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问题啊?”胡林楠闻言奇道。
“必须的,就凭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是那种只为了问你一个问题,就放过你的人吗?”染香坏笑着。
胡林楠咽下了口自己的口水,绷着脸对着染香一抱拳:“得,姑娘,很多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有什么想问的,您就问吧。”
“爷们儿,你这人怎么这么贫、这么好玩啊?”染香捂着嘴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嗨,天生的、爹妈养的呗!姑娘要是你问的所有的问题,都是这种含蓄着、变着法、拐弯抹角地表扬我,我可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一失足成千古恨地爱上你了。”
“讨厌,人家真是怕了你啊!您给我老实点,我真的有正经问题问你。刚才在藏宝洞中,你对我们所有人说位于《观画图》‘画眼’位置那幅半开立轴上所画的红袍人物是孙思邈,到底有何证据?你又凭什么就此推论出周亮工研究员临死前想传达给你的信息是杀死他的凶手就是假医生?”染香边说边用嘴朝着此时被铐在货舱中一侧的盗宝者东条一呶。
“这几件事虽然彼此皆有联系,但是我也不能一下子都跟你说清啊?”胡林楠脸露为难之色。
“没事儿,”染香挥手一拍位于她身边的一大箱走私字画,道,“天知道咱俩在这一堆字画里找《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得找到猴年马月,姑娘我现在别的没有,就是有的是时间,爷们儿,不着急,你大可以条分缕析掰开揉碎了地一点点跟我慢慢说。”
胡林楠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好吧,那我就先说说我为什么说《观画图》画中画上那个骑在老虎上穿着一身红色文士服装的人是孙思邈吧!你还记得我曾在藏宝洞中,通过明代仇英仿的《清明上河图》向你们证明,这名骑虎的红袍官人应该是一位当时所有医院各个科目的医生都共同祭祀的神仙吗?”
“没错,是有这么回事。”染香点了点头。由于之{:文}前印象非常{:人}深刻,所以{:书}染香才略{:屋}一回忆,便很快想起了胡林楠在藏宝洞中曾说过的话。
胡林楠见染香的样子像是已经基本想起来自己曾说过的话,便继续解释道:“在古代,中国医生的祖师爷有好几位,其中最为著名的是药王孙思邈。由于孙思邈是初唐著名的医生,后世不断被神化,称为‘药王’,后来也成为道教的神仙。但与同样骑虎的张天师或赵公明形象不同,孙思邈穿着文士的衣袍,腰系玉带,而不是道教神仙的道冠和道袍。
“传说孙思邈曾降龙伏虎,因此我个人觉得在古代,孙思邈画像应该很有可能常常与龙虎画在一起。”
“为什么你说有可能呢?”
“因为现在被明确标示为药王孙思邈的画像或雕像,基本都年代较近,不能足以证明在《观画图》诞生的宋元时期,孙思邈是否也是我所推测的那种造型。
“现在遗留下来的孙思邈像,主要是一些清代的彩色木雕,尺寸很小,可能是当时医铺或药店供奉之物。大都为孙思邈骑着老虎,双手上举,握着龙头的样子。而这些木雕所呈现出的孙思邈的骑虎形象,则很可能出自位于孙思邈的故乡陕西耀县药王庙里清代壁画中孙思邈骑虎的形象。
“至于为什么中国中古时代宋元时期的孙思邈画像没有流传至今这个问题嘛,我个人认为作为医生的行业神,孙思邈画像在古代一定会常常出现在医铺中,其景象很可能就像仇英版《清明上河图》中那样。可惜这类图画属于职业画家的俗画,不入文人精英的法眼,因此很难被鉴藏家所收藏,也正是因此这类图画便在诞生、使用后很快地彻底消失在历史尘埃中了。”
静静地听完胡林楠解释清楚为什么他说《观画图》画中画上面的骑虎红袍男子是药王孙思邈,染香眼睛不知从何时起蒙眬着一层女性温暖柔软的光:“爷们儿,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有的时候,你正经的时候真的很有范儿。”
“呵呵,好吧,”胡林楠笑了笑,他的笑容始终都有点小忧郁,“不过爷们儿我今天貌似也只能在姑娘你面前,先范儿到这儿了。”
“什么情况?”染香一脸的迷惑。
胡林楠用手朝着东条所在的方向一指,眉毛微挑着说:“你刚才没注意到吗?”
