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证明,”我附和道:“就像我们不能证明所有乌鸦都是黑色,因为我们不可能把世上所有乌鸦都找出来。”
司马伶好像对我逻辑的回答感到很满意。她微笑道:“总而言之,克卜勒猜想是一个困扰了数学家接近四百年的难题,直到最近才被解明呢。我手上这一叠就是当时证明克卜勒猜想的论文,现在读起来依然非常感动。”
之后她又很热心地跟我分享她认为有趣的数学知识,同时我亦很努力地迴避和转换话题。最后在不知不觉间,甚至乎我连飞机何时起飞也没有留意,却已经传来快要降落沃格机场的广播。
对上一次有这种经验,就是失眠的时候读着《红楼梦》来催眠自己。想不到今天在地球的另一角落会遇上一个如此本领高强的催眠大师。
沃格机场是法罗群岛唯一的机场,不过我相信很多人本来就不太认识法罗群岛这个地方吧。要不是为了三天后的日全食,我自己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过来。
以前唯一听过法罗群岛这名字是在体育新闻上面,就是世界杯足球会外赛之类的,直到最近我才知道法罗群岛原来是北欧国家丹麦的海外自治领地。虽说是丹麦王国的属地,但地理位置其实比较接近英国,位于苏格兰与冰岛中间,是北大西洋上的一个岛群。
根据网上资料,法罗群岛的经济主要依赖捕鱼以及鱼产品加工,不过最近亦开始积极发展旅游业。尤其碰上日全食的天文奇观,这几天一定会吸引像我这样的观光客到来旅行,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千载难逢这个说法不正确喔。”才刚下机取回行李,同行的司马伶像看穿我心思一样,很快就反驳我的话。她说:“千载难逢的意思是千年难得一遇,这在数学上是错误的。”
我无奈道:“又是数学的话吗?”
“日食只是一种天文现象,而且所有天体都是依照牛顿的运动定律运行,换言之是能够用数学准确计算出来的。”她又像表演绕口令般说:“实际上,法罗群岛在一六一二年五月三十日的上午十一点二十五分亦曾经历过日全食,即是‘千载难逢’这个说法跟事实不符。”
“你在外国读书读太多,不明白中文的‘千载难逢’只是一个比喻吗?受‘万人爱戴’也不代表只有一万个人喜欢啊?”
“但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很容易产生歧义,惹人误会,在沟通层面上是非常没有效率的行为……嘛,看来你是文科的脑袋呢,我最不擅长就是跟文科的人沟通。”
但我看司马伶的样子,大概她平日只能对着计算机说话吧。因此我只是默默地跟随她步出离境大厅,然后在沃格机场的接机大厅看到有位女士拿着写有我们名字的纸牌。
我对司马伶说:“酒店的人员,我想那位女士就是莎拉嘛。”
“嗯,这个我不懂数学也知道。”
司马伶拖着行李箱走过去,并很有礼貌地跟那位女士打招呼,只是我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就是了。也许是丹麦语,又或者是法罗语,总之不是我听得懂的话。
但无论怎样,只要她没有在谈论数学,司马伶还算是一位讨人喜欢的女生。
“游先生,”莎拉走近我,换回英语微笑说:“欢迎来到法罗群岛。”
虽然只是几句简单的寒暄,可是在我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也许是今天终于给我遇到一个正常人。眼前的这位女士大约三十多岁,由于喜欢摄影的关系我个人对目测对方年龄很有自信。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莎拉年纪大,只是我受不了再多一位像司马伶那样孩子气的人罢了。
“谢谢你。”我点头回应:“我记得直升机是十一点出发吧?”
“是的。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可以先到附近歇脚,到十一点左右再回来机场便可以。”
“我们都不熟悉法罗群岛,要麻烦你带路呢。”
“不客气。”
十分钟的路程,莎拉带我们来到机场旁边的咖啡馆。咖啡馆是一间小木屋,但外围都是大型玻璃橱窗,即使在街上也可以清晰看见室内的人。
我说:“里面的气氛好像不错。”
咖啡馆只有十多人,剩下不少空桌。大部分人都是悠闲地享用着咖啡或饼干,又或者静静地看书;这才是我向往的北欧生活,跟繁忙的香港相差太远了。
“环境很好,咖啡馆的老板亦相当友善。”莎拉一边说,一边推门走进咖啡馆。绑在门后的铃铛响起,然后咖啡馆的服务生便为我们准备一张靠窗的圆桌。
莎拉说:“你们想喝什么,我帮你们点餐。”
司马伶说:“我要冰的摩卡咖啡。”
果然是小孩子的口味嘛,喝咖啡还是要喝甜的。
“我要一杯拿铁就可以,谢谢。”
如是者莎拉离开了座位替我们点单,这时候忽然从店内传来嘈吵的争执声。
声音的来源是店中央的一张二人桌,坐了一男一女?,二人的衣着都十分光鲜,一看就知道是衣食无忧的有钱人,只是男的行为却十分粗鲁。
那个男人对旁边的女服务生不断呼喝,一副目中无人的嘴脸。至于同桌的女士体型略胖,跟男人一样衣服明显不合身。而且她的性格也不友善,对于同行友人吵嚷漠不关心。
“究竟他们在吵什么呢?”我随意问道,不过莎拉不在位子,能够回答我的人就只有司马伶罢了。
“那个男人想点餐,但咖啡馆没有人听得懂他的话,于是就恼羞成怒吧。”司马伶回答。“为什么你会知道?”
