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些重点,线索很快就摸上来了。当我们的白板被写满的时候,三名死者的共同点也就浮出了水面。
其实每个人的生平只要被详细调查,总会有那么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但是这三名死者的不光彩,已经不仅仅是不光彩那么简单了。
第一名死者苏诗,前期的调查,只知道她是个离异的女人,曾有一个女儿夭折了。但是详细调查后得知,苏诗的女儿正是因为苏诗的粗心大意而死亡的。两年前,苏诗开车带女儿去办事。此事涉及苏诗的工作前途,所以心急火燎的苏诗到了地点就锁车跑上了办公楼,忘记了自己未满一周的女儿还在车里。当时正是天气最热的夏季,等苏诗想起自己女儿还在车里,跑下楼去的时候,女儿早已神志不清。送往医院后,经数天抢救无效,女儿因热射病而夭折了。不过,这件事情苏诗家里处置得很低调。丈夫虽和她离婚,但是家人并没有报警。因为医院开出了疾病死亡(中暑)的死亡证明,所以并没有司法机关介入。倒是当时有一些风传,但是也随着时间就渐渐平息了。这件事情是后来侦查员反复做通苏诗前夫的工作,才获取到的准确消息。
第二名死者乐天一,前期的调查并没有发现异常。但是在深入调查之后,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乐天一是学生物制药的,毕业以后一直在一家膨化食品厂做技术员。两年前,有两个孩童因为吃零食而中毒,虽然都挽救回了生命,但是有一名孩童还是留下了终生残疾。家属报警后,警方对此案进行了深入调查,最后有线索指向是乐天一管理的某车间生产出的零食可能有问题。但因为家属报案晚了,很多证据已经被销毁,而且因为个体差异,并没有出现其他孩童中毒的情况,所以怀疑归怀疑,并没有证据证明孩童的中毒一定是因为乐天一的车间零食出现了问题。后来法庭出面调解,这个零食厂开除了乐天一,只赔了孩童家长一笔钱了事。乐天一后来又到现在的龙崎生物制品公司任职,之所以能任职,也是因为之前的这件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第三个死者刘三好的亏心事倒是一目了然。刘三好游手好闲,别说孝顺母亲了,他只会找他母亲要钱。几个月前,刘三好的母亲感冒加重,直至卧床,但因为刘三好连续一两个月没有回家,所以也没人发现。直到邻居闻见了臭味,才破门而入,发现刘三好的母亲早已死去多日。这件事情倒是周围居民尽人皆知。当然,刘三好还有其他很多劣迹,甚至违法行为,以至于我们的大半块白板写上的都是他的事情。不过,真正能称得上丧尽天良的,就是这一件。
在看完白板之后,我把卷宗往桌上一摔,说:“很显然,这三个人的共同点就在这里了。他们都干过亏心事。苏诗是没有母亲的责任感,害死幼小的女儿;乐天一是没有社会责任感,害到了无辜儿童;刘三好是没有家庭责任感,不赡养老人,最终害死了老人。我想啊,应该是有人替天行道来惩罚他们了。”
“有可能。”林涛说,“不过,昨天晚上汇总之后,赵局长他们也怀疑这个共同点。相对于其他牵强附会的共同点来说,这个是最突出的。不过仅仅是这个共同点,依旧没有串并的依据。”
“是啊,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呢。”大宝说,“比如,这三个人的亏心事,除了刘三好,其他都挺隐秘的。”
“不错。”林涛插话道,“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的话,他也真够厉害的。我们一个警队一个星期才调查出来的事情,他是怎么调查出来的?”
“这倒也是。”我说,“仅是调查这一点,就有够忙的。”
“即便能调查出来,”大宝说,“那么他又是怎么让这三个人心甘情愿地到指定地点接受屠戮的呢?”
我的心里所想和大宝一样,如果他们三个的共同点真的是这个,那么这两个问题就是摆在我们面前最大的难题。
“有问题不要紧,查呗。”我说。
“我听说,赵局长又把侦查方向调整到死者失踪前的联系人了。”林涛说,“他们也想到了大宝说的第二点。如果这个点能突破,不仅能串并案件,而且还能直接破案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继续寻找三起案件其他的共同点。”我说,“客观的共同点,比如尸体情况、现场情况、物证情况。如果我们能找到客观的共同点,也算是可以推进案件的侦办工作。”
“只是最近实在太忙了。”林涛摊摊手。
“不管怎么说,我们得抓紧,我们要把主动权拿回来。”我说,“绝对不能再给凶手时间去杀害下一个人了!”
