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督察皱着眉,摊摊手,说:“前头号通缉犯逃狱,顺序自然比那种恶意犯来得优先啊!跟他们说我们暂时腾不出入手,请他们体谅一下。”
“但电话里的是港岛重案组黄督察……”
随着那位探员的目光,众人望向关振铎桌上的电话,三号内线按钮旁的红灯在闪,表示电话另一端仍未挂线,正在等候回复。
蔡督察叹一口气,正想着如何有技巧地安抚对方,关振铎却突然拾起话筒,按下三号内线按钮。
“我是CIB关振铎高级警司。”
他的举动让在场各人暗暗吃惊,而且他们心想电话另一边的黄督察搞不好比他们更惊讶。刚才接电话的不过是一般探员,却突然换上警司级警官了。
“对,对。B组目前分身不暇,因为要处理石本添的案子,很抱歉。”关振铎莞尔一笑,蔡督察猜想对方一定是反过来向组长赔不是。“B组各队都有重要任务,Team2刚办完大案休假中,不过即使紧急召集,也要今晚才能提供协助……而且一直处理旺角镪水弹案的是第一队,他们正在全力追查石本添的下落……啊,你能体谅就最好了。”
各人听到关振铎这样说,想必对方已经让步—当然,面对一位高级警司,就算是总区重案组督察,也只能唯唯诺诺。
然而,当他们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到关振铎继续说:“我就派一位……不,两位探员暂时跟进镪水弹的案子。帮助未必很人,但至少我们掌握旺角同类型案件的情报,相信那两位同事能给予帮助。对,对。不,不用客气,同是警队一分子,自然会尽力协助,好好,说不定将来CIB要倚靠你们提供的消息,到时请多多关照了。再见。”
关振铎放下话筒,抬头便看到众人讶异的神色。
“组长,我们要抽人手去处理镪水弹事件吗?”蔡督察紧张地说:“光是找那长发男人,以及翻看接应车辆相关的影片,我们的工作量已经大增了……”
“不用担心,反正小明只负责跑腿,抽掉他对你们影响不大。”
“你要小明去跟进?但他……”蔡督察想说小明只是个新人“调职ci”时旺角第一宗镪水弹案已发生,他没有参与调查。
“我没车嘛。”关振铎边说边站起来。
“咦……?”蔡督察这时候才明白关振铎的意思。“组长,你要亲自去处理镪水弹案?”
“石本添这边的线索已够多了,你们继续查下去,早晚会挖出柴湾那个巢穴的实际位置,到时便能一网打尽。相反镪水弹的案子就像大海捞针,不抓住这一刻,恐怕调查又会多拖几个月。”关振铎从案头捡起几个资料夹,再从抽屉取出枪套和左轮手枪。“况且,我可以藉这个援会看看我有没有能力回到前线调查。就当作实验吧。”
蔡督察和三位手下对关振铎的话全不理解,毕竟他们都不知道曹警司令早的建议。
关振铎用文件拍了拍小明的头顶,说:“还在发什么呆?我还有几个钟头就退休了,要争取时间哪。”
4
骆小明随着关振铎离开情报科的办公室,二人来到警署大楼正门。
“组长?我的车停在那边……”小明正要转左往停车场,关振铎却笔直往大闸走过去。
“嘉咸街跟这儿不过十分钟步程,用走的便可以了。”
“但您说要我开车……”
“那只是借口罢了。”关振铎满不在乎地回头瞟了小明一眼,“还是说,你宁愿回去继续当跑腿?”
“不、不,能当组长的助理当然更好。”小明赶紧加快脚步,走到关振铎旁边。这半年来,他经常被关振铎差遣,但他毫无怒言——事实上,能待在这位警界第一头脑身旁,看他办案,听他分析案情,对任何一位从事侦缉的探员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小明不知道为什么关振铎看中自己,他猜想或许前任组长跟班被调,碰巧他加入情报科填补空缺,所以顺势继承了这项任务。
从中区员警总部走到嘉咸街市集,只有数个街口,关振铎和小明不一会就来到现场。愈接近事发地点,就愈多媒体的采访车停在路旁,小明心想记者们对这案件也相当重视——至少,他们没有因为西半山区发生枪战,就一窝蜂地跑去报导那边的新闻,丢下这边不管。
“黄督察应该在附近。”关振铎说。
“咦?”小明表情略带讶异,问道:“他在现场吗?”