“注意到什么?”染香迷惑依旧。
“就在咱俩刚才聊天的过程中,这个盗宝贼一共偷偷地瞄了你左手边的第三只箱子一百七十七次—。”
“你的意思是——”
“没错,姑娘你这次想对了,我想《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就应该是被这名盗宝者藏在了这只货箱里——”胡林楠点了点头。
“啪啪啪”,掌声响起,俊朗如鹰的肖锦汉慢慢地从货舱的某处阴影中走了出来。
“你们俩原来是合着给盗宝者设了一个套,那我刚才,姓胡的,你讨厌——”染香想起自己刚才跟胡林楠打情骂俏胡说八道的情形皆被肖锦汉看在眼里,嫩脸一红飞也似的向货舱另一边盗宝者东条所在的门口方向跑去。
“胡兄,没想到你竟然可以用这么简单的方法,通过盗宝者的肢体语言和微表情找出《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的下落,锦汉我实在是由衷地佩服。”肖锦汉向胡林楠投以了赞许的目光。
“嗨,不是我们太智慧,而是敌人太没用,”胡林楠笑里透出了一点儿傲,“总之这次算我胡林楠蒙着了。”胡林楠边说边急走两步跟肖锦汉前后脚走到其中很可能藏有《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的货箱前,然后道:“得了,表扬我的话,你留着咱们以后再说吧!咱们赶紧打开这只箱子,看看国宝《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是否还平安无事吧!”
“好!”肖锦汉本人其实亦极挂念国宝的安危,闻言便不再和胡林楠寒暄,当即便伸手打开了货箱。
“啊?”
“怎么会这样?”
货箱打开了。
货箱里面并没有胡林楠推测藏有的《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挂在其中,而是挂着两幅大同小异的中国古画。此外箱底上还随意散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中国字画卷轴。
“胡兄,难道你刚才判断错了?”功亏一篑的感觉让肖锦汉不免有点慌乱。
胡林楠没有立刻回答肖锦汉的问题,而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挂在货箱箱壁上的那两幅大同小异的画,然后忽然对肖锦汉说:
“不,我判断对了。”
“对了?”肖锦汉茫然不解地看着胡林楠,“但这货箱中明明没有咱们要找的《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啊?”
“表面上是没有,但是我敢断定台北‘故宫博物院’昨晚失窃的《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就藏在这两幅大同小异的中国画其中一幅的后面!”胡林楠双眼闪着兴奋的光。
“那咱们还等什么啊?直接动手把这两幅画都拆了,看看到底是哪幅画后面藏着《富春山居图》不就行了吗?”肖锦汉说着便准备动手。
胡林楠挥手拦住了肖锦汉,道:“不行,肖警官,你可知道这两幅大同小异的画中那一幅真画,是出自哪位名家的手笔,究竟价值几何吗?”
“这我管它呢,现在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比找回国宝《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的部分更加重要?”肖锦汉没太把胡林楠刚才的话当回事。
“是吗?你确定你如果是以寻找《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毁了另一幅中国艺术史上的无价之宝,肯定没有人会找你麻烦吗?”胡林楠横了肖锦汉一眼道。
肖锦汉闻言大惊失色,道:“什么?胡兄,你能否把话说清楚点?”
“这两幅大同小异的画叫《移居图》,从落款上看出自跟《富春山居图》作者黄公望齐名的‘元四家’之一王蒙的手笔,这幅画也是国宝啊。”
“啊!”听完胡林楠的话,肖锦汉脸色越发地变得难看,“胡兄,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按你刚才这么说,若是咱们在寻宝过程中,无意间破坏了跟《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等价齐名的国宝《移居图》肯定是不行的,但不这样做咱们也不能知道《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说被藏在里面啊?”
“哎呀,肖警官,你说我应该说点什么好?”胡林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您能思考问题时稍微把思路打开点吗?别那么直接行吗?想找出两幅画哪幅是藏有《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的假画有那么难吗?您不会照方抓药,把那个盗宝者给带到这儿来啊,先威逼利诱一番,然后再分析分析他的微表情这事不就能一下子搞明白了吗?”
“嗯,有道理。胡兄,高!”肖锦汉兴奋地向胡林楠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啊!”就在此时,染香忽然一声惨叫。
“染香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儿,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被锦汉,铐在地板上的盗宝者他,他——”
“他怎么了?”
“他死了!”
听完染香的话,胡林楠和肖锦汉两人的心仿佛一下子沉入了幽深黑暗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