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行动迅速,踏过了高立的蔓草丛,来到了阴河边,暮色下微薄的月光将他的面容倒映进了阴河河面,是陈升。
“哗啦啦”的落水声在寂静的大山里显得格外清晰,陈升再露面已经出现在了阴河瀑布下,他找到了一条攀爬而上的路径,身似一只悬于崖壁上的壁虎窜上了山崖。
山崖上,陈升来到了山崖中央的那块巨大光滑的石壁旁,石壁竟是光滑如丝,陈升轻轻触摸,如同触摸着少女清凉细腻的肌肤。陈升的目光变得柔情似水起来,随即他低下身子在石壁附近寻找什么东西。
倏然,一个黑影从石壁上轻轻跃下,对着陈升笑道:“可是在寻找不见的东西……陈升。”
“你……你怎么会……”陈升无比惊讶的看着鬼魅一样出现的人,这人换上了一身新的青色书生袍。他的微笑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魅惑,而他的眼神里则充满了无懈可击的坚定,黎斯,当然就是他。
第七章 阴河仙子
南仙大山里的天色阴沉了下来,庞大的山躯轻而易举的拦截了阳光最后的温存,白珍珠醒来。
“嘘嘘……嘘嘘!”窗外像有人在吹口哨,哨声起伏似山中小泉十分清脆,白珍珠自幼对美妙的声音特别留意。白珍珠从床上爬了起来,两三个时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让自己的双腿微微有些麻木,尤其是被蛇咬伤的地方,但行动已经没有了大碍。
白珍珠来到窗口,她隐约的看到了一个小男孩的轮廓,小男孩站在村屋后面的雨树林里,嘴里发出清脆的口哨声。白珍珠越瞧越觉得眼熟,那个男孩的轮廓像是金闪闪。
“闪闪?”白珍珠从窗户外探出脑袋去喊,口哨声戛然而止,小男孩转过脑袋看着村屋这边,夜色朦胧,树影婆娑,白珍珠无法看清楚男孩的脸,只是感觉上便是金闪闪。
白珍珠出了房间,蔡亮躺在一条长凳上守着门口,打着呼噜,嘴角流下几丝口水,不知又在梦里吃什么好东西了。
白珍珠拖着受伤的左腿,跨过蔡亮,转过村屋,来到了后面的雨树林。
雨树林本来就不大,白珍珠失去了小男孩的踪影:“走了吗?”
白珍珠话音过落,一阵口哨声从雨树林的另一头传来,白珍珠笑了,跟着口哨声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戌时过,陈善看着这几个西原府来的官员大人,他们在饭后让陈善将抚仙村村民都叫来一起,说是有重要的话要说。陈善心里有些忐忑,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陈升,莫不是这几位大人解开了连峰的凶杀案,准备告诉所有村民自己的儿子就是残忍的杀人真凶。
抚仙村村民大约都来齐了,来了四十余人,围拢在村中央的古井旁。
严成、宁长尚也站在古井旁,两人脚旁有一个牛皮纸包,还有两个水桶,水桶里盛满了水。严成鹰目微芒,开口道:“村长,请到我身旁。”
陈善在牛娃的搀扶下来到了古井旁,严成面对所有村民道:“老朽乃因为公案来到了抚仙村,在抚仙村里经历了一些诡异甚至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噩夜醒来摆脱不了的幻境。我相信在抚仙村里出现过噩梦幻境、幻觉的人绝非只有我们这些外来人,你们,是否也有过自己的梦魇。”严成的话低沉有力,在场的抚仙村村民里有人点起头来。
“我有过,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有一个怪物追我,想要把我吃掉。”说话的是一位少女,少女话说完。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男童接口道:“我也做噩梦,娘说那是山里的神仙在惩罚不虔诚的人……”
男童没讲完,旁边的妇人立即捂住了男童的嘴巴。但男童所说的意思已经表述了出来。
须臾,在场的四十余位村民都是面有变色,有些开始颤抖起来,严成回头看了一眼陈善,看到了陈善眼中转瞬即逝的惊慌,陈善没想到严成今晚所说的会是这些事。
“噩梦……无休止的梦魇。我相信你们当中有很多人都体会过,但是为什么会有噩梦,会出现幻觉。你们可曾想过原由?”严成目光盯在一个人脸上,陈善。同样,许多抚仙村村民也习惯性的看向他们的领导者,陈善。
陈善面无波动。严成知道陈善在等待,等待自己给他怎么样一个问题,严成吸一口气,沉声道:“因为——九幽尸王。”
严成几个字出口,在场的村民里一阵喧闹,“九幽尸王”在抚仙村是不可轻易说出口的四个字。陈善望向严成:“大人,您想说什么?”
