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的站立了很久,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阳光在地面上缓慢移动着,越来越暗淡。姐姐死去的时候,姐姐死去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他们就在旁边啊!他们就跪在人群中,麻木而狂热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被剜心剥皮。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我颤抖着双手,拿起那面小鼓,小心翼翼的把它装进背包里。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出庙宇,朝着山下跑去。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斗,荆棘和碎石划破了我的衣裳和皮肤,留下道道血痕。但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只一心一意的朝家里奔去。如果一个人的心痛到了极点的话,那么肉/体上的些微痛楚,他是感觉不出来的。我的心痛不仅仅是缘于姐姐的惨死,更是因为父母的麻木旁观。我要回家质问他们,为什么这样狠心?为什么!
遥遥望见那栋坐落在青山绿水间的房屋的时候,我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灰黑色的瓦片屋顶,黄褐色的泥土墙壁,有淡淡的炊烟袅袅升起,一切都是我司空见惯的。可是,此刻这熟悉的场景却陡然变得陌生起来,陌生得让我感到害怕。
“砰”的一声我用力推开大门,父亲和母亲吃惊的转头望向我。很快,惊讶变成了焦急和担忧。他们围到我身边,抚摸我的头发和衣裳,连声询问我是怎么了。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狼狈,衣裳和头发都是脏乱不堪的,脸上和手上还有着道道血痕,难怪他们担忧。看着他们满是关怀的眼神,枯瘦的脸颊和双手,想起他们对我含辛茹苦的抚育,又想着他们眼见姐姐惨死时的无动于衷。各种难言的滋味在我心头交织翻滚,终于让我喉头一腥,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
推开惊慌失措要来搀扶我的父母,我把身后的背包取了下来,慢慢的拉开拉链,将那面小鼓从背包里拿了出来。父亲和母亲的动作僵硬了,呆愣的站在了原地。我手捧小鼓凝望着他们,看清了他们眼中的惧意和恐慌。我听见自己清晰坚定的语声:“我都知道了,原来你们一直在骗我,你们为什么要看着姐姐去死?她也是你们的骨血啊!”
父亲和母亲看看我,又看看我手中的小鼓,潸然泪下。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儿子,我、我们也是没法子啊!这是村里流传下来的老规矩了,我们不敢不遵守啊!”在父母絮絮叨叨不连贯的讲述中,我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子里供奉了一位大神。有这位大神的庇佑,村子里就会风调雨顺,不降天灾*。供奉这位大神也并不复杂,不需要多么金贵的供品,只需使用一位纯洁少女的背皮制作一面鼓,奉于神像前。再剜出她的心脏焚化于庙前,祭告大神,以示精诚之意。这面皮鼓三十年一换,替换时家中有适用的女孩的人家聚集在一起,用抓阄来选定供品。而那一次,是我们家抓到了那个夺命阄。我的姐姐,成为了供品。
听完了父母的讲述,我傻傻的坐在地上,良久,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泪如雨下。
竟然是出于这般荒谬的原因,供品,供品……我的姐姐她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什么供品!我抱紧了手里的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父母蹲在我身边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同时,小心翼翼的想要从我手里拿走那面鼓。
我停止了哭泣,紧抓着小鼓不放开,冷冰冰的问:“你们想干什么?”
父亲一边觑着我的脸色,一边吞吞吐吐的说:“这个、这个是供品啊,你就这么把它拿出来了,赶紧放回原处去吧,迟了小心大神生气啊!听话吧,儿子……”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站起身来,把小鼓紧抱在怀里,对他们说道:“姐姐她……埋在什么地方?”
父亲和母亲两人面面相觑,之后又望向我,脸上流露出祈求的神情,没有回答我的问话。母亲嘶哑着喉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知道你姐姐的事的啊?”
