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楼 (黎照临)

那老太婆说着，缩着肩膀将头低下，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在顷刻之间又苍老了许多。
我站在那里看着她，不由得一阵难受，这件事情，也说不准谁对谁错，一切都像是报应，冥冥中自有天定。
马如兰天生的阴阳眼，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父亲对她心生厌恶将她遗弃，后来被一群信邪教的尼姑捡到，却又惹上了爱吃人肉的怪毛病，从这里看，这女人，也是一个可怜人。
可，这样一个可怜人，却又干出了倒卖人口的不才之事，他丈夫同样是道门中人，也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可，从话语之中可以感受得到，那人在明知妻子在做什么勾当的情况下并没有像一般的道家弟子一样对此事极力反对。
这是他的选择，本无可厚非，因为那个年代过来的老人们都知道，当时的条件有多艰苦，古人讲，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极少有人可以生出那么高的道德要求，这个时候，人的本性就凸显出来了，所以，都说患难见真情，这话是有些道理的。
不过，话说回来，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这马如兰的丈夫应该做过不好的好事，所以，这一辈子能有五个子女，表面上看，可算是人丁兴旺。
可后来遇上这些事，倒是败尽了老两口的人品，到最后，子女早亡，没有后人，终究还是要落了断子绝孙的下场。至于这马如兰，其实更惨，有些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看这老太太神情呆滞，时不时地露出癫狂之色，估计着，也是饱受折磨了。
想到此处，我叹息一声转过身去，我虽然对看相之类的事情不太擅长，但是，我也能看得出，这马如兰马老老太太印堂发黑两腮深陷，也过不了多久了。
她虽然可恨，可算起来也是一个可怜之人，都到这步田地了，我又怎么忍心再为难她？
想到这里，将全是烟灰的外套脱下来抖了几下，刚要走时却又停在那里，我转过身里，一脸怀疑地问那老太婆：“那屋中的神像，从何而来？”
“师傅留下的东西。”马如兰说着，很恭敬地一低头。
“那些尼姑的？”想了想，我道。
“是。”对方说着，又点了点头。
“当年，你跟着那些尼姑一起修行，她们吃人肉练邪法，做的都是极隐秘的事情，既然如此，她们又是怎么放你走的？”沉吟半晌，我道。
此话一出，马如兰身子一抖，一双老眼目光闪烁，却没有生出半个字来。
见她如此，我心中明白大半，摇摇头叹息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大，咱就这么走了？”快步跟上来，小胖问我。
“不走又能如何？我们又不是警察，还能抓它怎的？把祸害人的东西收拾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我说着，轻轻地咳嗽两声，这时候，小胖又问：“可有件事我不明白，老大，你说那小怪物到底是啥？是僵尸么？借尸还魂的咱也见过，不是这样的啊？”小胖说着，一摊手，我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解释道：“你是想问我，那小家伙为什么如此丑陋吧。”
“对。”小胖说着，点了点头，回头想一想，借尸还魂的例子，我们遇到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我师父茅山天师金九爷，另外一个换了几个身体的殷白眉，还有一个，便是那个几次三番与我们死磕的鬼舞道门的血煞如来。
这三个人，都因为各种原因在阳寿已尽的情况下没有离开人世，用的，也都是很常见的法子，但是，总的来说，在表面上看这几个人都与常人无异，油光水滑的并不像刚才遇到那般让人难以接受，所以，小胖这么问我，我也并不奇怪，可于实际来说，那小怪物的样子在借尸还魂的勾当里头才是最常见的。
借尸还魂，其实就是将鬼魂封在躯壳之中的一种法术，本不是长久之计。
人的灵魂可以不朽，但是躯壳却并不能长久保存，所以，真想长期使用一副身体的时候，做法的人，都会对尸体做相应的防腐的处理，每到月圆之夜，也会用特殊的手法进行保养，正常来说，处理得好的情况下，一个尸体可以使用三年左右的时间，可这三年一过，那尸体就会产生异变，任凭是谁，都阻止不了的。
算起来，这孩子死的时候，就是一只死胎，肢体发育本就不算完全，再加上，马如兰穷困潦倒，拿不出那么多的东西供养这副身子，这十几年下来，那小怪物没有烂没就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第945章 命苦

唉，都是苦命人……
心里头想着，不由得有些沉重，原路返回爬上公路找到车子，倒是把靠着车窗在抽烟的大牛吓了一跳。
“老大，你，你这是咋了？”咧着大嘴一脸惊讶，大牛问我。
“让人扣了一下，没事。”有点无奈地耸耸肩，我拍拍这满身的烟灰笑着说。
