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马上从梯子上趴下来,努力的向前挤着,想看看新娘子跨火盆是什么样子的。这时候新娘的两只胳膊一只被老太婆架着,另一只被傻娃抬着,走到门槛前的火盆旁,那新娘又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迈脚,试了几次后老太婆干脆直接和傻娃一起将新娘子从火盆上架了过去。
过是过去了,但是刚才还在熊熊燃烧的炭火,霎时熄灭了。与此同时我感到一阵寒意突然扩散开了,院子里突然变得寂静极了,其他人好像和我的感觉一样,不由得都倒退两步,裹了下衣服。
这是好事,是好事老太婆忽然对大家叫起来。
年龄大的一些人也附和道,是好事好事,避去邪祟大吉大利。院子里又热闹起来,喇叭唢呐也响了起来,新娘子被搀进了里屋。这时候主持婚礼的老头喊道:酒席开始,大家全部到后院去吃饭。
早就等不及了,饿的肚子咕咕叫,听到这么一喊,赶紧跑到后院找姥姥。姥姥不喜欢看热闹,喜欢一个人清净,所以没有去前院看新娘新郎拜堂,而是一直坐在凳子上歇息喝茶。
男人显然很慷慨,八大碗基本上全是荤腥,在那个年代可是了不得了,看得出来为了儿子是下了血本,不知道花了多少年的积蓄。姥姥吃得很少,基本上光给我夹菜了。
小飞啊,前院的拜堂热闹不热闹啊姥姥给我夹了块红烧肉后,微笑着问道。热闹是热闹,就是感觉老婶子,你能来真是太给我和娃面子了,这杯喜酒你一定要喝。男人突然领着傻娃过来敬酒,打断了我的话。
第三百二十九章红衣女人(三)
在当地是有新娘新郎一起向众人敬酒的传统的,这次新娘子没有出来,确实让很多人心生纳闷,虽然刚才一些人在前院见过了,但是礼数可是不好随便改的,否则就不吉利了,所以姥姥才会有疑问。
媳妇睡觉觉了,呵呵傻娃抢在他爹前面向姥姥回了句。
傻娃的爹拍大了下自己的这个傻儿子,朝姥姥客气地笑笑:路途遥远,媒婆说儿媳妇累了,要睡一会。
哦,是这样,我说傻娃他爹,你这儿媳妇是哪里人啊,知根不知根呐姥姥关心地问了句。
傻娃爹咧嘴笑笑:老婶子放心,媒婆是我家远房亲戚,不会骗我的,女孩是个孤儿,被她奶奶养大,从小到大都很听话乖巧,她娘家人不多,就来了两桌,都在那边呢。说着指了指院子北边的两张桌子。
我和姥姥转脸望去,发现来送新娘子的人都是些年轻的男女,看上去都很本分实诚,正在埋头大口地吃喝着。
等傻娃的爹领着他儿子又去其他桌子上敬酒后,姥姥面向我,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小飞你刚才说前院的拜堂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那些小青年闹得有些过分。见傻娃和他爹就在邻座桌子旁,我不想多嘴惹事,对姥姥含糊回道。
那些小混混一点不着调,对了,姥姥问你你与没有看见新娘子长什么样,漂不漂亮姥姥又对我问。
我使劲点点头:长的又高又苗条,脸也白,可俊了
姥姥嘿嘿一笑,帮我擦了下嘴角的口水:嗨,我们家小飞知道喜欢大美女了,等几年你长大了姥姥给你说个更俊的
村里的大厨做的菜很香,基本上每一道上来不到一分钟就被扫光,同桌的那些身子大娘们都让着我,基本上好吃的都夹到我碗里。很快,十个盘子八个碗的菜就上完了。扭头瞧瞧其他桌子上,也是和我们一样,干干净净一点不剩,连汤也被一些人倒进盆子,端了去。
姥姥吃完饭之后就回家了,走之前意外地允许我晚上在这里多玩一会。这下我高兴坏了,忙找到也已经吃完酒席的安子二棍还有小萍他们三个,商议着一会玩些什么。
阿飞,一会我们去看看新娘子吧刚才人那么挤我都没有看到。小萍开口向我央求道。
谁让你连房顶都不敢上,没看见怨不得我们,反正我们已经见了,长的可好看了,比我姐还俊。安子对小萍讽刺了句。
我想起了傻娃爹的话,说新娘子累了在睡觉,心想她坐车来的还能累吗,好奇极了,很想去看看究竟是不是睡觉了,于是对安子和二棍问道:既然小萍没有看到新娘子,那我们就带她去瞧瞧。
啊新娘子在里屋呢,我们能进去吗二棍担忧地提醒我们。
去试试再说。说完打头阵朝前院跑去,他们也都紧跟在我后面。广告前院和后院一样,人来人往地忙碌着,没有人关心我们这四个小孩。跑进新房一瞧,正屋里坐着一些女人,正在大声地聊着什么,大床所在房间的门紧关着,想必新娘子就在先前我们玩耍的那张床上睡觉的。
我们趁大人们不注意,一溜烟跑到门口,拧开把手开门钻了进去。与外面熙熙攘攘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里屋静悄悄的,灰暗极了,只有门框上面的小窗户透过来一些光亮
阿飞,我们还是出去吧,我怎么感觉这屋里冷飕飕的有点吓人呢。安子拽了拽我的一角,小声道。