我转过身大踏步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姐姐告诉我的。”
父母被我的回答惊住了一阵,但立马又追上前来询问我要去哪里。我回答道去把供品放回原处,他们方才停下了脚步。
我的确还要再去一次那块红土地,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我寻了把铁锹来到老槐树所在的地方,在树桩下挖掘了一阵,果然挖到了一具白骨。在姐姐的尸骨旁边焚烧掉了那面小鼓后,我把灰烬悉数捧放到姐姐身边。伸出手轻柔的抚摸了一下冰凉的骨头,我挥动铁锹重新填上了土。
夜色已深,我披星戴月的上路,回到了那片红土地上。今夜的天空中又是一轮明亮的满月,沐着月光,我焚烧起熊熊火焰,将那间庙宇置于了火海当中。烧吧,烧吧,烧掉那些罪恶,烧掉那些苦难,然后,得到新生。
姐姐,你看到了吗?我知道,你一直在守护着我,关怀着我,一直等到我长大成人了才指引我寻找到你的尸骨。并且,回家途中我听到的那两声低哑的声音,也是你在提醒我远离危险吧?我仰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泪水滑过脸颊,扬起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山下,人声鼎沸,火把排成了长龙,朝着这里蜿蜒行来。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对待我,但是我并不害怕。姐姐,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月光下,火海旁,一棵老槐树盛放着满树繁花,枝叶摇曳,挡在我的前方……
☆、第12章 鬼新娘
夜色深浓,安心却还是了无睡意。她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着睡衣趿着拖鞋,慢慢踱到窗前。伸手拉开蓝底小白花的窗帘,很好的月光就透过玻璃洒在了她身上。墨蓝色的夜空中高挂着一轮圆圆的明月,星光璀璨夺目,绚丽的银河清晰可见,这是大城市里难以目睹的美景。
刚一推开窗,微凉的晚风就带着草木的淡香吹拂在她身上,让她的睡意越跑越远,踪影全无。昨天她在书房里翻开那本笔记簿看了很久,但刚刚步出房间,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奇哉怪哉,难道我患上失忆症了?不对啊,其他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就是那本笔记簿里所记载的内容想不起来。……算了,那不重要。
安心端了把椅子坐在窗前,手撑着下颌仰望星空。她很想念远在异国的父亲,山上的生活她已经逐渐习惯,但没有父亲在身边,总觉得缺少了温暖的依靠。正惆怅着,忽见一颗流星一闪一闪的划过天际,她慌忙闭目合十,许起愿来。
希望……家人的身体健康,爸爸在异国一切顺心,嗯,还有……正想再许几个愿,流星已经不见了。
“你在做什么?”一个清幽的女声突兀的响起,吓得安心猛然回头,一时不稳的从椅子上跌落在地。她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揉一揉摔痛了的腿,大声问道:“谁?”她看向声音传来的房间角落里,那里影影绰绰的,立着一个红影。房间里没有亮灯,只有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那红影藏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看不清楚模样。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安心一边壮着胆子喝问她,一边扭头大声喊着妈妈。
那红影好像有点慌乱失措,连连说道:“你别害怕,别怕,我没有恶意,真的,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安心喊了好几声,但卧室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迟疑的望着红影开口问道:“什么意思,你为什么想跟我说话,你是谁?”
红影回答道:“你见过我的,那个木箱里装着的红色嫁衣,你还记得吗?”
木箱……红色嫁衣……安心立即想了起来,自己曾经在杂物室的木箱里看到过一套古色古香的红嫁衣。这红影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见过她?难不成……她吃惊的问:“你是衣服成精吗?”
安心想起自己从前在书上看到过的一个故事,一间古宅里的扫帚和烧火棍因为年深日久而变成了精怪,扰得那家人整日鸡犬不宁。既然扫帚和烧火棍都能成精,这样想来,衣服成精也就不那么奇怪了吧?
“成精?不不,我不是精怪。”红影连忙否认。
“那你是什么?”
红影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忧伤:“我……我死去很久了……”
安心闻言几乎跳了起来:“你、你是鬼?你想干嘛,不要靠近我!”
“你以为我是妖怪的时候还不怎么害怕,知道我是鬼了就怕成这样,为什么?这两者不是差不多的吗?”
“差不多?差得远了好吗。”
“差别在哪里?”
“差别在、在……”安心想了想,说道:“鬼曾经是人,妖怪就是妖怪,跟人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曾经是人,所以才让人害怕?”红影笑了一声,“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挺新鲜的。”
安心注视着暗影里的那一团红,害怕之余,又有些好奇,她忍不住问道:“你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脸色惨白,还带着血?”不得不说,安心的胆子在同龄人甚至成人当中,都算是非常大的了。换成个胆小的人面对这种情况,只怕早就吓得大喊大叫或者颤抖难言,哪里还会像她这样敢正常的跟一只鬼交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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