“西班牙语。这间咖啡馆好像没有人听得懂西班牙语。”
“所以你还会说西班牙语呢。”
我又望向那粗鲁男人的桌,不期然跟他对上了视线。于是那男人隔着几张桌子对我破口大骂,虽然我还是听不懂他在骂什么。
“那男人很不喜欢中国人,说的话都很难听。”司马伶好像对这些缺乏知性的行为不感兴趣,很快就把视线移到窗外。
“话说回来,你懂得英语和丹麦语很理所当然,因为父母的关系又会说广东话,而且你曾经在巴黎留学也一定懂得法语吧。这次是西班牙语呢,你还真的有语言天分。”
“因为我是天才嘛。”司马伶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回答。就像已经对别人的称赞感到厌倦一般。
“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我是真的觉得你很聪明。”
“是吗?”司马伶的脸颊染了一点红,然后回头继续凝望着窗外景色。
4
过了几分钟,咖啡馆内的争吵总算告一段落,而且打圆场的竟然是跟那男人同桌的胖女士。她根本就懂得英语和西班牙语,只不过懒得充当翻译而已。
“客人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刚才被骂的女服务生替我们递上了三杯咖啡。
莎拉同情地回答:“不要紧,刚才真是灾难呢。”
“嘛,没有办法。”女服务生只是苦笑一下,并继续服务其他的客人。
正当我以为终于恢复宁静的时候,岂料刚才闹事的男女很快又成为咖啡馆的焦点。虽然这一次他们没有开口骂人,但二人的对话非常响亮,就像在图书馆内唱卡拉0K似的。
就算之后邻桌有一位老伯上前投诉,二人依然故我,毫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
根据司马伶的翻译,其实那对男女的谈话内容非常俗气?,女的在炫耀自己腕上的钻石手链,男的则在一旁阿谀奉承。
“真吵。”司马伶不耐烦地拿出手机,戴上耳筒的同时又看着论文,将自己与世隔绝。至于我就只好跟莎拉闲聊,问一下法罗群岛附近的旅游景点。
如是者我跟莎拉由法罗群岛的天气聊到捕鲸活动,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肚子也感到有点饿,于是我站起来想去柜台点餐——
“哎呀!”一把低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原来是我不小心撞向刚才那个炫富的胖女人。我马上道歉,却无法平息那胖女人的脾气,对我怒气冲冲的。这时候与她同行的男伴居然把她拉住。虽然我听不懂男人说什么,但看表情和语气像是劝她无谓跟我这个贱民计较。
司马伶在读论文的同时又跟我搭讪:“那男人在劝她别理会你这个贱民呢。”
“多谢你亲切的翻译。”我没趣地坐回椅上,希望那麻烦二人组尽快离开咖啡馆。
“什么!”可是那胖女人忽然大叫:“不见了!我的钻石手链不见了!”
“欸?”我自然地浮起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那胖女人马上怀疑是我偷的。她说我故意撞她并偷走手链,并要求要对我全身搜查,包括行李和随身物品。
人在异乡,还要遇上这种泼妇,我一时之间不懂得如何应对。但偏偏司马伶一边吸着吸管,一边淡然道:“那手链好像要几万欧元喔。”
几万欧元,即是几十万港币。要赔的话我真的赔不起啊!
“慢着。”善良的莎拉尝试替我解围说:“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的朋友偷走手链,不能随便搜身啊。不如先找一下看看是否不小心掉到地上嘛?”
“不。”岂料司马伶背叛了我,在旁掮风点火。她站起来说:“这么昂贵的东西,那位女士肯定不会这么大意弄丢,一定是有人偷走的吧。如果有人偷走的话,我们更不能随便动身在店内搜索,这样只会给小偷机会藏起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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