林涛和大宝同时瞪起了眼睛看着我。我知道,他们指的是我的乌鸦嘴。
可是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我的手机果断响了起来。
来电号码是龙番市公安局法医科胡科长。
凌晨一点半,胡科长来电话,还能是什么事情呢?
第八案纸箱浮尸
人天生,并且永远,是自私的动物。
——亚当·斯密
1.
“这么晚了,就我们三个去吧。”我一边收拾勘查箱,一边说,“我们先去了解清楚情况,如果需要他们三个的话,再说。”
大宝点点头,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勘查车的备用钥匙给我。韩亮不在的时候,一般都是我来充当驾驶员,因为实在不相信那两个家伙的驾驶水平。
看卷宗看到这么晚,没有想到外面乌云密布。加之已经步入初夏,空气闷热、潮湿,让人全身都不舒服。去年是一年大旱,我省北部更是成为全国大旱的重灾区。今年过完年就雨水不断,看起来老人们常说的“大旱之后必有大涝”,还真是有道理的。
“你觉得这也是那个什么替天行道的人干的?”林涛问。
“不是我觉得不觉得的问题。”我坐上驾驶座,发动勘查车,说,“应该是胡科长这样觉得,所以这么晚了喊我们过去——嗯,这车真大。”
“你行不?”坐在副驾驶的林涛赶紧扣紧了安全带,说,“你说,会不会又是什么动物啃咬,或者是查不清作案动机?”
“后者的可能性大。”我说,“让我们去的地方是龙番市经济开发区的一个仓库群。据我所知,那里的建筑物基本都是各个厂家安置货物的仓库。每个厂家圈了地、盖了仓库以后,都会雇用仓库保管员二十四小时轮值。毕竟是仓库,货物需要保存,不至于像刘三好被杀案的现场那样到处都是老鼠,而且那里毕竟不是荒郊野外,不至于有什么野兽。”
有了手机导航,在这个硕大的城市里驾驶显得不那么困难了。虽然我不像韩亮,是个活地图,但在手机导航的帮助下,我们只用了一个小时就抵达了经济开发区的仓库群。凌晨开车,真不是一般的爽。
虽然一大片空旷的厂区都是仓库,但是每个厂家的仓库之间,都筑起了围墙。甚至一些储存贵重材料、货物的仓库区围墙上还铺设了电网。毕竟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所以仓库与仓库之间的道路上,没有安装路灯。偶然可以看见某个仓库的长明灯闪亮,其余地方都是伸手不见五指。
胡科长的警车停在仓库群的入口道路边,闪着警灯,在浓浓的夜幕中格外显眼。他见我们的车到了,把手伸出车窗朝我们挥了挥,引导我们开车进入了仓库区。
车灯照亮了仓库区的水泥道路,因为年久失修,加之总是有大货车通过,所以路面被压得破烂不堪。我紧紧握着方向盘,控制着不断抖动的方向盘,跟着胡科长的警车到了一处仓库门口。
仓库门口停着好几辆警车,都闪着警灯。虽然这处仓库是最小的,占地也就两三亩,里面也就一大间厂房,但是在这个时候,因为有勘查车顶大探照灯的照射,所以是最明亮的。
我跳下车,看了看环境。
这一处小仓库的门口,有几个生了锈的铁皮烤漆大字:龙番市晖原日化有限责任公司。其中“限”字不知道去哪儿了,“龙”字的固定钉坏了,倒立了过来。其他的几个字也是锈迹斑斑,在勘查灯的照射下甚至可以看见字与字之间的蜘蛛网。
仓库的电动伸缩门半开着,一端已经损坏并且坍塌,伸缩门、伸缩杆之间也都密布着蜘蛛网。
显然,这间仓库已经被废弃了。
顺着勘查灯的光束往里看,里面的厂房和其他仓库的框架结构、彩钢板墙体不一样,是一栋老式的砖砌厂房。只有一栋,挑高,有七八百平方米的面积,六七米高。仓库的窗户很高,窗体已经破烂不堪,玻璃都已残破。
仓库的伸缩门旁边有一间封闭的小房屋,应该曾经是仓库管理员居住的地方,门窗还是完好的,只是里面没有什么摆设了。
“这个仓库地盘,是曾经一个老板买下来的,做日化产品的。”胡科长给我们解说案情,“他买下来的时候,这个老厂房就已经有几十年历史了。开始可能是准备改造的,后来因为资金问题就没改造。日常是在里面堆放公司的产品,后来公司破产了,这个老板卷款私逃,据说到现在还没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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