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两人心知肚明,非得等替苏曜诊脉后才能会一会其中蹊跷。
然而,他们干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夕阳渐落西方,始终没有等到苏曜前来。偌大的正厅甚至没有家仆前来点灯,连戚婆子也没有半点消息。两人默然对视一眼,疑心在最后一缕透进大厅的夕阳中越来越浓。
在夕阳消失的最后一瞬,一名女婢掌灯前来,身影虚虚实实,犹如魅影。
那女婢行万福礼,灯笼随之沉浮,“有劳贵客久等。婆婆遣奴婢前来回话,说她今日卜卦见凶煞之象,不宜让二位贵客面见将军。烦请陆姑娘改日再临府中诊脉。”
两人苦笑无语。
漪涟向来心直口快,“堂堂苏大将军竟如此迷信,平时沐浴用膳是否也要挑个吉日讲个忌讳?”
奴婢欠身无言。
柳笙小声提醒,“师妹,你是替庄主而来,不可失了规矩。”
漪涟撇撇嘴,不再多言,跟随在婢女身后原路返回苏楼大门。
此时,夕阳已逝,宅院内灯火稀疏,煞是阴沉。
正要出门时,身后传来拄拐之声,果然是戚婆子领着两婢女掌灯而来。满鬓银发的银发和脸上凹凸的皱纹明示了她年老的事实,她的眼神却不似老者,尚有犀利,两者集于一身自是难以和谐。
她在两人五步之外站定,“陆大小姐,老身为表歉意为您卜了一卦,有劳您上前来看。”
漪涟戒备,在与柳笙通气之后才留心上前。
戚婆子命身后婢女上前,婢女捧着一个木质锦盒在腹前,对着漪涟打开。另一名婢女适时上前掌灯照亮锦盒内的一张字条,上头飞舞四字,是戚婆子所卜出的卦面。出示后不过片刻,婢女们立刻收手退回戚婆子身后。
漪涟很是迷惑,“婆婆,这卦是否意味着我有背井离乡之祸?”
戚婆子摇头,“非也。此卦为是恶鬼缠身之相,若不及早驱鬼辟邪,恐受别离之苦。”
漪涟顺着话问,“如何解祸?”
话音刚落,她察觉到了高处乍现红光飘忽,柳笙亦发现了古怪。两人抬头望,红光正在苏楼院墙上,一路晃晃悠悠向苏楼最高的北楼而去。
前头正聊及落中流传的奇闻异录,漪涟立马想到了苏曜点灯之说。眯眼凝神,果真是一人提着红灯笼登临北楼。只是距离太远,又逢夜幕笼罩,无法判断那人是不是苏曜。他步伐缓慢,在登顶之后将红灯笼悬挂高处,自身则逐渐没入黑暗中,而后再无动静。
苏楼之中,唯独北楼一颗红笼摇曳上空,格外醒目。
这时,戚婆子方才不紧不慢道,“三日后请姑娘再临苏楼。”
漪涟眼眸闪闪发亮,刻意加重了语气,“晚辈定然应约前来。”
伴着夜色乘马车回永乐行宫,漪涟推测了一路不得解。她从不轻信占卜之言,但戚婆子这卦颇带后话,有暗喻之嫌,令她由心在意。
“你说苏家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途经庭院绿道,漪涟忍不住问柳笙的意思。
听夏蛙声声,柳笙摇着扇道,“经师妹这一问,苏家究竟是‘卖药’还是‘求医’越发不明朗了。”说到此,不经意问起,“戚婆子最后给你卜的是什么卦?看着师妹脸色不大好。”他听见两者间的对话,却不曾看见卦面。
漪涟苦恼,“这卦甚怪,卦面是‘灞陵伤别’。”
柳笙眸光一动,沉吟片刻,“难怪师妹会解为‘背井离乡之祸’。”
漪涟道,“你明白其中的意思?”
柳笙低头抿了一笑,摇了摇头,“戚婆子神神叨叨,她卜的卦岂容人一眼看破。”他放慢了脚步提议,“前头便是霁月堂,蓬莱殿也不大远,师妹可前去问问王爷或太师?”
霁月殿近在眼前,漪涟图方便,干脆先问问李巽。可当人已经踏进门口时她又迟疑了,眼珠子转了两转,挠了挠头,最终硬是一小步接着小步战战兢兢往后挪出来。然后眼睁睁瞪着石拱门上‘霁月堂’三字犯矛盾。
进?还是不进?
她肚子里打了好几篇草稿,可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后边的柳笙用扇子挡去一时笑意,明知故问,“师妹这是怎么了?王爷知道你找他肯定高兴。近月来你们似乎还未好好说过话罢。”
漪涟犹豫道,“……我还是先问君珑,晚些,晚些再来。”
霁月外堂中某一轩窗后,李巽本在凝思远目,不料凑巧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来了又走,去的是蓬莱殿的方向。面容在门洞处短暂入眼,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双灵动的眼睛上。他期待看见笑容,得到的却是踌躇,希望她快步而来,所见是她转身离去。
之后,李巽凝望了很久,再没等到期望的身影。他恍然感受到有什么正悄然无声的改变,在他毫无察觉之时。
长叹之后,他重新换上冷目,陷入沉思。半晌后,他轻声道,“来人。”
正为他准备晚膳的侍从迎上,“王爷有何吩咐?”
