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这样啦。”程子砚说,“若不是有老秦和你们之前的分析论断,如果不能明确案件性质和犯罪分子的个体特征,也不可能通过监控直接找出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啊。”
“即便是这样,也够牛的,那边人口那么多!”大宝说。
“这也是让小程加入我们勘查组的原因,多警种协作,才是破案最强大的力量。”我说。
“其实也不是每个案件图侦都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程子砚说,“首先得有视频条件。我知道,很多案件发生在农村,或者发生在室内,又或者附近的监控都是坏的,那就不具备视频条件,我就只有做回痕检员的工作了。上次龙番湖的案件,不就是这样。”
我点点头,那艘“幽灵鬼船”的模样又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而且,这起案件也有很多巧合。”程子砚说,“诸多的巧合才造就了最后的唯一指向。并不是所有案件,我们都有这么好运气的。”
“巧合是不错。”大宝依旧是星星眼,“但通过细致观察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那就是牛啊,毕竟犯罪分子不可能滴水不漏,被抓住了漏洞,自然就会有‘巧合’的出现了。”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程子砚说,“抓人容易,但是寻证还是比较难的。这起案件的视频线索其实都是推断来的,在法庭上并不能站得住脚,除非能找到那双板鞋。”
“是啊,最终还是回到了证据问题。”我叹了口气,说,“大家休息吧,忙了一天了。我已经交代小羽毛了,在抓捕之后立即搜查,并且详细调查这两天犯罪嫌疑人的活动情况。事情过去两天了,犯罪嫌疑人有充分的时间去伪装、善后,能不能找得到证据,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专案组。
专案组的气氛几乎和一天前一模一样。
犯罪嫌疑人阮豹已经被捉拿归案了,但是这个阮豹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无论侦查员如何软硬兼施,他总之就是一句话不说。
“现在是打不得、骂不得、饿不得、困不得。”陈诗羽一脸倦容地说,“我们拿他丝毫没有办法。”
“唯一和一天前不同的就是,”陈支队说,“侦查员们还是很有信心的,坚信他就是犯罪分子。”
“可是法官可不会相信直觉。”我皱着眉头说。
“他的家里也搜查过了。”陈诗羽说,“没有什么发现。这人独居,家里有几亩地,平时在家务农,农闲的时间,就天天在外面游荡,也有盗窃的前科。家里和狗窝一样,非常乱。我们算找得仔细的了,但就是没有发现绿色的裤子,还有板鞋。”
“既然有前科,肯定懂得怎么去毁灭证据。”我说,“现在的问题就是,如果找不到这两样关键证据,怕是很难起诉啊。”
专案组顿时陷入了沉寂,大家都在思考如何是好。
“这两天,阮豹都在做什么?”我想了一会儿,打破了会场的宁静。
“他自己是一个字都不说。”陈诗羽说,“外围调查还在进行。他的几亩地种的是牡丹,现在没什么农活,天天要么就是在网吧上网,要么就是和狐朋狗友们喝酒赌钱。”
“他家住什么地方?”我问。
陈诗羽说:“就住在北边,离案发现场七八公里的路程。平时他自己溜达去城里的网吧,也有搭同村人进城便车的时候。”
“搭便车?那这些便车的车主都问了吗?”我问。
“正在调查。”陈诗羽说。
话音未落,一名侦查员走进了专案组,说:“按照总体的安排,我刚才是去调查阮豹在被抓获之前的行踪。昨天下午,阮豹自行到城里网吧上网,然后晚上的时候,电话约了同村的一个人,搭他的拖拉机回村。我们的人是在他家门口守候的,他回村后就被我们抓获了。也就是说,这个同村人是阮豹被抓获之前最后接触的一个人。据他的表述,阮豹在回村的一路上没有说什么话,总共不超过五句。大概都是一些诸如‘晚上吃什么啊’‘最近有没有赢钱’之类的话。总体感觉,阮豹像是有什么心思。中途没有遇见其他人,阮豹中途叫停车一次,说是去看看他的牡丹地里的牡丹长得怎么样了,顺便撒尿。”
“牡丹地?”我灵光一现,打断了侦查员的话,说,“走,去他的牡丹地里看看,带上血迹追踪犬。”
在一块牡丹地的旁边,我们正在穿戴勘查装备,大宝在一旁逗着警犬。
“能确定这里有问题吗?”陈诗羽问我。
我摇摇头,说:“不好说。但是我觉得吧,如果阮豹是犯罪分子,在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有心思去关注牡丹长得如何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把物证埋在了这里。他可能有预感自己会被抓,要来这里看看,确保万无一失。”
“如果真是这样,他可真是画蛇添足了。”林涛说。
“嘿嘿,警犬不都是大狼狗吗?”大宝蹲在一只史宾格的旁边,用手指撩着它长长的耳朵。
史宾格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不去看大宝。
“这么小的狗,好使吗?能闻出血迹在哪里吗?”大宝接着说。
史宾格仍然乖乖地坐在训导员的身边,只是龇了龇牙。
“来穿鞋套,别撩狗了。”我无奈地说,“你是不是不服气?想和它比比谁的鼻子好?”
