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子就在山头上,后头整了个圈牛的围子。我跟另外两个弟兄住在侧屋,有一天呆哥又发了疯,我们比划了好多根烟才给劝住,眼看着后半夜就没事儿咧。几个人就回屋睡咧。我起来撒尿,听到了什么声音,就去了前头看,发生半夜呆哥出了门。我赶紧跟了上去,猫着跟了两三里路左右,最后到了个烂屋。这山林太大,那地方比我们平时待的地儿还要深一些,就看着呆哥站在那废房子的门口。当时天太黑,我藏在林子里头,压根就不敢动。”
“我清清楚楚的听到,好多声音就从周围的山林里头传出来。那是鬼叫声,说不清楚有多少野鬼,就在山里头吼,呆哥一个人站在那门口。后……后头……”
这汉子的声音都在抖……
“周边的林子里头,我瞅着好多人走了过来,全都到了呆哥面前,呆子当时的样子都变了。他在吃鬼……怪的不是这个,怪的是,那些人像是他娘的全都发了疯一样,走到面前让他吃……”
我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手放在边上的土里头已经是捏的邦紧。
“到了后头,我用铜钱把人气给闭了,脑壳埋在叶子堆里头动都不敢动。一直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我看那样子像是没了事,就朝着那地方摸过去,发现呆子不见咧。就剩几间空荡荡的废屋子,后头的鸭圈都烂的不行。到了正屋,总算是找到了这呆子,他就直勾勾的睡在那屋子中间的地上头,我在周围下了招子,肯定了周围的鬼气因为天快亮的原因都避了才敢把他弄醒。狗日的醒了就怪叫流口水,当时我好像还听得到周边有鬼叫声,只是已经不晓得好远,那些玩意像是都已经走了一样。把呆子弄回去之后,第二天又立马就没事儿咧……”
“小爷,呆哥的事儿我以前也听过一些,他说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你说不是就是周围的那些野鬼要压他的魂儿,这玩意真有那么玄乎?所以这呆子半夜就去把那些玩意吃了?而……而且……”
这货口气有些忌讳,看了一旁啃牛皮菜的呆子一眼,
“他那天晚上去的那处林子,就是以前麻老死的那地方。最后呆子睡的那屋子中间的位置,就是当初放麻老那棺材的地儿……”
“你是没看到,当时呆哥躺在那地上,那动作,就跟麻老当初死的时候差不多。”
这汉子就看着我
第一回的变了脸色。
“以后他半夜再出去,你们别跟着去。来的那些鬼,不是虬龙山上头的东西。”
“不是这山里头的野板板?”
我再次开口说了句话,这货立马一副吃惊的神色,“小爷,你是说,当时这山周围,藏着我们的弟兄?”
我没有应声算是默认,其实我一直心头都晓得,此时的虬龙山边上,不晓得守着多少屋里头的人,砖街的那批老头,七八成估计都在这一块,现在指不定有人就在什么角落里头朝着我们这块田边上瞅。
这货就看着我声音都显得有些失落。
“呆哥再出去,不要跟着咧,就当没看到。他说身上重,平时就多帮他买点叶子烟,钱我先帮他垫着……”
“小爷,呆子跟这山头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名堂?掌柜的说,以后就让他待在这地儿咧。”
我伸手就朝着口袋里头摸。拿出两张票子朝这伙计面前一递,这货装的有些不好意思,居然伸手就要来接。就看到我眼睛盯在手上的两张票子上头都出了神。这货立马把手一缩,语气里头全是不在意。
第592章
“小爷,我们什么关系?酒都喝过那么多回咧。你这分明把我当外人。”我松了口气,不经意的飞快的把钱揣了回来,新亏脸皮厚还没红,只是稍微有点烫。
“哥子,这事儿太大,那些鬼怕不是周围山边的行头,都是从其他地方顺着地势来的虬龙山。以后你守着就成,明儿开始我带家伙过来种种地,你这假模假式的光浇水,也不映点坟,红苕长的好个求咧。”
呆子一个嘴巴嚼的寡青,
“叔……叔叔。”这货看着我就嘿嘿的笑。我赶紧拿了袖子给这货擦口水,看着呆哥,我心头无比的复杂,很多事情到了现在终于是有了答案。呆哥在虬龙山里头的那条魂,就是个阵眼子,当初麻爷爷的那句话似乎还在眼前,
“澈孙儿,要是我猜的不错。虬龙山,就是我们王家最后的后手。”
正好这时候,远处虬龙山的日暮西陲,我看的直接呆住了。从各处挖坟盗墓,那么多的地势,断人祖坟,占人阴脉。造了那么多的阴间孽债,就是为了用那些坟,布一个阴路四通的墓阵。我心头都在抖,这一点,简直就是当初那风水大局的翻版。从表面上看只有一个解释,爷爷他真的已经看通了那里头的道道,所以屋里头的那些老货,才敢下手花了这么大的本钱,布这一个不晓得让多少墓中鬼魂永世不得翻身的阵法,按照三叔的说法,就是要借着那些墓的阴脉,断了其本身的东西,来守住我王家背后的那座“大山”。风水里头连着祖脉的这座大山。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安徽的那个斗,难不成真的就是那风水大局的中心。我伸手从兜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上头写的正是爷爷的八字。当初那庙子里头的老头一死,我亲手收了他的魂儿,偏偏过后又有一个影子从那身子里头冒了出来,一想起那诡异的黑影。我骇的不是我走了眼,而是就在当时我拿出爷爷八字的时候,点的那根香,真的就找到了其中一只鬼。那老头是一件四十年前就做好了衣服……回来之后,三叔的话还历历在目。
“屁娃,常家是两代隔一个,而我们是隔代一个,家里头就我们这一支,当初也有个东西要来带他走,但那只东西才刚出门就被堵在了门口,一件衣服穿上去关了它四十年。后头他带了个做个石头过去摆在那地儿,我也不晓得有什么用,他就从上头弄了一块下来做成玉佩,居然真的管用,一直就把你保到了今天。”
刚出门……我心头一惊,这话里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所有的人都被骗了,那地方难不成真的就是那诡异大阵的中心。包括南雨在内的那些尖脑壳,难道最开始都是从那地方出来的?
