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还……照你说的就是很‘别致’地核实了第二个推测——顾帆不会打架。不客气地说,以彬的身手来衡量的话,他几乎可以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极品软柿子。明白了么?”
“我只明白以此类推,你算没成熟的硬柿子。”
“靠,你真是博士么?”我敲敲脑袋,“你想啊,顾帆被我一顿暴打,不但无暇还手,连基本的防御都做不到。我打赌彬光伸个中指都能秒杀他。咱们赶回去的时候看到屋子里是什么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演完关公战秦琼。你认为顾帆有这种水平的搏击能力?”
袁适竭力掩饰恍然大悟的神态:“你的意思是,现场是顾帆自己伪造的?他不清楚韩彬的身手……因为韩彬根本就没动过手!要这么说来……”
“没错。”我嘬了口烟,反手握拳伸到他眼前展示伤痕,“你看,这我揍的还是个没能力还手的囊揣,看见了么?甭管你多大本事,动手可能接触到任何位置:牙齿或纽扣、拉锁……打人手就会有伤。可顾帆的手上别说打人落下的痕迹,连防卫性伤口都没有,比AV女优的屁股还白净。光把脑袋敲个口子就想糊弄我,这戏演得也太不专业了。”
“可那时何法医没提到这个……”
“他只擅长在尸体上开Y形口,不是南丁格尔,疏忽了倒也正常。”我不自觉地瞟了眼远处,辨认出老何的车就停在路边,“不过这可蒙不了我。韩彬确实打伤了我们的人,踹开门,见到了顾帆,但并没有动手,更别提杀不杀他了。”
“那他冲进去做什么?”
“我不知道,还得靠猜……装逼点儿叫推测吧:韩彬找顾帆,为的是问出最后一个人的名字。我认为最贴谱的一种可能性就是韩彬一直没查到孟京涛是谁;我是从时天那里听到这个名字的,但时天当时也不知道孟京涛就是梁枭,否则他应该不会搭线让两个‘安隆汶的死神’互掐。顾帆可能是最直接,甚至是彬唯一能找到的知情者。”
“等等,时天从你这里得知后,不会告诉韩彬么?”
“我说给时天的话彬不一定信,他需要核实。”
袁适点头:“就是说顾帆出卖梁枭换回了自己一条命,同时为了掩盖他和梁枭的关系以及当年在柬埔寨的经历,伪造现场让我们以为韩彬在二十四小时之后会来杀他。”
“孺子可教。”我长长地吐了口烟,“不过这个逻辑还有说不通的地方。”
袁适垂首想了想,抬起头:“即便顾帆供出了孟京涛的真实身份,韩彬一样可以杀了他。”
“没错。而且,我想除了梁枭以外,韩彬应该早已查清其他人的底细。那么如果我是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睡过自己前女友,最后又直接或间接参与谋害了自己前女友的那个杂种。”
“也许是担心顾帆与陈娟的关系可能会导致自己过早暴露?”
“理论上有这种可能,但至少我不会留他到最后,或像你说过的,仅仅因为狗咬狗这么点儿立功表现就赦免他。”
“Make sense……那看来顾帆没参与谋杀陈娟,所以韩彬从一开始就没想杀他。”
我踩灭烟头,期待他彻底开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除非……”他还真没让我失望,“Jesus christ! Cooperation……”
袁适略带犹豫地向我询证,我一努嘴:“透露给你一个真实感受——梁枭没两句话就蹦出个单词来的时候,我特想抽丫的。你不想挨打吧?”
“我是说,他们其实……他们可能是在合作。”
“Smart!”我从贫乏的鸟语词汇中择了一个作为奖励,同时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小嘴巴,“这是我核实到的第二个线索——最有可能知道韩彬下落的,就是顾帆。想在其他人之前找到韩彬?那就去往死里审楼上那个道貌岸然的骗子!”
袁适无疑也是这次跨区布控的主要指挥者之一,这么会儿工夫,他的手机在不停地响。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叮嘱他:“我去自关禁闭,你赶紧忙吧,顾帆那边就拜托你了……哈!我做梦都想不到,居然会有能指望你的这一天。”
袁适似乎已完全不在意我言语间的嘲讽,淡淡地说:“顾帆被白局长派专人保护起来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在时限前接近他……不过赵馨诚,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
“依照大陆的法律,韩彬要是被捕了,有可能被判处死刑吧?”