李巽道,“你半个时辰后走一趟客院,请陆少主得空时来一趟。”
第八十三章 不可言传
蓬莱殿正值晚膳时,漪涟来了正好蹭上一副碗筷。相比满桌珍馐,君珑对她今日的所见所闻明显更有兴趣,一来二去,听得津津有味,“竟有这等事?”他笑着夹了一颗水晶虾仁放到漪涟碗中,色香味俱全,“苏曜此举有戏弄陆华庄之嫌,胆子够大的。”
漪涟嘴里嚼着虾仁道,“人家是大将军,谁管得着他嘚瑟。只是他这谱摆得让人糊涂。”
苏楼奇遇君珑才听了一半,“叔挺好奇,戚婆子如何给你解这一卦?”
吞下虾仁,口齿留香,漪涟嘬了嘬银箸,“没说明白,只讲是恶鬼缠身之相,让我三日后再去苏楼。”
灞陵伤别……恶鬼缠身……君珑反复琢磨了两遍,突然放声失效。
为着前头所栽的坑,漪涟期待之外多是狐疑,“您弄明白了?”
君珑似是高深莫测的搁下碗筷,含笑道,“没明白。”
“没明白您乐呵个什么劲。”漪涟白他一眼。
“叔是觉着这戚婆子妇人无知。”他兴致勃勃的解释,“亘城不亚于酆都,陆华庄更是江湖盛传的‘鬼窟窿’。你在里头摸爬滚打了十年,谁见你不得绕道?改日你随便送叔一样东西给挂门上,指不定有驱鬼之效。”说完,自己忍不住再度失笑。
漪涟摆他一眼,“我瞧着身边真有‘恶鬼’,也只能是您。”
此话一出,逗得君珑更乐呵。
见漪涟似乎挺中意水晶虾仁,再起筷夹了几颗到她碗里,“也罢,三日后叔陪你走一趟,恰好奉皇命带上御医前往。且看看这苏大将军还敢如何故弄玄虚。”
两名身姿妙曼的女婢一左一右掌灯在前,移着轻飘飘的小碎步。每每微风吹拂,总撩起醉人的胭脂香,让行于后头的陆宸赏心悦目。她们在霁月堂的牌匾下停下脚步,恭候两旁,温软道,“王爷正于屋中等候,请陆少主移步相见。”
屋内,李巽已准备了上等佳酿与几碟下酒菜等候在桌边。菜品都是家常式,是他特地吩咐膳房另外准备。见陆宸进屋,起身如往昔般拱手,“大师兄。”
陆宸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行大礼,“草民见过襄王爷。”
在他下跪之前,李巽连忙惊色阻止,“师兄,切莫如此!”他诚然道,“若因‘王爷’虚名有负陆华庄养育教诲之恩,我李巽往后以何立世,何求无愧。”
李巽身份大不相同,真摆起架子也是无可厚非。所以唐非伏法之后陆宸便想,若李巽真因富贵而忘本,他会敬他是王爷,却再不会当他是兄弟。今日因此一句,他实然动容,“好兄弟,没看错你!”上前一把搭住他肩膀,“不费我自小带你们满山跑的情义。”
两人入桌对饮,偶聊及往事,前三巡酒多是陆宸的声音。
这是儿时养成的默契。知李巽话少,在一起便多说点;知漪涟图新鲜,有空时就多陪着点;知柳笙心事多,便常找他喝酒解闷。原本他是在学陆书云,学着应该如何当一个兄长,久而久之,早在不自觉间成了习惯。
“师兄,你可听师父提及关于苏曜的事?”某个话题之后,李巽问道。
陆宸嘿嘿一笑,“听宫女说你一整日坐立不安,连访客都一应谢绝,是担心那混丫头?”
心意已定,李巽大方承认,“是。”
陆宸笑渐无奈,紧跟着叹气,“你两的事虽是庄里弟子起哄,但你对阿涟真心,阿爹是认同的,就不知那丫头究竟什么心思。虽知这种事勉强不了,但我私心是希望你两能有个结果。不图别的,就图你真心。可这丫头……我真怕她哪天脑子发热跑错路啊。”
李巽欲言又止,垂眸无话。
陆宸嚼了几颗花生米,“说来这事也奇怪,苏家和我们庄已经好几年不往来,苏曜得病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怎么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一手。”
李巽调整了心绪,“两家本有交情,解释也算有理。可为何是阿涟?”他忆起昨晚的事,“君珑有句话说的不错,究竟是师父的意思,还是苏家的意思,两者动机差距甚远。于师父的立场考虑,为示对故交的重视,也该请你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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