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可有什么打算?”
严成道:“西原府多事之秋,我总感觉这里笼罩着一股不一样的味道。公孙巧还有我失踪的下属都可能牵扯其中,说不得,要来个一探究竟。”
严成回转脑袋,望着黎斯,笑笑说:“黎斯,可愿意陪我去一趟抚仙村。”
“求之不得。”黎斯微笑点头。
太阳过了巳时便躲藏在乌云里,白珍珠收拾好行装兴高采烈的跟在黎斯身旁。但在西原府还有事情需要留心,比如尹平之死是否还能找到新的疑点,于是黎斯安排吴闻先留在驿馆,自己则带着白珍珠随严成去抚仙村,等尹平案落定后,吴闻再去。
黎斯、严成出来驿馆,却发现宁长尚早就守候在了驿馆外,还为三人准备了三匹骏马。
宁长尚抱拳道:“黎兄,老前辈,我也想跟随你们一同去抚仙村。”宁长尚显然早已经算准了黎斯同严成二人要去抚仙村,所以一早就守在了驿馆外。黎斯严成两人似也没有理由拒绝宁长尚,毕竟失踪案、命案都是发生在西原府,且死者有一名是西原府捕快,而且抚仙村也在西原府辖域内。于情于理,宁长尚都应去抚仙村。
宁长尚身边还跟着一名捕快,这人黎斯也认识,就是当日青云书堂为难自己的蔡亮。
巳时过去大半,一行五人出了西原府,前往西南百里外的抚仙村。
五人匆匆赶了三个多时辰才看到了连绵起伏的群山,其间多是荒无人迹的原野,所走之路坑洼不平,走走转转过了三个多时辰才来到西南大山边缘。
南仙州深山不似其他地方的山脉,它是由一座再一座巍峨耸立的山脉首尾相依所构成的山脉群,大山腰腹依附着数不清的山岭,大山小岭密集在一起,故有了十万南仙大山的说法。黎斯首次见识到如此庞大的大山,隔着老远就像看到了一头从天尽头缓缓挪来的擎天巨兽,无边无际。
白珍珠更兴奋,恨不得就在这看不到尽头的深山里开开心心的住上一年,想到这里,她转了目光,悄悄瞥了黎斯一样。
“丫头,下马了。”耳边传来黎斯的话语,白珍珠收了心神下马。黎斯接下白珍珠,对严成道:“严老可曾入过南仙深山?”
严成点头说:“七八年前,我曾追飞贼进入过南仙大山,但不是在西原府入的山口,而是从南仙州东恭城的东山进入到南仙大山背后。”
蔡亮曾去过抚仙村,所以由他在前面带路。黎斯、严成、白珍珠走在中间,宁长尚走在队伍后面。一行人第一次进入到了南仙州有着无数神奇传说的十万大山里。
白珍珠路上有说有笑,不时问身旁稀奇古怪的植物或者花朵,南方大山气候潮湿温暖,不似北方山脉上只生长着松柏等形单影只的树木,这里的深山里蕴生了许多美丽多姿的植被花朵。
一行人有了白珍珠的声声笑语倒也不觉得多么烦闷,但好景不长,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小丫头已经有些疲惫了,问说:“还有多远啊,怎么这山怎么走都走不完。”
蔡亮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才道:“我们这才翻过了一座大山,还得再翻过一座才能见到抚仙村。”
“啊,还有那么远。”白珍珠揉着发酸的双腿,撅起了嘴。黎斯无奈的摇头。蔡亮又说:“估摸再有一个时辰能到,这还是快的,没有碰见南仙深山里的山瘴气。要是碰见了,只能绕过它走,那更慢了。”
“山瘴气?”白珍珠好奇心又来了,黎斯在她身后说:“山瘴气是深山里才有的瘴气,人走进瘴气里不仅会迷路还会中毒,如果稍有不慎,就会命丧其中。”
“黎大人说的是。”
“啊,那很可怕。”白珍珠小心望着周围环境,高大密不透风的植被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偶尔有小兽经过发出警戒似的吼叫,更别说那些藏在地下叶里的小虫长蛇。白珍珠开始觉得深山里并不只有好玩的东西,危险、可怕同样存在。
酉时过半,五人站在了一个朝阳的山坡上,此时夜色低垂,大半个昏黄的月亮悬挂在远方天际。山坡尽头,月光下,黎斯终于看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村庄。
抚仙村并不是一个大村子,虽然村屋尚存不少,但大都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原来百余户人口的村落此时也就仅存了二十户人不到。黎斯来到了抚仙村外。
抚仙村村口有一石碑,上面字迹都已经剥落,从纹路上还能辨析出“抚仙村”三字。
村口,有一口巨大破损的巨钟悬挂在两棵将死的古槐中间,巨钟上画满了蛇虫一类的图案。黎斯观察破损的巨钟,残破的轮廓刚刚好让巨钟有了另一种模样,就像是一颗庞大无比的人类心脏,悬浮在半空。