我侧过头:“也许吧。”
“那你这么竭尽全力地追捕他,是想让他去死?”
“竭尽全力抓他的人又不只我一个。”我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我看你就差使出吃奶的劲儿了。”
袁适没应声,只是看着我:“我们也许互不欣赏,但我不认为你是那种会随意背弃朋友的人——尤其是韩彬。对你而言,他既是老师,又是兄长,几乎是可以看做亲人一样的存在。”
我还是没回答他,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拼命想抓他?”
“在匡迪科那两年,我接触过很多特殊的人,犯罪心理学专家以及智商高得夸张的连环杀手。实案支援期间,我出过十一份书面的犯罪心理画像评估,协助调查局抓到了五个谋杀嫌疑人,四个被起诉定罪——其中一个还是全美十大通缉犯。我的评估准确率一直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很漂亮的履历。”
“我做那些事不是为了装点门面。”
“嗯,连环杀手喜欢杀人,你只是喜欢追缉罪犯。”我冲他眨眨眼,“连环杀手或屠杀型谋杀犯大多是自以为可以超越人类存在的疯子,单纯地相信他们可以掌控人类的生死,而你若能掌控他们的生死,就证明了自己站在了进化论的尽头或食物链的顶端,对吧?”
“我只是想通过每一宗案件挑战自己。”
“从没失败过么?”
“那倒不是,但无论是我遇过的专家还是罪犯,在犯罪心理画像的领域里,我还没见过能真正超越我的人。”
“直到你遇上彬。”
袁适有些惊慌地低头笑了一下:“那天他就坐在我对面,不到两米远的距离,戴着测谎仪,始终在微笑——就是那种很普通、很宽容,甚至是很真诚的微笑……”
我能理解他的感受:“但却让你觉得自己形同裸体。”
袁适愕然地看着我,点点头:“看来我们是难友。”
我突然对他的坦白有些感动:“你认为抓到他,就能重新超越失败的自我?”
“不能吧,我只是不想回避。”
“那就加油吧!袁大博士,这次算我看好你!”
“那是因为你别无选择。”袁适斜眼看着老何的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么?我是想当面问他一些事。”
“问他什么?”
“问他为什么要杀人,也许还会问他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唔,可能还有其他要问的,到时候就知道了——前提是我得能见到他。”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如果你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他,问完问题,然后呢?”
“不好说,看他怎么回答了。也许我会亲手宰了他,或者帮他逃亡,没准儿打不过他反被他杀了……要是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办,就把他铐回支队,让老白去打他屁股。”
“你只想见他。”袁适莞尔一笑,饱含同情,“其实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你越来越像韩彬了。”
“吓着我了!”我拍着胸口,“看到你在眼前裸奔我会做噩梦的。”
“你的梦想不就是成为他么?”
我不想越扯越远:“咱俩有互相揣摩口唇或肛门期心理状态的时间,不如各自去做些有用的事。能撬开顾帆的嘴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就想办法再查查那份名单,是不是遗漏了某个人或某个人其实没死;另外联系下广西警方,让他们盯一下黄锋,但不要试图去使用强制措施控制他——别看残废,那家伙也是个杀人如家常便饭的狠角色——盯死他就好。彬现在四面楚歌,如果感到势单,可能会寻求援手。”
“我会去想办法。”袁适把响个不停的手机调成振动,放回兜里,“也许韩彬只是在争取时间逃走。形势这么严峻,他不会完全没察觉到。”
“那他可以留下三天之后或者三个月之后再来杀顾帆的信息,时间宽裕一些不更好?但他只在二十四小时内把警力引诱到两个地区,必定还存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目标。”我朝他伸出手,“前面有些话都是玩笑,你别计较。说真的,拜托了!”
袁适也伸出手,但却是拉住了我的手腕,然后从怀里掏出笔,在我手上写了一串数字:“这是市局临时派发给我的保密线路,就是移动电话的号码。你那边要是有什么进展,可以用何法医家里的电话随时打给我。”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老实说,这是我自年少时起就一直期待的场景,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是个男人……”
这次他也忍不住反击:“不好意思,给女人留电话是我的社交习惯……你说的线索,我会尽力去追查,但我们必须随时保障沟通。一个多小时前指挥中心就已经宣布实施通讯封锁了,除了个别重要组织人员拥有加密的移动电话之外,行动专用的加密通讯频段大概到中午才会开通。联络我只能打这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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