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还是找不到她。”她低声说。
他的眼色仿佛又变了,变回她当初看见的那种快要流泪的样子,那时候正是这种好像要哭的眼色让她充满怜惜,想要看他笑的样子。
“喂,你真的很爱理佳吗?”她看着他的样子,“很爱一个女孩,是什么感觉?”
苏释不回答。
“会不会很想她、会幻想怎么照顾她……会幻想如果给她送花的话,她会怎么样笑?会不会想要带她去吃好吃的东西、买布娃娃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和鞋子给她?会不会想要抱着她、每天都想看着她?”她说,“会不会在下大雨的时候,给她打电话?”
他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苏释微微震动了,抬头看了她一眼。
霍星的眼里有泪水,但泪水并没有流下,只在眼里莹莹的闪,她有些失神,但依然在微笑,满脸的泥土和碎叶,还有肩头一片凌乱的血污。
“你会不会觉得……会说‘就这种雨,如果出门会淹死的话,我不出门一样会被淹死’的女孩,比较不会让人担心?比较体贴,比较……好?”她低声问。
“我只是……想要保护她。”苏释看着她的脸,突然说,“我很感激你。”
“为什么?”她笑得更开了。
“你抓住莎莎,所以理佳——”
“所以理佳安全了。”
他毫无悬念的“嗯”了一声,眼神很诚恳,没有半分虚伪。
她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很想笑出来证明自己真的不在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苏释才觉得她有些奇怪,抬起头来看她。
她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皱着眉头看她,第一次有了主动要和她说话的想法,“怎么了?”
她不说话,脸色很苍白,支持她走到这里来的勃勃生机都消失了,眼圈发黑,显得非常憔悴。
他记得刚才她的那声咳嗽,看着她的脸色,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女孩是需要照顾的,即使那天晚上他跟在她后面,看到她差点跌下山崖,但他也很清楚,那只是意外,那并不是她故意要跳崖。
她总是很有活力的样子,生命力旺盛,即使他曾经重重的打过她的后颈,她也很快就清醒了,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她打晕。她爬上山崖的速度比他还快,她能在荒山野岭间奔跑,会放出很大的声音大吼大叫,一点也没有所谓的矜持、腼腆什么的。
她毫不避讳的表示喜欢他,想尽各种方法和他说话,甚至伸手来拉他的手。
他并不想理睬她,而且就算对她不理不睬,她看起来也不像会伤心的样子,所以他很随意的对待她,不管怎么对待她她都是没有资格怨恨的吧?
所以都是她活该。
就像她自己说的,你骗了我,我信得要命,那是我活该。
“喂?”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肩上的血流得太多了,“听得到我说话吗?喂?你怎么了?”
她依然不动,她也真的再没有动的力气。
“喂!醒醒,你按铃啊!叫人进来啊!”苏释的声音大了一些,他的双手都铐在椅子上,站不起来,按不到墙上的警铃。
她不但不起来,甚至坐在椅子上,眼皮一点一点往下沉。
“喂!”他甚至忘了她叫什么名字,呆了半天,尝试着学姜天然叫“小星!”
她缓缓抬起眼帘,向他看了一眼,淡淡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喂!”他有些心惊肉跳,用力拉扯着手铐,他从进到这里从来没有尝试这样挣扎过,冰冷的手铐在手腕上滑动,与铁椅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那声音本来惊心动魄,但在空旷的审讯室里,听起来只是如此单薄。
血……其实早就已经浸润到了地上,只是他刚才没在看,她肩后的伤口流了很多血,湿了背后的衣服,顺着椅背流到了地上。苏释突然看到了地上一滩的殷红,那颜色刹那像针一样刺入他眼里,心头剧烈的狂跳起来,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要来?这么重的伤,她是怎么来的?她不会痛吗?
为什么……要来?
来说这些很重要吗?
这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根本毫无意义。
有必要为了这些话拼命吗?