“刚才我在电话中听到颇嘈杂的背景声,他肯定不在警署。”关振铎边张望边说:“而且,他绕过地区情报组,亲自打电话来催促,可见他焦急得不得了。这也不能怪他,事发至今已有四个多钟头,他再不给记者们一个说法,那些无冕皇帝恐怕会暴动。黄督察手上没资料,可不能一直以‘仍在调查中’拖延……嗯,我看到他了。”
小明循着组长的视线,看到医戒线内有一位穿灰色西装,头顶半秃的男人,那个蹙著眉、以难看脸色跟下属说著话的,正是港岛总区重案组第三队队长黄奕骏高级督察。
“黄督察,很久没见。”关振铎边说边将员警证挂在胸口,向守住警戒线的军装警员示意让他和小明进入。黄督察转过头,先是呆了两秒,再连忙向关振铎的方向走过去。
“关警司,怎么……”黄督察诧异地说。
“第一队太忙,我就亲自过来囉。”关振铎递上文件,说:“与其传真给你,不如直接拿给你吧,反正传到重案组,你人也不在。”
黄督察本来想问对方为何知道自己身在现场,但一想到眼前的人是CIB“天眼”’关振铎,就没有问下去。
“要劳烦您亲自走一趟,实在太抱歉了。”黄督察边说边对下属扬扬手,叫他们去办自己的事。“我明白石本添的案子很重要,但这边也不容忽视,跟旺角那两次案件相比,这次严重多了,犯人丢了四瓶镪水,暂时没有死者可说是不幸中之大幸。”
水管疏通剂的成分主要是高浓度的氢氧化钠溶液,沾上皮肤会引致严重的化学灼伤,如果灼伤范围大并且缺乏及时治疗,有机会导致肌肉组织坏死,引起并发症,甚至致命。
“跟旺角一样是五百毫升的‘骑士牌通渠水’吗?”关振铎问。
“对,完全一样。不过,我们还是无法确认是同一个犯人还是模仿犯,这必须先由CIB确认……”
“我们没表示,你们不敢贸然跟记者说吧。”
“呃……对。”黄督察有点尴尬。
关振铎很清楚这些部门之间的潜规则。因为案件涉及另一地区的严重罪案,在收到CIB的说法之前,黄督察作出任何公开雪口论,责任便落在港岛重案组身上。如果黄督察的判断出错,日后他和下属就会受到上级责难;若他采取摸棱两可的说法,又容易引来“警方无能”的批评,一样会打击重案组的士气和威信。可是,只要有CIB背书,无论言论正确与否,黄督察都不用承担责任,毕竟CIB是警队的中央情报部门,重案组依照CIB的报告作出结论,即使有误,也无可厚非。
“能锁定犯人投掷镪水弹的位置吗?”关振铎问。
“大致上能确认……请来这边。”黄督察示意关振铎和小明跟他向前走。三人走到威宁顿街和嘉咸街交界一栋唐楼前。
“调查所知,先有两瓶镪水从这儿往嘉咸街的摊档投掷。”黄督察指著唐楼的顶楼,再指了指警员们仍在调查搜证的嘉咸街,“然后,当人群争相走避,再有两瓶丢向威灵顿街的方向。”黄督察指向他的左边。
“是从这顶楼投掷的?”关振铎抬头望向五层高的顶楼,问道。
“相信是。”
“咱们上去看看。”
三人沿着楼梯,走上那栋土黄色外墙的唐楼顶楼。那唐楼两年前已荒废,前身是一栋公寓,一楼以前更是一间有名的粮油杂货商行。弃置两年,全因地产商未能收购邻接的另外两栋旧楼——发展商打算把三楝大厦拆掉,改建成三十层高的新式大厦。
关振铎站在顶楼边缘,探头看了看两边街上,再走到另一边,看看邻接大厦的屋顶。他来回走了几趟,跟一位正在搜证的鉴证人员聊了几句,再细心检查他们放在地上的标示,然后一语不发,缓步走到黄督察跟前。
“关警司,怎么了?”黄督察问。
“……完全吻合。”关振铎说道。小明察觉,虽然关振铎给了黄督察一个正面的答案,可是他说话时表情有点微妙。
“确定是旺角的犯人吗?”
“七成……不,八成。”关振铎环顾一下,说:“旺角的两起事件,犯案地点都是这种顶楼相连的唐楼,一样没有保安员、大门没有上锁。旺角第二起案件中,跟这次一样,犯人是在一栋位于街角的大楼顶楼投弹的,同样是先投掷一边,引起混乱后再掷向另一边。媒体都只集中报导‘两瓶镪水从天而降’,对投掷的先后次序,方向,距离细节没有着墨,但这次的犯人”巧合地“跟上次相同。”
关振铎指向街上摊贩中一面明显被水管疏通剂腐蚀过的帐篷,说:“犯人上次已用这种手法,把打开的瓶子丢向帐篷,让帐篷反弹,溅出更多腐蚀液体,制造更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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