“搜。”训导员一声令下,史宾格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向牡丹地里冲了进去。
“它一定是在想,终于可以远离这个讨厌的家伙了。”我笑着说。
几亩地的面积,可以说不大不小,如果靠人力全部翻找一遍是不现实的。而且,如果这里真的没有埋物证,我们这种破坏庄稼的行为会被谴责。
史宾格大约找了十分钟的样子,在一处牡丹苗旁坐了下来,吐着舌头看着训导员。
我知道,这是血迹追踪犬发现血迹后的姿态。
我走了过去,这一处地方的泥土并没有新鲜的翻土痕迹,有些疑惑。
训导员明白我的意思,再次下达了“搜”的指令。
史宾格绕着这附近又搜了一圈,还是在这处牡丹苗的旁边坐了下来。
我怀疑地看了看史宾格,说:“那就挖吧。”
几名民警拿着铁锹开始挖地,没挖几分钟,一名民警就叫了起来:“有东西!”
我虎躯一震,赶紧跑到了土坑的旁边。土坑已经挖得很深了,大约有半米的样子,土坑里果真有一些东西。我戴好手套,把土坑里的东西清理了出来。
一件米色的外套,一条绿色的灯芯绒裤子,一双白色的破旧板鞋。
“案子破了!”我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有鞋子可以进行DNA检验,有裤子可以验证视频,衣服也可以寻找血迹。这就是完整的证据链条啊!”
“你真是可以啊!埋这么深都能找到!”大宝又开始撩起史宾格的长耳朵。
史宾格一脸无奈。
民警把一套衣物扔给阮豹看的时候,他先是惊讶,紧接着就是颓丧。但是真正攻破阮豹心理防线的,是那几份加急做出来的DNA报告。
阮豹凭借着几亩牡丹地,每年的收入倒也足够他的花销。不过最近手气不好,赌博连输,加之又迷上了一款收费网络游戏,这让他显得有些拮据。
之前他也总是会偷鸡摸狗,弄些小钱来花花,但他总是想着能抢一笔大的,至少能保证他几个月衣食无忧。盗窃他算是半个行家,但是抢劫还真是从来没有试过。那天,阮豹一边玩着游戏,一边想着可以找个抢劫的对象来试一试手。从网吧出来之后,阮豹挑选着抢劫的对象。原本他是想找一个刚刚从财贸市场打烊的个体经营户下手的,但是自己势单力薄、个头矮小,即便对方是女性,也没有把握能够一击成功。想来想去,他准备选择一辆出租车,到偏僻之地再动手。
这个时候的青乡市北城很少能看得到出租车,所以才会滋生出大量的黑三轮营运。阮豹觉得,这些黑三轮虽然没什么钱,但是既然没有出租车,不如就退而求其次了。
选来选去,阮豹选择了张兰芬,难得找到的女司机。
在商量好价钱之后,张兰芬载着阮豹向青乡河附近驶去,在经过现场那一片偏僻地的时候,阮豹掏出了匕首。
为了更好地控制张兰芬,阮豹让张兰芬脱光衣服远离自己,给自己更多寻找财物的时间。没想到这个张兰芬也真是百无禁忌。一不护财,二不护色。
虽然阮豹只在张兰芬的衣物里找到了一百多块钱,但初次抢劫就这么顺风顺水,还是让阮豹有些兴奋。
张兰芬浑身赤裸地在两百米开外,阮豹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作案过程有没有纰漏。他毕竟是被打击处理过的前科人员,具备一些反侦查意识。
想来想去,唯一可能出现纰漏的,就是张兰芬在脱光衣服之后,推她后背的那一把。
“会不会在她的身上留下指纹?”阮豹幼稚地想着。毕竟他之前因盗窃罪获刑的一个关键证据,就是他在现场留下了指纹。这时候的阮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经过充分准备就来抢劫,要是戴了手套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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