为什么我刚才……什么都……没注意……
那些血明明已经流了很久了。
我——
“叮”的一声脆响,他愕然看见手腕上的手铐滑落到铁椅上,脱开了。清脆的撞击声惊醒了霍星,她蓦地睁开眼睛,和苏释一起看着那脱腕而出的手铐。
手铐真实的挂在椅子上,苏释的骨头纤小,那手铐是按照正常人的腕骨设计的,虽然扣到了最底下的一格,但苏释用力一挣,它就脱了出来。
他的手腕太细了。
霍星的眼睛亮了,她摇了摇眩晕的脑袋,苏释的手铐掉了,那些看监控的人一定很快就会发现,但——但——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扑过去猛按火警的按钮。在一片嘈杂的铃声中,审讯室的铁栏杆缓缓上升,头顶的灭火喷头顿时喷水,苏释惊愕的看着她,此时他们面对面,已经不存在任何隔阂。
“你干什么?”他吃惊的问。
“快跑。”她顺着墙滑了下来,她不是预谋好了要放人,但是她抓到了救人的机会。
快跑?苏释冲出审讯室,抱起了霍星,医生呢?医院在哪里?这里是X部门,那应该会有医疗室吧?低头看了霍星一眼,她呆呆的看着他,似乎对他冲过来抱她觉得很诧异。那惊讶的眼神让他愤怒,难道她根本没有想过要他救命吗?
到底快死的人是谁?
到底该被救的人又是谁?
17 错爱05
四周很快传来了喧哗声,火警的铃声四面响起,而审讯室里的异常已经瞬间传遍了整个X部门。他必须尽快找到医务室,或者把她交给薛纯茶和姜天然,然后找到脱身的途径。
苏释抱着霍星在楼房和花木之间躲闪,到处都有监控,到处都有人在追踪。他的心思像闪电般转动,医务室到底在哪里?
她明明很失望,她都快要死了,为什么……还要放他走呢?
她疯了吗?
跑着跑着,平生第一次,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突然眼前一亮,他看到了医务楼。
“站住!”
“不要动,把你身上的人放下来!”
医务楼楼前楼后,自己身前身后,已经站了十几个人,每个人都拔枪上膛,黑黝黝的枪口对着自己。
苏释骤然停住。
在他双手之间,霍星已经接近昏迷,殷红的血液沿着他的指缝和手腕一点一点滴落在地上,看起来惨不忍睹。
“把人放在地上,举起手来,双手按在墙上!”对面的警员双手持枪,面对本部门第一个越狱的罪犯,他显然惊讶而紧张。
苏释回过手来,掐住了霍星的脖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顿住,紧张的看着他掐着霍星的脖子,他一句话也没说,拖着鲜血淋淋的霍星,一步一步往医务楼里走。
持枪包围住苏释的警员并不十分清楚苏释是如何越狱的,但他挟持霍星当人质,而霍星是逮捕莎莎的功臣,也是案件的受害人,大家都十分清楚必须保护人质。
医务楼里几位护士惊慌失措的看着苏释抱着血淋淋的霍星,就在苏释要走入医务室的时候,医务室内一声微响,有人的枪上了膛。
苏释蓦地转身,霍星被他剧烈的动作惊醒,朦胧的抬起头,感觉到了脖子上充满力道的手指,又看见了拔枪的罗医生。
但罗医生的枪口并不是对着苏释,她一瞬间惊觉,罗医生并不是要对着苏释开枪。
他对着苏释背后的警员,虽然还没喊话,但她直觉他是在阻止背后的人开枪。
但她也同时看到苏释手指间多了一样东西。
一样似针非针,黑色的东西。
她不知道他原来把这东西藏在哪里,总之他扬起手就要往罗医生身上掷去,“苏释——”她失声尖叫,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被薛纯茶抓住的时候他都没把这东西拿出来,现在拿出来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不要看他杀人!不要!
“碰”的一声枪响,身后有人开枪了,但顾忌罗医生也在里面,那一枪打在木门上,木屑纷飞。
苏释听到霍星大叫一声,手指微微一顿,霍星抬起手来,挣扎着去拿他手里的像针的东西。苏释一惊,眼中突然透露出一股强烈的杀意,手上加劲,猛地把她往外推,“别——”
他的手劲很大,她被他掐得一口气喘不过气来,整张脸顿时涨紫,放眼望去,整个世界模糊而嘈杂,仿佛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却又离她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