸟,吃掉肉之后,觉得青耕鸟的羽毛柔软,便用它做成了一双鞋,谁知道穿上那鞋之后竟能飞檐走壁。”芸奴看了看死者的双脚,“我原本只是怀疑,如今看来,十有八九了。”
叶景印又是惊疑又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芸奴一愣,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好像生来它们便在我脑中一般。”
叶景印思酌片刻道:“你能把那两个奴仆叫醒吗?”
芸奴点头,叶景印道:“你且将他们叫醒,我有话要问。”
芸奴躲到院门外,口中念念有词,朝那二人一指,两人蓦然醒转,其中一个一把抱住叶景印,叫道:“小娘子别跑,来,陪哥哥再喝一杯。”
“放肆!”
两个家奴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磕头:“二公子恕罪,我们,我们只是打了个盹儿……”话未说完,又朝屋里看了看,尸体还在,二人松了口气,正欲辩解,便听叶景印道:“我问你们,刚才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绝对没有。”两人对天发誓。
叶景印冷笑道:“你二人平日里守夜是最得力的,今日怎么也打起盹儿来了?”
二人互相看了看:“说来也奇怪,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哦?梦见了什么?”
一个奴仆嘿嘿笑道:“那梦很是香艳,小的梦见跟着个道士来到了仙境,亭台楼阁,煞是好看。其中还有美女佳肴,我在那里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另一个惊奇道:“怪了,咱俩做的梦怎么一样?”
又是道士!叶景印心中一动:“那道士长什么模样?”
二人想了半天:“记不得了。”
叶景印心下了然,训斥了二人一顿,转身出得院来,对芸奴道:“你且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便随我去见白兄。”
谁知第二天她还没有睡醒,就被几个婆子从被窝里拎了出来,一直拖到清泠轩内,大夫人高坐在堂上,几个婆子大丫鬟侍立在侧,气势汹汹地瞪着她。大公子坐在一旁,把玩着一把宝刀,刀上镶嵌了珠宝,在烛火之下闪动着耀眼的光。
“奴婢参见大夫人,大公子。”芸奴心中忐忑,朝上面磕了个头,大夫人“猛”地一拍太师椅的扶手,怒道:“说!你是如何与那窃贼里应外合,引狼入室的?”
芸奴闻言大惊,忙不停磕头:“大夫人明察,奴婢绝没有干下这等勾当。”
“还敢狡辩?”碧烟将小衣拉过来,“说,你昨晚看到了什么?”
小衣怯怯地说:“昨晚大公子将那小贼射杀之后,是芸奴第一个跑出去查看,似乎对那个小贼非常关心。”
碧烟得意地说:“大夫人,您都听到了吧?这个丫头平日里为人怯懦,下人房里的丫鬟们,哪个不比她强?为何别人都不敢出去,她却胆子突然大起来?可见她与那小贼,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大夫人冷冷地看着她,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不停地喊冤磕头。叶景淮依然在把玩那把宝刀,一言不发。
“已经派了人去报官,公差很快就到。”大夫人说,“你有冤情,就到临安府大堂上去喊吧。来人,把她带下去,先押起来。”
两个婆子过来拉他,却听一个声音道:“且慢!”
众人一惊,就连一直专心致志把玩宝刀的叶景淮也抬起了头。众目睽睽之下,叶景印大步走进厅来,朝大夫人拱手行礼:“大娘安好。”
“原来是印哥儿。”大夫人淡淡道,“你不会是来为这丫头说情的吧?”
“大娘误会了。我只说理,不说情。”
叶景淮笑道:“二弟有什么理,但说无妨。”
“芸奴不可能是内应。”叶景印道,“这丫头在府内十几年,对府内各处最为了解。清泠轩的书房藏有不少珍宝,且夜间无人看守,芸奴时常打扫书房,又怎会不知?若她是内应,那小贼又怎么会去下人房里?”
大夫人愣了一下:“这……也有道理。”
“其实这小贼我是见过的。”叶景印继续道,“昨日我带芸奴出去,曾到过浅妆居,此人便是浅妆居的仆人。想必是此人见芸奴性情怯懦和顺,头上所戴的首饰又颇值几个钱,便生了歹意,乘夜深人静,入叶府来偷。”
大夫人有些迟疑,侧过头来看叶景淮:“淮哥儿,你看呢?”
叶景淮低头看刀:“还是听母亲的。”
叶景印连忙说:“大娘向来贤明,这临安城内,谁不说我叶府当家主母是菩萨心肠,又怎么会冤枉一个小小的丫鬟呢?何况芸奴要是入了官府,少不得要上刑,她这柔弱的身子骨,哪里经得起折腾?要是死了残了,那也是一条人命。何况大哥的丫鬟里应外合偷府里的东西,传出去也不好听,有损叶府名誉啊!”
大夫人先是被他一通马屁拍得飘飘欲仙,后来听到“名声”二字,顿时醍醐灌顶,惊出一身冷汗。她为人最看重名声,自然不肯让人笑话自己御下不严,忙说:“罢了,罢了。既然有印哥儿替她作证,我便信她一回。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罚你三个月月俸,下去吧。”
碧烟本还想说什么,却被霜落拉了拉,只得作罢。
芸奴磕了头,谢了恩,跟叶景印出来,长长地松了口气:“二公子,今日多亏你……”
“不用谢了,若不是我让你把梳子拿出来,又怎么会招来这场祸事?”叶景印摆手。虽然他这么说,芸奴还是将恩情记在了心中。
二人坐车到白府,白谨嘉依然在廊下喝酒:“恭喜叶兄,贺喜叶兄。”
“何喜之有。”
“听闻昨晚贵府抓住了一个会飞的夜贼。”白谨嘉高声道,“想必那青耕鞋已入手了吧?”
“青耕鞋没到手,死尸倒是到手了一具。”叶景印将来龙去脉仔细一说,白谨嘉抬头看满园的六月雪,清风拂过,将花瓣卷起,漫天飞舞,宛如雪景,不由得嘴角微微上勾:“又是道士,这个道士真是神通广大啊。”
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车马声,随即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请问白先生在家吗?”
“请进。”
一个穿紫色衫子的女人缓缓而来,衣服上绣着缤纷的白花,与这园子倒也相称。她朝白谨嘉盈盈一拜:“白先生万安,我家主人想请先生过府一叙。”
“你家主人是……”
“这个……”女人迟疑了一下,“不便说明,先生随我去了便知。”
“若不言明,我白兄又如何能随你去?”叶景印插嘴道,白谨嘉用扇子一拦:“要我去自然可以,不过要带上我这两位朋友。”
女人有些为难:“我家主人只请了先生一人,这两位恐怕……”
“你家主人请我,也不过是降妖除魔驱邪避凶,我这两位朋友也有些能耐,可以助我一臂之力,若不把他们也请去,可是你家主人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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