日暮西陲,正好就映着远处的虬龙山。我看着那落山的太阳,竟然有些美,这一幕普通的景色,漫漫的长河之中,一代代淹没了多少走土的道家,连符法和冥牌都没能留下,只剩那一个个埋在土里头的老坟。就在这次回来,三叔那货莫名其妙的拿了老家祠堂的族谱出来翻,我直接看的愣住了,打死都不信我们这一脉的源头居然有那么古老,这货在边上抽着烟,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的那句“就你一根独苗咧。”
而那落山的太阳,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一般……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两个来月后我回来砖街,在吃水乡被我妈收拾了个惨,说有正事不做偏偏回去挖土,街上的人都在议论,出去打麻将背地里头全是指指点点。我老汉跟平时一样,天天往乡里头上班,忙的不行的样子。跟我就说了几句话,让我心头不要再惦记着安徽的那个斗。那天是个晚上,说是要整一桌子菜,刚上桌子就指着我鼻子骂。
“人家祝君有什么不好?让你跟着出去长长见识,帮人祝家做点生意,愣是整不出个什么名堂。你像你老汉那样才好?一辈子窝在乡里头没出息。你三叔说是赔了本,现在窝在老家挖土咧,你没瞧见那没出息那样,你爷爷不在了,这屋里头就盼着他在外头挣点钱,现在就成了废柴。你想去学他?”
我不敢还嘴,心想她哪里又看出来我把祝凤堂生意给做黄了?三叔这货到底回屋头扯了什么慌?我老汉在厨房还在厨房整菜,我说去帮忙又不准,拉着我在桌子边上一直骂。临到几天之后我要走,我老汉才把我叫到了书房。
一副“道”字还挂在书房正中的墙头,我在边上扯着纸,愣是没说话,就看着他在桌子上头练字。一个下午,总算是停了笔,我只觉得手都有些麻,转身就要出门,就在这时,
“你坐一下。”
我老汉压根就没看我,拿着副字还在使劲的看。
“狗日的,这一笔走多了。”
我立马一站,眼睛直勾勾的就盯着那上头。“老汉,怎么可能?我全程看了咧,收笔那一下刚好到了位的。估计是不是这纸张不行,浸的不够。”
他惊奇的看了我一眼,接着居然点了点头。
“县书协有几个认识的,前一阵来要我去搭把手。乡里头事情太多,这一阵走不开。”我一句锤子哟差点冲口而出,完全不敢相信这话居然从面前这人高马大的身影里头说出来。直到听了下一句,我才立马回过了神。
“还不是你妈,三天两头的闹。说我挣不到钱……”
“祖宗们虽说死的久,眼睛都在盯着后辈子看的,你有空多去老家祠堂拜拜,家里头的那些老人也想多看看你。”我嗯了一声,原本心头准备了好多话,着急的要找到我老汉,可一到屋里头,站在他面前,什么话都开不了口。我心头憋的难受,砖街的变化实在太快,所有人都在传,天大的事儿就要来咧,外头散伙了那么多的门面,就连吃水乡附近的村子,也回了不少汉子,他娘的全都装成打工挣了钱要回老家“猫土”(种地)。要说一切的东西,屋里头的那群老头能够绕过三叔,但是有一个人是绝对绕不过去,那就是此刻站在我面前的这人,爷爷至今没有下落,要说只留下了一些吩咐的话,家里头的人按着吩咐做,而屋里头那些老行头干的事儿,站在后头经手安排的人,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