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和胜这次没有摇头,他看周围人的反应,也知道面前的洋人是个真正了解皮毛价值的人。
他对洋人说:“要我卖给你也可以,不过我只卖给识货的人,如果你不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那我只好卖给别人了。”
洋人面有难色地踌躇了一会儿,说道:“好吧,我说。这是一种叫做飞貂的动物,它背上有翼,能短距离飞行,皮毛到了夜晚会发光,生性警觉,几乎不可能被捕捉。我是加拿大第一流的皮货商人,一生中也只见过一次飞貂皮毛,那是我父亲在四十年前捕捉到的。飞貂的皮毛很神奇,如果做成围领戴在脖子上,就算是零下四十度也不会冻伤,而且还会像在夏季一样,身体出汗。只要戴上它,一辈子都不会伤风感冒。”
洋人说出的一番话把一干看热闹的人都震傻了,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团小小的皮毛,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东西吗?
洋人迫不及待地拿走了飞貂皮毛,随行的人付给田和胜一张花旗银行支票。
田和胜拿着支票有点儿蒙,他是山里人,生平只见过铜子、纸票子和银元,像支票这种高档货真是“对面相见不相识”,就这么一张纸,怎么花?他想来想去索性去找李万泉,想让李万泉帮忙把这种“新式银票”换成真金白银。
没承想李万泉见到这么一大笔财富起了贪念,他对田和胜说:“你拿着支票到花旗银行换钱很麻烦,而且换出来的都是美元,外国钱怎么花呢?不如这样,我吃点儿亏,你从我这直接拿走这笔钱,不过财不外露,这件事你千万别跟别人说。”
田和胜哪知道李万泉这么险恶,他心怀感激地拿了两千块银元,兴冲冲地往家赶。田和胜以为一千万美元只能换这么多钱,这对他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一笔财富了。
也许是田和胜命中注定没有外财,他走到离城四五里的清风坡时,遇到了一伙劫匪,双拳难敌十二手,田和胜痛失银元,还被打得浑身是伤。(我认为,这件事没准儿是李万泉主使的。)
他千辛万苦地回到家里,却得到一个更霹雳的噩耗,他爹死了。有人亲眼所见,那天傍晚老爷子下河追鞋,河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看上去死了很久的人,把老爷子拽了下去。
而且不仅是田和胜他爹,自从他走以后,村子里不断有人失踪或死亡,他们的死因大多和那条河有关。
村子里人心惶惶,大家都说一定是有人触怒了河神,也有人说河里的水鬼成了精,一时间众说纷纭。可是这一切矛头到最后却都指向了田和胜,村里人的理由很简单,这个村子建成以来一直平安无事,为何田和胜抓到那个小兽之后就不断出事?
那小兽的模样没人认识,而且还长着翅膀,肯定是灵异之物,偏偏被田和胜弄死了,所以村里才会不断出事。
田和胜百口莫辩,况且他心里也隐隐觉得飞貂的来历很玄,说不准真跟村里发生的事儿有关。
最后,田和胜在众人的唾骂声中被赶出了村子,连他爹的尸骨都没见着,真可谓悲惨至极。
田和胜来到河边,茫然四顾,其实在回程的途中,他还曾想再去抓一只飞貂,以换取金钱。可是现在……他自嘲地一笑,这也许就是贪心的后果,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田和胜后来投靠田大爷的爹,搬到了现在的西甩弯子村,他一直安分守己,老实巴交地种着几亩地,平静地度过了下半生。
这个故事就是他闲暇时,说给当时还小的田大爷听的。
田大爷的故事讲完了,我坐在一旁沉思,觉得里面有很多重要信息。我和田和胜的遭遇有两处吻合的地方,那就是我们都遇到了一道会飞的光,那道光就是飞貂。我当时在水里还遇到了水鬼,当然也不是百分百确定,田和胜的故事里也出现了水鬼,就是那个从水里冒出来,将人拉到水里的死人。
为什么出现飞貂的地方就会出现水鬼呢?是巧合还是因为它们之间有某种神秘的联系?我把脸埋在膝盖里,苦恼极了,答案好像马上就能呼之欲出,可是我偏偏想不到。
田大爷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慢慢想。你年轻人脑袋灵光,没准儿真能破解这个谜团。”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田大爷,其实你早就知道这个故事,为什么你一开始说不能确定那道光是什么呢?”
田大爷又笑了:“说小兽是飞貂的,一开始只有那个洋人,他的话又没有旁人证实,我怎么知道他说的就完全对呢?”
