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知道了死者的居住地,林涛迫不及待地带着程子砚赶去现场进行起跳点的勘查,而我和大宝没有跟着他们去。
我想来想去,偷偷地问辖区派出所民警:“今天的那条死狗,你知道它主人把它埋到哪儿了吗?”
民警一脸惊恐地看着我说:“干什么?你还要验狗的尸体?”
如果和那个短发女孩商量检验狗的尸体,不管最终她能不能同意,至少得费很多口舌,所以我就出了如此“阴招”,等狗被埋了,我们去掘坟。人的坟是精神和灵魂的象征,侮辱尸体可以追究刑事责任。但是,我想,狗的应该没事吧,不算违反纪律吧。
这样想了,也就这样做了。于是,在夜色降临的时候,我们几个人拿着锹,像小偷一样溜到了一个偏僻公园里的偏僻角落。好在民警把短发女孩直接送到这里埋了狗,不然我们还真是找不到。
我们三下五除二把萨摩耶的尸体挖了出来,用强光手电当成手术无影灯,对狗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尸表检验。
狗的损伤主要在脖子,为了能尽可能地暴露视野,我们用剃刀剔除了萨摩耶颈部的毛。一个剟开的创口触目惊心,里面的气管和大血管都断了。
“半月形的创口。”我想了想,问大宝说,“这个,普通的匕首、菜刀应该形成不了吧?”
大宝用比例尺量了量创口,说:“形成不了,半月形,一气呵成,显然是……显然是镰刀,那种割草的镰刀,正好弧度和狗脖子差不多,一下就割断了喉咙。”
“和我想的一样!”我微微一笑说,“重新埋好,我的心里有谱了。”
3.
尸检情况一经汇报,专案组便撤了一半人。平时的警力就够紧张的了,更不用说还有一起命案和一起疑似命案没有查清楚。那么,这一起很有可能只是侮辱尸体罪的高坠案件,也就没有必要拴住那么多的警力了。
“在现场附近五公里的农村住户里,筛查身体非常强壮的成年男子。”我说。
“这么有把握?”赵局长问,“现在农村的壮劳力基本都外出打工了,如果你给的这个条件可靠的话,很快能找到嫌疑人。”
“我自认为应该没什么问题。”我说。
赵局长低声部署完侦查工作后,问我:“你说说看依据。”
我说:“第一,之所以是在马路东边的农村里寻找,是因为本案中涉及了两种工具,一种是挖坑的铁锹,一种是杀狗的镰刀。我要解释一下,我们偷偷地去检验了那条被杀死的狗的尸体。”
大家窃窃地笑。
我继续说:“这两种农具,只有在农村才可以轻易找到,而在城镇居民家中一般是没有的。尤其是镰刀。如果是城镇居民,他们最方便的杀狗工具可能是匕首、菜刀,而不是镰刀。”
赵局长点头表示认可。
我说:“第二,之所以寻找附近的住户,是因为法医讲究一个规律,叫作‘远抛近埋’。嫌疑人的作案心理特征是选择和坠楼点、他的居住点之间的位置进行埋尸,而不会反其道而行。”
“这个我懂。”赵局长说,“可是,一定要是非常强壮的成年男子吗?”
我说:“根据尸体的衣着检验,死者的鞋帮有明显的拖擦痕迹,说明运尸的过程是控制上半身,下半身垂落在地上拖。我当时就在思考,死者体态娇小,嫌疑人没有运输工具,那么他可以肩扛、可以横抱,为什么要拖着呢?”
