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颖的案子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检控,但坊间舆论一致认定是左汉强主谋。骆小明虽然知道左汉强是无辜,但他乐于看到这结果,因为有好几宗线民被杀的案子基于证据不足而无法加在左汉强身上。
“反正他逃过了好几条人命的责任,就让他承受一条他没杀害的人命的责任吧。”
骆小明如此想。
两个月后,骆小明跟师傅到古小姐的寓所探望唐颖。古小姐在家门外设置了针孔摄影机,骆小明刚按门铃,古小姐就从萤光幕看到访客的样子。骆小明从师傅口中得知此事时,觉得这位骇客果然谨慎,说不定她房间里有“自爆”装置,一按钮就会把电脑中的所有资料删掉。
“你……是唐颖?”骆小明进屋后,再次认不出唐颖,她剪短了头发,更把黑发染成棕色。
“骆督察,我叫‘江小玲’。”唐颖纠正小明道。
“呃……对,江小玲、江小玲。”小明重复了对方的名字两次。
“小玲你干脆学我叫他做‘小明’吧,小玲和小明,真是逗趣的组合。”关振铎笑道。
“至少也该叫我明哥吧,如果我再老几岁,就可以当她父……”小明话到嘴边,不禁止住。
“没关系,爸爸的案子重开,我很感激你们,明哥你不用介意。”唐颖道。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小明问。
“没有……我现在只想等左汉强宣判的一刻。那之后再想吧。牛姊对我很好,让我免费寄住在这儿,我就替她打理家居,偶尔充当她的助手之类。”
“牛姊?”
“就是古小姐,她的网名叫‘牛顿’,很帅气吧。”关振铎插嘴道。
骆小明怔了一怔。他本来想劝说唐颖还是不要太接近古小姐较好,毕竟骇客干的大都是非法勾当,可是他想到古小姐或许正偷听着他们的对话,再次把话打住。
“虽然最近有致命的传染病,政府都呼吁多留在家,不过咱们还是到附近找家餐厅吃饭吧。小玲你平时很少到外面对不对?”关振铎说。
唐颖高兴地点点头。在小明眼中,这副率直的样子似乎才是唐颖的本性。
“师傅,怕不怕她会被人认出?”小明上下打量著唐颖。唐颖换了发型、架上眼镜,脸上没化妆,加上土气的运动裤和毛衣,其实任谁都不会注意,但小明还是有点担心。
“加顶帽子遮一遮就好。”关振铎除下自己的黑色棒球帽,戴到唐颖头上。唐颖将帽舌向下压了一下,腼腆地笑了笑。
在玄关,唐颖脱掉拖鞋,没穿袜子直接换上运动鞋,小明无意间瞥见怪异的特征。
“小玲,你怎么只涂了三只脚趾的指甲油?还是黑色的?”小明问。
“爸爸的案子重开,调查指除了那五个带走我爸爸的男人、酒吧老板和左汉强之外,还牵涉两个拆家和一个酒吧员工。”唐颖淡然地边穿鞋边说:“目前只有左汉强和那两个拆家被捕,其余七人在逃。我涂这黑色指甲油,就是要提醒自己事情并未完结,每多一个人渣受法律制裁,我就会多涂一片趾甲……”
骆小明从她的眼神知道,对唐颖来说,这场复仇战只是刚开始,而他只能寄望,他能早日把余下的犯人逮捕,让唐颖从这场战争中解放。
毕竟,跟罪恶对抗的人,该是员警,而不是受害者的家人。
骆小明想对唐颖许下承诺,但他还是没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正义并不是用嘴巴说的。
最长的一日
1
对大部分香港人来说,一九九七年六月六日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两天前下过滂沱大雨,天文台曾发出红色暴雨警告,部分排水设施不足的街道发生水浸,但今天一切已回复常貌。天气还是一贯闷热,即使从早上开始天色已是一片昏濛濛,偶尔洒下几阵梅雨,气温却没有下降的迹象。虽然清晨时分港岛西环一栋公寓发生火灾,上班繁忙时间中区德辅道中有一辆盛载化学原料的货车翻车导致交通严重挤塞,对一般人而言,六月六日只是个平凡的星期五。
但对关振铎来说,这一天毫不平凡,今天是他在岗位的最后一天。
在警队服务了三十二年,五十岁的关振铎高级警可明天开始就会卸下职务,光荣退休。他本来的退休日期在七月中旬,但他积揽了很多补假,按照警队守则,他必须在离职前清掉所有休假。屈指一算,他的退休日提早了一整个月,不过他心想这来得正好,如果他在七月一日之后才退休,警队要为他准备新的委任证和制服警章——在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香港主权移交后,“皇家香港员警”会变成“香港员警”,警徽上的王冠换成紫荆花。关振铎不是对“皇家”的称谓有什么留恋,他只是觉得,新的委任证他用不到一个月便要注销,这实在太浪费了。