“噩梦、幻觉这些都是九幽尸王带给你们,因为你们不够虔诚,所以沉睡的九幽尸王就惩戒那些不虔诚村民,让他们每夜都做噩梦。于是你们开始虔诚的信奉尸王,在村外建了专门祭拜九幽尸王的祭堂,甚至连从南仙大山深处流出来的阴河也被你们奉以圣水,回避并加以敬畏。也因为这般,在发觉连峰是死于阴河河畔的时候,村长你才会对连夫人说出那句‘你们家峰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吗’的意味深长的话语。村长、连夫人,严某可有讲错。”
严成目光游转在陈善同人群里的连夫人脸上,连夫人很快摇头说:“不要问我,是我不好,是我不够诚心……所以魔神才会带走了我的峰儿。”连夫人说出的话验证了严成推测。九幽尸王之忌惮在每一个抚仙村村民心中根深蒂固。
“大人,你所说无错,但并不全对。你来村中时间尚短,对于抚仙村的历史以及魔神还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陈善道。
“村长说的是。暂且不提抚仙村历史,我接下来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找出那些藏于你们噩梦深处的梦魇、幻境,打破它们。”严成说的神乎其神,村民脸上都是一副无法相信的神情。
严成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魔存在,若说有,它们也只存在于人的心中。你们出现噩梦、幻觉的真正原因是这个。”严成指着那口幽幽通往地下深处的古井。
“井?”有人不懂,陈善看着那口古井,等着严成接下来的话。
严成道:“这桶水是我从古井里打出来的水,村长,你过来看一下。”
微薄月光下,陈善竟看到古井水里有丝丝浮起沉下的紫色颗粒,陈善诧异道:“这是?”
严成道:“这些浮动的紫色颗粒名叫紫栗,是一种神奇的石粉。这种紫栗极难见到,我年轻时游历大世邦国寰支国时,在他们皇宫里见过一次。紫栗存世稀奇,且是神奇之物,它生于水中,但白日里你不会看到它,只有在月光下它才会显露本体,而且还需要往水里洒落盐粒才能看到紫栗的本来面目。而紫栗的神奇在于,它可以让失明的人重新看到这个世界,即为神药。紫栗可以将整座宫殿布置的异常美轮美奂,寰支国的皇宫里便有一座公主宫殿置有紫栗粉悬于弧顶,月光来时,如同置身天上紫色神殿一般。以上说的是紫栗的神奇之处,但紫栗虽可药用,但存有毒性。如果有人经常食用,短期内会变得精神不振、沉沉欲睡,时间一长则会出现噩梦、幻觉的症状,而如果无法及时制止,食用紫栗之人终会因为越来越频繁的噩梦被活活折磨而亡。”严成说完,盯着每一张错愕惊奇的脸,道:“紫栗,便是你们噩梦的来源。而那些所谓的魔神惩戒只是抚仙村先辈无法解释种种诡异现象所捏造的一套说辞。”
“你说的荒谬,大人。”陈善反驳道:“古井的水,抚仙村的每一个村民都有喝,我也喝了,我的夫人也喝了,我的确做了许多噩梦,但我的夫人却从来没有被噩梦纠缠过。还有,我那疯儿子陈升,他也从未有过噩梦,也没有出现过幻觉。”陈善道完,村民里有极少数也回应道。
“村长说的对,我也从来不做噩梦,而我自小就是喝古井里的水长大的。”
严成点头道:“我走访抚仙村时,也问过了几家,有不多的村民并不被噩梦所纠缠。当时我已经怀疑古井内含有紫栗,但却想不明白为何有的人喝紫栗中毒产生幻觉,而有些人却无事。直到我在村长村屋里遇见了一位点拨我的人。”严成目光一转,看到牛娃身后站着的女子。女子淡施胭脂,朴素的布衣素钗和苍白病态并没有遮挡住她天然的美丽,严成指着的正是牛娃的娘子,王荷花。
“我……”牛娃看着自己娘子,王荷花摇头说:“我没有,没有点拨你。”
“不是你,是你的病点拨了我。”严成道完,打开了牛皮纸包,里面是一些刚摘下的红色花瓣。王荷花看了一眼,道:“噫,红燕子?”
“不错,这是一位珍贵的草药,我在南仙大山里看到了许多,村长管它叫做‘红燕子’,因为它鲜红似血,且形状像是飞翔的燕子。而它在医术里的学名名叫——雪珍。雪珍是一种内里调息的良药,对于病痛有奇效,而它本身同样是一位解毒药,可解的便是至幻、至迷的毒药。”严成道完雪珍,转而问王荷花道:“如我所猜没错,王荷花你可是从未出现过幻觉?”
王荷花点了点头:“对。”
“王荷花每每身体固疾发作时会服食含有雪珍在内的草药医治,故此她虽然喝了古井里的紫栗,但却不会中毒。”严成又看着村长夫人,说:“村长夫人还有其余不多的不被噩梦、幻觉所纠缠的村民,则是因为喜将雪珍入菜,我曾经看过村长夫人将雪珍果实作为配料入菜。每隔一段时间吃一些雪珍果实,自然不会产生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