蔡亮来过抚仙村,带着四人来到了抚仙村村长的村屋外。蔡亮敲过门,一位头发全白的老者从村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老妇人,应当是村长夫妇。蔡亮介绍下,大家才知晓村长姓陈,单名一个善字。
宁长尚跟陈善打听有没有可疑人物来到抚仙村,陈善摇了摇头,道:“这位大人,你也看到了抚仙村的样子,总共不过几十人,而且在凶恶的南仙大山深处,谁会来这里。你们是我这一年多里唯一见到的村外人。”
黎斯跟宁长尚交换了一个眼神,莫非掌握的线索并非自己所想那般,还有别的隐情。但尹平临死前清楚留下的抚仙二字,还有鄂万江遗留的隐晦线索都是指向了抚仙村。在来到抚仙村的路程中,黎斯已将鄂万江所留抚仙二字的疑点告之宁长尚,并将山贼劫人的猜测也讲给了宁长尚。
宁长尚又问了陈善一些关于抚仙村的过往,两人正交谈,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了众人视线里,年轻男子一身猎户打扮。男子看到村长,焦急的说:“村长,你快去看看,陈升又跟大门牙打起来了。”
“这个不孝子啊,哎。”陈善哀叹一声,道:“各位大人稍等,我去去就来。牛娃,带我去。”
年轻男子唤作牛娃,牛娃扶着陈善向抚仙村中央走去。白珍珠最好事,拉着黎斯也跟了过去。
村中央有一口古井,古井外有一圈石栏。石栏旁两个年轻人正扭打在一起,不远处站着十几个村民围观。
“啊!疼……疼,松口,松口啊!”其中一个年轻人生着一口大板牙,应该就是牛娃所说的大门牙了。大门牙疼喊起来,原来是另外一个年轻人死死咬住了他的大腿。这咬人的年轻人应就是陈善的儿子陈升了。
“你属狗的!快松口!”大门牙疼的快流出泪来了,陈升还是死死咬着不放,嘴里含糊不清的道:“还给我,还给我……”
“陈升,松口。”陈善苍老的声音道,那边陈升身体一抖,果然松开了嘴。大门牙揉着大腿道:“你……你是不是人。”
陈升双眼里射出一团火焰,嘴角突然朝着右眼方向不停抽搐起来。大门牙吓得退后几步,陈升样子就像是一只恶狼,陈升伸出手来,嘴角继续抽搐道:“还……还给我。”
不远处来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妇人是大门牙的亲娘,扑上来拍打大门牙。大门牙不耐烦,想走,却又被陈升挡住了去路。
陈善道:“牛娃,去把陈升给我绑回家。”
“这……村长,不太好吧。”憨厚的牛娃犹豫的看看村长。
“孽子,还不回去。”陈善自己走向陈升,途中一个踉跄险些跌倒。陈升赶上来扶住陈善道:“爹。”
“啪!”陈善一巴掌掴在儿子脸上:“还在外面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疯儿子吗!”
“不!”陈升指着大门牙:“是他……欺负我,他……抢走了我的镜子。”
陈善看向大门牙这边,牛娃道:“连峰,你拿了陈升的镜子,快还给他。”
“一面破镜子,至于拼命吗。果然就是个疯子,瞅他那嘴,还咬人。”大门牙发陈升痴痴呆呆的目光里射出了吓人的眼神,后退两步,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古韵的铜镜:“不就一面破镜子,还你。”
大门牙扔出铜镜,但没有扔给陈升,而是扔向了旁边水井里。陈升疯了似的扑上去,抢下了铜镜,但人也落进了井里。
“陈升!”陈善惊呼一声,倏然,一道快速的身影冲进水井里,拉住了落下的陈升,将他整个人抛了出来。
“黎大哥!”白珍珠喊,原来电光火石间黎斯出手救下了陈升。陈升被抛落在陈善旁边,陈善对跳出水井的黎斯跪拜道:“多谢大人救子之恩,多谢大人救子之恩……”
黎斯上来搀起陈善道:“陈老伯,礼重了。黎某自不能见死不救。”
陈善看着一脸呆滞的儿子,拿回铜镜的陈升变得很乖顺,任由牛娃拉着走了。
随即,陈善给五人安排了住宿,总共安排了三间村屋,黎斯同严成住一间、宁长尚同蔡亮一间、剩下的白珍珠同陈夫人住一间,安排妥当了,五人在陈善家用晚饭。
黎斯趁牛娃劈柴时询问陈升的状况,牛娃告诉黎斯,陈升从小就有个毛病,嘴巴会不时的抽搐,老被村里的孩子欺负,而陈升被欺负时一声不哼,然后就做些奇怪的事。比如爬到村口槐树上朝着巨钟尿尿,陈升还曾经挖过一个地洞,自己钻进去藏了两天两夜,找到他时险些就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