过去八年间,关振铎都在刑事情报科工作“担任”组组长。B组的工作是分析情报,像是从大量的监视器影片中整理出嫌犯的身影、从累积数个月的监听纪录中抽出暴露罪证的一分钟。B组成员在工作上所冒的风险比其他警员低,他们不用像D组的同僚贴身跟踪可能怀有致命武器的歹徒,亦不用像A组的探员在目标地点隔壁夜以继日地截听、接触敌我难分的线民,更不用像早前成立的“攻击队”需要直接进行拘捕任务;可是,B组成员承受的精神压力却高于其他人,因为他们知道分析出来的每一个结果,对任务成败起著关键作用。以前就试过情报出错,低估了匪徒的火力,结果令前线警员殉职。
在B组工作,必须了解人命的价值。稍有轻率,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细节,也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前线警员可以临机应变,在千钧一发间作出改变命运的决定,但B组的警员只能在事前抉择,或是在事后检讨错误——而这错误,往往是无法挽回的。
关振铎对这个岗位,可说是又爱又恨,情报科让他充分发挥所长,身处警方的情报核心,他掌握了全香港所有案件的情报,他的洞察力令其他部门获得更精准的资料,大大减少了行动失败的风险,保障了前线警员的安全。然而,关振铎并不喜欢这职位,因为他只能从其他人手上得到资讯。在加入情报科之前,他在地区的刑事侦缉部,重案组等部门工作,可以亲力亲为,在案发现场搜证、盘问证人和嫌犯,得到第一手的证言和证据,在情报科的八年里,他不时对其他部门传来的口供纪录感到疑惑。为什么查问的警员没就某一点追问?为什么没有检查现场的某一个角落?
“我还是适合在现场调查吧?”
关振铎偶然会这样想。不过,他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尤其他在四十五岁后,察觉身手已远不及年轻时灵活。在前线从事侦缉工作,意味着跟悍匪对峙的可能,关振铎很清楚自己已没有这一份魄力了。
何况,他的职级不容许他踏足前线。
在行动中干活的,只会是督察级和员佐级警务人员。宪委级的警司或更高的阶级,负责的是策画行动、指挥部下等统筹工作。关振铎知道,其实自己在情报科B组管太多,近年他都尽最让手下办事,只在关键时刻插手,指出下属们的分析有何漏洞。在他眼中,不少线索是显而易见的,但部下们都一脸讶异,直到他说出理由——或是行动后证实他的“预言”正确——部下们才彻底心悦诚服。
这也是关振铎选择在五十岁退休的理由。
他可以在部门多待五年,直到五十五岁才退休,但他知道他留在情报科只会阻碍下属们成长。情报科是警队的核心“如果”组的成员无法独当一面,只会危害整个员警都。
“……以上就是来自海关的报告。”早上九点半,B组第一队的蔡督察在关振铎的办公室向他进行汇报。B组分成四队,各有一位督察担任队长,由关振铎分配任务。今天,第二队正在休假,第三队协助商业罪案调查科分析一桩内幕交易的调查,第四队则和有组织及三合会调查科合作,筹备一次打击西九龙黑社会渗入学校的卧底行动。第一队早前跟海关合力捣破一个走私集团,行动于两天前结束。
“好。”关振铎满意地点点头。蔡锦刚总督察是B组年资最长的队长,关振铎退休后,他就会获拔擢“接掌”组。关振铎知道蔡督察很适合这位置,他在人事管理上有条不紊,跟其他部门合作的手腕相当灵活。
“第一队目前正在跟进两名大圈○四天前非法入境的情报。”蔡督察递上另一份文件,里面有两张模糊的照片,“有线民指他们藏有手枪,可能打算在主权移交期间,警务繁忙之际动手。从贼人的背景情报所知,他们是有前科的抢匪,目标应该是金饰店或钟表店,初步排除涉及恐怖袭击。”
“这人数未免太异常吧。”关振铎说。
“对,两人实在太少了,所以我们推断主谋另有其人,或者是本地的犯罪集团,这两个大圈只是‘雇佣兵’,他们应该未察觉警方已注意到他们。”
“有他们的据点的情报吗?”
“有,在柴湾?,估计是货物装卸码头附近的工业区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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