“那只能说明嫌疑人体力不足啊。”赵局长说。
“不。”我说,“体力不足更需要肩扛横抱了,夹着上半身拖着尸体,很可能是嫌疑人只用了单臂。为什么只用单臂?说明另一臂还有用。结合现场的情况,他的另一臂是夹了那条萨摩耶。我们想一想,死者最起码也有七八十斤,那条萨摩耶也有三四十斤,一个人同时夹着两具尸体,步行三公里,而不去寻找交通工具,说明这人非常强壮。”
“那他为什么要一次性带两具尸体?”有侦查员问。
“我觉得用狗尸体来隐藏人尸体是临时起意。”我说,“可能是在准备埋尸的路上,看到了狗,临时起意,就顺手杀了狗,顺路带了过来。”
“死者只有二十二岁,你估计嫌疑人年龄如何?”赵局长问。
我说:“年龄太大了不会有如此强壮的体格,而年龄太小了不会有如此缜密的藏尸思维,我觉得三四十岁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明白了。”侦查员点头出门。
专案组陷入沉默后不久,林涛一行人返回了。
“有什么发现吗?”我问。
我知道,在尸检明确了高坠伤以后,现场勘查痕迹物证是定案的关键依据,林涛对死者住处的勘查活动,可能会决定案件的性质。
林涛没说话,把死者住处的照片一张一张地通过幻灯片放映给我们看。
死者的家里非常干净整齐,应该是一个人独居。看来看去,在这些照片里并看不出什么疑点和名堂。
“现场是一个大门,进去后是半个小厅,小厅两侧是厨房和卫生间。”林涛介绍道,“再往里走就是卧室。卧室的一侧放床,另一侧放梳妆写字台,中间是窗户。窗户的下面,有一个凳子。因为现场地面不具备检验条件,所以我们对现场的勘查没发现什么。对所有物品都勘查了,没有看到什么明确的新鲜指纹。不过,窗台下面凳子上,有两枚完整的灰尘加层足迹,分别是左、右脚的,足尖指向窗户方向。我们都提取拍照了,和死者的慢跑鞋鞋底的花纹一致。”
“也就是说,她是踩着那个凳子,蹬上窗台,然后坠楼的?”赵局长有些兴奋。因为如果是这样,这就不是一起命案了。
“有可能吧。”林涛说,“窗户上也有新鲜的指擦痕,但是新鲜陈旧的程度不太好判断。窗台凸凹不平,有擦蹭痕迹,但是看不出鞋印,不具备条件。”
“如果是个自杀案件,就好办多了。”赵局长说,“不过,不管怎样,这案子都涉嫌刑事犯罪了,这个强壮的成年男人,我们肯定是要找出来的。”
我没有说话,对赵局长认为的案件性质也没有评论。我把林涛拍回来的照片反反复复地看,看窗户内外的照片,看家里的一些用品摆设。看上去,死者足踏小凳子登上窗台然后坠楼的结论好像没有什么问题。逻辑合理、层次合理,坠楼的位置也差不多。但是,尸体检验的诸多细节也都在我的脑海里呈现。这些线索,慢慢形成了一股线,指向了一个方向。
对我来说,看案件照片就像是玩手机游戏一样,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我已经看了一个多小时,自己还以为只过了十几分钟。
案件的侦查就这样出现了突破。
主办侦查员一脸成就感地返回了专案组,问:“是不是自杀坠楼?勘查没问题吧?”
对于这个问题,我和林涛都没有回答。我是因为心里有疑惑,所以不敢随便发表意见,林涛肯定也是这样。组队协作了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的默契是不言而喻的。
侦查员见我们没有回答,自己接着说:“人找到了。秦科长分析的范围很小了,就那么几个人,随便一排查时间就对上了。喏,这是他的鞋子。”
侦查员拎上来好几双鞋子,说明他们不仅已经锁定了嫌疑人,还通过搜查手续提取到了嫌疑人的鞋子。
这些鞋子和我们想象中破破烂烂的鞋子不一样,虽然很多鞋子的鞋底沾有一些泥渍,但是鞋面几乎都擦得一尘不染。皮鞋是这样,球鞋也都干干净净。说明鞋子的主人是一个很讲究的人。
林涛接过鞋子,拿出在现场土坑边提取的立体足迹石膏模型,慢慢地比对。
“这是好几个人的鞋子?”我问。
侦查员摇摇头,说:“不用找好几个人啦,就一个,叫万林,他都已经交代了犯罪事实,所以现在再稳定一下证据就好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心里暗暗为侦查员的功夫点赞。
“就是这个了。”林涛从几双鞋子中拿出一双说,“各个特征都能比对上,我已经拍照了,回去做一份详细的比对鉴定报告就好了。肯定就是这双,没错了。”
“果然。”侦查员说,“这双是他脚上的,没换呢。”
“你刚才说他已经交代了,他是怎么交代的?”我问。
侦查员喝了口水,抹了抹嘴巴,说:“我们到他家,他也没抵抗,就和我们回来了。还没来得及问呢,他就说:‘我全说,我全说。’后来说是这么一回事:死者金娟之前是个卖淫女,万林是在嫖娼的时候认识的她。这个万林三十六岁,有老婆儿子,大学毕业后自己在村里经营了一个木材厂。不是说多有钱,但在村里来说算是个小暴发户了。这个万林说他对金娟是一见钟情,就在他的厂子附近为她租了个回迁房,一个月给金娟一千块钱生活费,包养起来了。”
“情节和我想的差不多。”大宝说。
“据万林说,这个金娟总是嫌他给的钱不够,还接生意,所以很生气。”侦查员接着说,“前几天他们吵了好几架,双方情绪都比较激动。前天晚上,他又到金娟住处找她理论,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可是没想到,金娟一激动,翻着窗户就跳下去了。”
相似小说推荐
-
鬼树 (月骁) 天涯论坛我出生在看似平凡却极不平凡的家庭,爷爷在我小的时候便为人驱鬼消灾,三叔更是继承了他的手段…...
-
星辰的三分之一 (提子墨) 英国大伦敦地区的地铁网,发生了多起骇人听闻的连续杀人事件,充满猎奇色彩的命案分布于各大知名地铁站:少女蛹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