我听完田大爷的话一愣,的确,这倒是很有可能。
但是不管小兽是不是飞貂,总之能证明我看到的那道光不是什么幻觉,也不是山林妖怪就行了。
我和田大爷又聊了一会儿就回表舅家了,我每天照旧帮二柱干活,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这天我和二柱在坡地开荒,他突然大叫,我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看。原来他挖出来一窝小老鼠崽,看样子是刚出生的,毛还没长出来。再一看旁边,竟是一片纵横交错的老鼠洞,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近处还有一个深坑,里面竟然蹲了一只很大的灰老鼠,在灰老鼠的对面立着一条蛇。
灰老鼠浑身发抖却没有逃走,一直和蛇对峙着,连我们的出现也没有理会。我颇为惊讶,蛇类天生就是老鼠的克星,为什么大老鼠没有逃走,反而站着不动呢?
突然蛇行动了,它快速地向大老鼠蹿去,大老鼠竟跳上去和蛇撕咬起来。不一会儿蛇就把大老鼠给吞了,不过大老鼠临死前也给蛇留下了一点儿纪念——它的爪子狠狠地挠了蛇眼,我想蛇的眼睛就算是不废也差不多了。
二柱一看好戏演完,上去就给了那蛇一锄头,然后又一锄头结果了一窝小鼠崽儿。
二柱上去提溜蛇,我问他干什么,他说中午有好菜了。我一阵恶心——那蛇刚吃过老鼠,也不知道有没有老鼠病。
我们俩往回走,从大河方向跑过来一个小孩儿,满脸的鼻涕眼泪。
二柱一把拉住他:“墩子,怎么哭了?”
墩子边哭边交代:“河边有死人,河边有死人……”
我和二柱对望一眼,马上就向河边飞奔,到了河边,看到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我们挤进去一看,石滩上卧着一具尸体,全身肿胀发白,腐败不堪,身上的衣服也所剩无几,看样子已经不知道在水里被浸泡多少天了。
二柱道:“这人的脸烂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谁?是不是上面村子漂下来的?”
大家议论纷纷,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越看这具尸体就越觉得眼熟。
那夜……我在水里……那张会笑的死人脸……脸上的烂肉……背后有自己意志的长发……
想到这我下意识地仔细看了看尸体,这明显是具男尸,头发剃得很短,难道只是我的错觉?
这时众人一声惊呼散开,因为那具男尸的身体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二柱大着胆子用锄头翻动了一下尸体,烂乎乎的尸体“啪”的一下俯卧在地,一条二尺长的水蛇迅速蹿进了水里。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这时我注意到在尸体的背后,具体说是从脖子到臀部,裂开了一条长长的大缝,皮肤只是勉强裹在骨头上面,里面的肉已经没有了一大半,内脏凌乱,但是骨头还是完好的。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尸体,胃中一动,差点儿吐出来。再看周围,已经有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在吐了,只有几个大男人在死挺。
后来我和二柱先回家了,也没观看后续发展。不过听说,这个死人不是本村的,村长怕尸体引起瘟疫就让人直接给烧了。那时候村子离城太远了,所谓的天高皇帝远,一般村里的人遇到这样的事就是把死者直接埋葬,不会特地上城里报案的。
我回到表舅家以后就觉得不舒服,脑海里总回放着那具尸体的情形,似乎总有一个念头在心里蠢蠢欲动。
睡到半夜,我突然坐了起来。呼呼喘着粗气,身上的汗浸湿了衣服。
我做了噩梦,梦里,我在那条河里找飞貂,那张死人脸如期出现,我清楚地看到他不笑的时候和今天见到的男尸一模一样,而且他的头上没有长发,长发是从他的背后生长出来的……
这个梦真的不像是梦,倒像是一种回放,将我忘记的细节从潜意识里挖出来。
第二天我到河边去找田大爷,田大爷还在那个地方钓鱼。
“田大爷,这附近昨天刚浮出个尸体,你怎么不换个地方呢?”
田大爷一笑:“这世上哪条河里没出过人命?你看,这河自古以来就存在,我们在这里取水、洗衣、灌溉,在它周围生活……河水孕育的生命比它夺走的要多太多了,所以我不惧怕,只有感恩。”
我感慨地点点头:“还是大爷看得通透。对了,那件事我想出答案了。”
“哦,是什么?”田大爷很感兴趣地看着我。
我低头整理了一下才道:“我觉得所谓的水鬼只是一种寄生的动物,它的样子长得有些像头发,它喜欢寄生在溺水的人身上,而且它还能造成人的错觉,也或者能某种程度地控制它所寄生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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