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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趣图 [精校出版] (迦楼罗火翼)


  花火明灭的光影勾勒出清晓自信满满的唇角,他微笑着凑近阿鸾:“我答应过不会让阿鸾碰上不好的事情,你看——到头来救你的,还不是只有我吗!”
  可是你来的也太晚了吧,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吗!想到这里阿鸾就想一拳揍在他骄傲的高鼻子上,不过看在牛郎织女的份上,今天……就放过他吧。
  是年七夕的花魁斗巧,虎妃花魁三度蝉联。不过众人议论的焦点却集中在那位我行我素的年轻花魁山鸠身上——恣意妄为的她这次又做出了惊人之举,竟在斗巧会上拿出价值连城的黑珍珠为自己赎身,然后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软红十丈的繁华香川,从此消失了踪迹。
  据说,后来有人在太湖渔家的小船上看到了长得极像山鸠的船娘,不过也许是别人也说不定——那脸色红润的朴实妇人和黝黑健壮的夫君恩恩爱爱,荆钗布裙的她身上一点也看不出丝毫花魁的浮华影子。
  不过就好像在七夕节光顾着贪玩,没收得上账的养霞斋小伙计阿鸾被掌柜的狠狠地敲打了一顿,好长时间都被禁止和纨绔子弟清晓见面一样,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第四篇 铁线莲
  还以为那倾珠似的散碎淅沥只是错觉,镗镗鞳鞳的疾响便已间不容发地奔袭而至。像是从天空深处骤然垂下一张细密的铁网,豪雨沛然降下,昏暗的泼墨底色里,虽然时不时闪现丝丝缕缕的明亮银光,却始终脱不去那阴郁低回的基调。
  阿鸾手忙脚乱地掩上临街的排窗,雨脚还是潲进养霞斋狭窄的店铺内,他快步赶到门口去放遮雨竹帘,眼尾余光本该映出护墙拐角那株芭蕉的浓澄碧影,然而此刻这看惯的景象却有些突兀地缭乱了……
  ——有人站在门外檐廊下避雨。这人一身素洁的书生衣袍,透出冬日拂晓苍穹那样的锐利青意,衣裾沾湿的痕迹则洇成远山的轮廓。檐溜上倾泻下雨帘的瀑布,宽大的蕉叶不堪其苦地频频颠沛,可这书生却如若不闻,只是仰头默默眺望着乱云飞渡的远空,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在看。仿佛唯有他与这混沌燠热的苦夏截然无涉,独自徜徉在清冽静谧的薄寒之中。
  只是这样站着便已无可指摘,这书生的仪容举止过分恰切,反倒凸现出他遇雨时狼狈相的唯一残迹——青衫后领口缠着一脉纤细的草茎,还挂了朵蓝莹莹的小花。虽然看起来扎眼又好笑,但这小小的不协调多少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瞬间打消了阿鸾该不该召唤他进屋避雨的犹豫。
  阿鸾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在这生命力达到极致的盛夏,会借人家屋檐躲避骤雨的,不一定是“人类”而已。
  这位来自徽州山乡的少年有一个秘密——他天生一双青眸,可以不分明暗,细致入微地看清“一切”。所谓的“明暗”不仅仅是白昼与黑夜的区别,也有阳光遍照的现世与处于永恒幽暗之中的彼岸的差异。因此满街贩夫走卒间混杂不成人形的魑魅魍魉,冠带绮罗中红粉骷髅飞觞巧笑,他早已见怪不怪,方才同样也一时无法确定这咫尺间的青年书生,会不会是只倒映在自己眼底的虚像,也许转瞬间,它便像泡沫般消散在滂沱大雨之中。
  此刻阿鸾已放下心来,扶着门框招呼道:“这位先生,雨这么大,不如到店里来避一避吧?”
  书生似乎吃了一惊,应声回过头来,天光黯淡,那长长睫毛的剪影霎时在少年眼底烙下近乎战栗的鲜明印象。片刻的愕疑后,他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虽不搭腔却也依言走进店内,那态度微妙地摇摆于无礼和亲切之间。
  阿鸾趁势放下雨帘,还没转身就听见后堂里传出恼恨的抱怨声:“阿鸾,我找你来是帮工不是添乱的!你把我这香料铺子当驿道茶亭啊……”
  伴着话音,掌柜的一把撩开竹月纹蓝染暖帘,汹汹然撞了出来。他盛气凌人的架势却在直面书生的瞬间陡然委顿下去,紧接着就像变戏法似的,一眨眼换上了谄媚的笑容。只是还不大利索的舌头泄露了他的惊讶和慌乱:“这……这位不是卢大爷吗!稀客稀客,真要谢谢这场大雨,若不是它,您这香川第一才子怎么能驾临我的小店呐?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面对年纪足以做他父亲的掌柜,书生却并不见礼,只是略略点头,语调中浸透着某种疏离的温和:“掌柜的,‘香川第一才子’这名号我实不敢当,传扬出去只恐贻笑大方,还请你以后再不要这么说了。”
  掌柜的碰了个软钉子,一边唯唯诺诺地答应,一边转头责骂阿鸾化解尴尬:“你这不带眼的,还不快看茶!这位卢大爷可是弱冠及第的前科榜眼,香川第一书院青轴书院的山长,两淮盐政卢老爷的大公子……哎哎!别拿错了,柜子左边第一格里的好茶!”