我还以为小萍是最胆小的呢,原来是你,真没用,新娘子又不是鬼,外面又那么多人你怕什么我低声训斥了安子一句,继续摸索着向床边走去。
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后,我回头瞅了瞅他三个,然后用手向床上指去。新娘子果真躺在床上睡觉的,不过这么热的天,竟然还盖着大红的厚被子。我将小萍拉过来,在她耳边细声道:趁她睡着了,比趴下瞅瞅吧,长的可美了。
小萍略显胆怯地瞅了我一下,然后缓缓弯下身子,将头凑了过去,仔细端详起新娘子的脸来。我们三个都见过她的样子,没有太大兴趣,眼睛在暗淡的房间里四下扫视着,发现比先前多了很多东西,有好几床被子,两个枣红色的大木箱子,一架缝纫机,还有镶嵌圆镜的梳妆台以及一些小物件,看样子应该是新娘子娘家人陪送的嫁妆。
正打量着屋里的东西,小萍突然一下子直起身子,然后死死地抱住我,浑身瑟瑟发抖。我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强忍着愤怒,将小萍从怀里推开:你干嘛呢故意吓我是不是
小萍的双目中透露出恐慌,手颤巍巍的指向床上的新娘,吓得铁青的嘴唇对我哆嗦起来:新新娘子没没有呼吸
听到这话我胸口一紧,一股寒意从脚底蹿向头顶,整个身子一片冰凉,胆战心惊地将头艰难地转向床边,朝新娘望去。新娘的身子被完全盖住,只有头露在外面,即便房间里昏暗惨淡,但是她那张白如雪的脸还是清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头上的发髻被压得稍微变了形,几缕青丝横在脸上犹如将脸切成了两半,有些瘆人,我咯噔一下,朝后退了两步,不过眼睛落在被子上时,心也就放松下来,均匀起伏的被子昭示着新娘是在酣睡,并无任何异常。
我转向小萍:你看她的胸前,不是有呼吸吗,以后看清楚了再说,别下午我们。
小萍认真地弯下腰,盯着新娘观察了好一会才直起身子,脸上有些羞愧:对不起,我刚才看错了。
真是胆小鬼。二棍瞪了小萍一眼然后转向我和安子,新娘的嫁妆里肯定有很多好东西,我们翻翻吧。
那时候的习俗就是会在陪嫁的被子或箱子里放上一些栗子花生或者硬币,用来打发闹新房的小孩的。
我还没有表态,安子就不安起来:二棍,阿飞,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我怎么觉得呆在这位有些憋得慌呢,啊说完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我们。
我们先出去吧,等人多了再进来吧。这时候小萍也摇着我的手央求起来。
其实安子说的感受我也有,自从进来这屋里后,总觉得就像被人锁进了一个箱子里,闷得难受,压抑极了,顿了片刻对二棍道:先出去吧,要是被外面的人发现就不好了,弄不好还以为我们是小偷呢。
二棍虽然人愣了吧唧,但是比较听我的话,见我这么说只好点点头,跟在我后面和小萍安子一起钻了出去。出了院子后,我们都想起了昨天蛇皮袋子里的好东西,心里有些担心有没有被别人发现,于是一起小跑着去了村外的地里,到了那里一瞧,坑上面很平整,依旧是我们昨天掩埋的样子,于是又在上面撒了些土之后,兴奋地在地里捉起了蚂蚱。
我们抽了几根茅草茎拿在手里,将捉到的蚂蚱从它们脖颈上的环里穿过去,穿成一串,时间不长每个人手里都拎着满满一串蚂蚱。我们找来一些干枯的碎麦秸,点着后将蚂蚱放了上去,火越烧越大,焦糊的味道也越来越浓,等到火苗变成火星子后,将蚂蚱用小木棍扒拉出来,捏在嘴里吃起来,虽然那种类似羽毛烧焦的味道很大,但是我们还是吃的不亦乐乎,也许就是为了乐呵乐呵,吃完之后擦了擦嘴上的灰渣,沿着小河飞快地朝傻娃家里跑去。
时间过得很快,来到傻娃家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后院的音响里传来火辣的歌曲大花轿,我们挤到后院一瞅,乌泱泱的一大波村民全都围在一小块空地上,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扭动着腰肢卖力地跳着,人群里时不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接着院子里一百瓦的灯泡,可以看到很多男人眼中的欲火和嘴角的口水,没有夸张,这是那个年代,刚从压抑中释放出来的人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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