去车厢里取来事前准备好的衣服换上，又就近找了个浴池洗了一个热水澡，等我出来，馨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饭局等着我们过去了，一起里的，还有几个没有见过的人，都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有男有女，看穿着打扮，也都是上流社会的公子小姐，我没有仇富的习惯，也没有必要在他们面前自惭形秽，简单地打个招呼之后，便将这边的事情了结了。
馨儿的意思，是让我们再在这边玩几天，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对我们的处理方式很是放心，我摇摇头谢绝了这些青年男女的邀请，又嘱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禁忌，等该说的说完，也就上车走了。
临走前，馨儿的弟弟把我的电话要去了，我本来不想给他的，后来想，这个货，诡计多端，即便我不给他他也一定有办法将电话搞到的，与其在这种事情上耍些小手段，倒不如，直接把号码抄给他。
“没事别来找我，我很忙。”伸手拍拍那小鬼的头，我关上车门，对方听后，却咧着大嘴摆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来。
“这孩子像我。”收拾收拾衣服靠在副驾驶的位置，我笑着说。
“我觉得也是。”小胖说着，也憨笑着应了一声。
从事发地点到工作室，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驶入市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心知此时的小胖和大牛也是累的不行，便没有让他们送我回去，敦促他们早点休息之后，便独自一人回了家。
铁楼工作室的附近，有一个菜市场，大约要到晚上十点左右才歇业，看时间并不算晚，也没什么事情的我便独自一人跑过去挑了一点当天的水果蔬菜回去。
熟悉的摊位，熟悉的人，不知道见过多少面的老两口一眼将我认出来，离着还有十几米，就连忙招呼我过来。
“诶？没带你媳妇一起过来啊？”用毛巾擦擦手，那将近五十的老哥笑着说。
“没，我这顺路，买点东西就走。”我说着，也不客气，在旁边扯下两个塑料袋便自顾自地挑了起来。
这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家里那几只小馋猫又不是特别挑食的主儿，所以，买菜的时候，基本上是看什么好就买什么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于实际来说，也就是些黄瓜、土豆、辣椒、茄子之类的，至于肉食，我吃的比较少，做的也不多，这年头儿大家都清楚，不放心的东西还是尽量少碰。
相比之下，要是能碰上过来卖活鱼的，我倒是很有兴趣，这边有个老伯，没事儿的时候喜欢拿着渔网在附近的一条大河里头打点杂鱼，小的就地消化了，遇上个头儿可以的就经常跑过来摆个小摊儿。
他这个，属于业余爱好赚点闲钱，也不在这里滞留多长时间，就那么几尾杂鱼，卖完就走总共也用不了几个小时，再加上，此人间歇性出现，也从不闹事，市场里头那几个管事儿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为难他，我跟那个老头儿关系不错，因为，家里这几个都对河里的鱼类很是热衷，在我没什么事情做的时候，经常弄些糖醋鲤鱼之类的东西给大家解解馋。
当然了，最近是没什么机会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最近这几个月，丁翎小艾和鬼鬼，都对烹饪的手艺来了很浓的兴趣，没事儿的时候，经常看见她们三个围在一起在那里研究菜谱，虽然做出来的东西经常是奇形怪状让人颇为无语，但是，在三个女人的围剿之下，我还真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碰过灶台了……
人啊，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忙的时候，我就寻思，要是累了一天之后，自己一回家就有个美妞儿做好了饭菜在等自己那该有多好，可，这种事情真的来了，却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很特别的感觉嘛……
想到此处，不由得苦笑一下，摸摸鼻子之后我一边将手里的袋子递给那老板一边笑着问他：“诶？最近有没有看见陈伯过来啊？”
“哪个？”对方闻言，微微一怔。
“就是河边打鱼那个，过来之前媳妇给打电话，说，看看菜市场有没有什么鲤鱼之类的东西，买一尾回来改善改善，我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他啊。”我说着，又下意识地转头看看，菜市场里，各摊位人来人往确实没见到那戴草帽的老头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