  卢盐政的长子,那不就是清晓的兄长吗?
  奔忙着准备香茗的阿鸾一下子愣住了,忍不住偷眼斜觑青年书生异常端丽的侧脸——完全看不出来。落拓不羁的清晓和这位雅肃君子之间,就连半分相似之处都没有,真想不到他们竟是手足兄弟!
  “请不要一直叫‘卢大爷’,我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卢家大公子皱起了眉头,那疏淡的眉目若是描画,必出自笔法最为朗润之手,一气呵成恰到好处,全无半点修饰与造作。
  掌柜的再度吃瘪却毫不气馁,见风转舵地说道:“说起来卢山长和敝店还真是有缘呢——不要看我这养霞斋门面小,令弟自从惠顾以来,就连三山馆、燕居堂那些大铺子都不入他的眼呢。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好在水汽清澄正适合品香,山长可有雅兴赏玩本店的秘藏?”
  什么嘛!烹茶的阿鸾在心里暗暗抗议——清晓明明是来找我玩打发时间的,掌柜的却说得好像他看中了这种连龙涎香都没存货的寒酸小店一样,真不怕被行家笑话。
  “又是清晓……他也该别再把心力花在这些地方才好!”卢大公子看来是认可了“山长”这称呼,终于不再纠正什么,可眉心却依旧没有解开。他发出低微的咋舌声抱怨了弟弟一句,随即朝掌柜的摆了摆手,“承蒙费心,我只是避雨偶然路过,香料之类的贵重东西平素是用不到的。”
  掌柜的整张脸都要扭曲了,却还不愿轻易放过这条大鱼:“哪儿的话,卢山长!古人云茗香之物‘必贞夫韵士乃能究心耳’,您和卢二爷这样的风流才子若还谦虚,那天下又有谁能领会个中滋味?我刚刚见山长您凝神仰望,想必定有佳构,诗兴大发之时若有一炉香在旁,那更是文思泉涌……”
  “我从不作诗。”年轻的卢山长正色摇了摇头,认真地纠正掌柜的话,“读书人不专注诚正修身,以家国天下为己任,反而流连于文字上的雕虫小技,未免失之轻率。”
  恐怕是士大夫身份的关系吧,卢山长对小商贾并没有多少谦恭礼让的意思,却又丝毫不让人觉得骄矜傲慢,甚至连无礼不逊的感觉都没有,这令阿鸾觉得实在有些奇妙。
  掌柜的却已狼狈不堪,几乎是凭着生意人的本能,他勉强接了一句:“红袖添香伴读书也……”
  一瞬间,卢山长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不再接腔,抬起头继续沉默地眺望向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待雨点渐渐稀疏,他不顾挽留,丢下一句“谢谢招待”起身便走,至于阿鸾精心准备的那杯香茗,他连碰都没碰。
  “且等一等!卢山长,清方公子!”见撞进网里的大鱼兜了一圈又要游走,掌柜的口不择言地喊着对方的表字,连声嚷起来。
  正准备跨过门槛的卢山长站定下来,转回身直视着对方:“为何如此相称?我与你好像并不熟吧。”
  那种只是陈述事实,完全没有什么情绪的语气,让掌柜的一时瞠目结舌,而卢山长早已从容不迫地徐徐走出门去。只是那茎蓝花蔓草依旧在他青衫领后晃晃悠悠,就连极具少女娇艳风情的六角花瓣都看得一清二楚,令阿鸾忍俊不禁,他不由得追上去提醒道:“山长,您的肩头有东西!”
  卢山长侧过头露出费解的神情,似乎并没有找到目标。少年连忙伸手指示:“这里,就在这里。”可对方连连拂拭却依然没能掸开,阿鸾便走上前要帮他取下:“就是一根草藤,还开着朵挺漂亮的小蓝花呢。”
  这一刻,他的指尖却微妙地错过了那鲜明的花瓣——卢山长侧身避开,以不可思议的眼神俯视着阿鸾。
  被这样的目光凝注着,一瞬间少年有种感觉:就好像正站在一座封冻在时间结晶内的城池之外,年年春来春去,城内雕栏玉砌却空无一人,这永远荒废却永不荒废的美在拒绝的同时又蛊惑着探寻者的步伐,自己只要稍稍不慎,便会永远迷失在这座城市那白玛瑙条纹般规整而曲折的街巷深处。
  “贵客”离去之后更显寂寥,掌柜的站在空落落的店堂中央半天没回过神,他抖抖索索地捧起为卢山长准备的清茶,也不顾糟践猛灌了一口,这才长叹出来:“真是举世罕见的迂夫子,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阿鸾早有经验,连忙手不停脚不住地开始擦桌抹凳——这时候只要接腔,一顿排头肯定是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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