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姜天然把材料留在桌上,转身离开,脚步轻盈。
薛纯茶看着他的背影,这个家伙……动心了吧?从前就算对每个人都关心,但也从来没有注意到这种程度。他关心苏释,不是因为担心重案组能不能定罪,也不是因为在思考滥用私刑的人到底该不该死,而是担心苏释要是死了,星星宝贝会伤心吧?
毕竟,那是她真心喜欢的人,也有一半是因为她才被活捉的。
苏释要是死了,霍星会不会以为……那是她害的?
薛纯茶仰躺在沙发椅上,望着屋顶的节能灯,深沉的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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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部门专属医务室。
满脸皱纹的老护士从姜天然手臂上抽取了血液,正在仪器里检查。一个戴着黑色方框眼镜的医生笑咪咪的看着他,“啊……除了过敏以外,没想到健康宝宝也会生其他的病,我还以为等到我退休也看不到你来我这里拿一次感冒药呢!”
“将来我也会感冒的。”姜天然看着那医生的脸,那没有镜片的黑色方框充满了刻意追求时髦的油滑气息,但显然姜天然并不会这么想。
“你自己也看到了,血液没有任何问题,根据你除了过敏体质其他什么也没有的病史,我认为缺氧的症状,很可能是另外一种神经反应的表现。”医生说,“起因可能是因为精神紧张、焦虑什么的,引起你那些过分敏感的神经发生痉挛,导致了呼吸抑制。不过以上全部是我个人的看法,你最好留下来做个全身检查,拍拍片子,ct扫描扫描,做个血管照影啊,我保管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姜天然想了想,露出温顺的微笑,“那等我有空就来。”
“今天没空?”医生兴致盎然的看着他,目光已经赤裸裸的体现出他正在肆意幻想如何把姜天然解剖切片放在显微镜下研究,到时候就可以搞清楚这个人为什么能跑得那么快、力气为什么这么大,还有为什么能在没有光线的条件下看清楚东西,以及为什么这么呆。
“过会我要去病房,小星的情况怎么样了?”
“哦~~~你说夜间室新收的小强?很好啊,情况简单易懂,不就是枪伤嘛!吊了消炎药止血药,子弹反正是穿过去的都不用手术,也没打到内脏还是骨头,很快就好了。”医生说到霍星明显的没有兴趣,“除了恢复的速度比一般人快,她没什么研究价值。”
“啊……她不是研究对象啊,身体很快就会好了吧?”姜天然放下刚才挽起的衣袖,针头刺入他的肌肤,再拔出来的时候连滴血都没有流,肌肤的弹性和愈合能力惊人。医生很遗憾的斜眼看着他的血管和皮肤,“很快就会好了,如果她晚几天好你是不是就会经常来呢?如果你会经常来,我会考虑让她好得慢一点。”
“让她快点好吧,我想她不会喜欢住在这里。”姜天然站了起来,“我走了。”
“拜拜,欢迎下次再来。”戴眼镜的医生很欢快的挥挥手,目送姜天然离开。
身旁胖胖的老护士推了推老花镜,“小罗,小姜看起来的确不太对劲。”
“啊!”医生倚着椅子坐着,“他的脑子反应慢半拍,身体反应快半拍,总之和正常人都不一样,我真的是很有兴趣啊。”
姜天然登上电梯,直达七楼,霍星就住在七楼。
走上七楼的走廊,他又听见了熟悉的电视声,霍星和早上一样,还在看电视。
只不过下午这个时候她在看重播的韩国电视剧。
病房里传来热闹的人声,霍星很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房间里的声音全部来自电视。
他向门口走去,病房门关着,但电视声依然很大,脚下踏着的地面也隐约传来声音的震动。不知道是受震动的音乐影响,或者是七楼的走廊里空气不流通,他走到早上站住的那个位置,耳膜开始轻微的发胀,脑子里开始不由自主的想关于苏释各种各样的事,苏释即将被判重型,只要重案组组长一开始放手调查,苏释和莎莎绝对逃脱不了。
苏释和莎莎必死无疑,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两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职业杀手,被姜天然抓获的罪犯不知有多少,但想起这件事胸口就充满了说不出的窒息感。
因为他知道如果苏释死了,霍星会很伤心。
她还是一个没有经历过曲折的女孩,虽然很活泼,性格很开朗,还有点粗鲁,但并不表示她就不天真,她就没有梦想。
他无法面对霍星的失落,他觉得他有责任,因为是他雇佣了霍星,而那时候他并不知道会让她遭遇这些。夜间室的工作虽然说危险,但一向并不复杂,遭遇连环杀人案的机遇很小,她却要遭遇欺骗、绑架、枪伤和生离死别。
五指伸入发中,他的指甲发紫,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呼吸,他走不进那扇门。
姜天然又转身走了。
病房里电视的声音很大,被窝里塞了一团被褥,窗帘都拉了下来,房间里却没有霍星的影子。
重案组审讯室。
苏释和莎莎分别被关在不同的审讯室,审讯室铜墙铁壁,外加架设了监视器和电脑控制的铁门,没有人能从X部门的审讯室逃脱。
苏释被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铁窗外三个穿着便服的年轻人或者倚在墙上,或者趴在桌上,或者端正的坐在那里。苏释即使被铐在椅子上也很冷静,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冷,静静地看着审讯室内的地面。
“咿呀”一声,审讯室的门开了。
在睡觉的便衣抬起头来,他吃了一惊。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医务楼病人服装的女孩,披头散发,那一头长发乱得犹如非洲狮一样,右肩的衣服上有着鲜艳的血液渗透,她拄着输液器的支架,慢慢的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有泥土和落叶的痕迹,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但显然她曾经伏地打滚过,满身干枯碎叶的痕迹。
带着这么重的伤势,仍然能够躲过警卫,从不知名的地方进来吗?如果是,这个女孩真是难以言喻的可怕。
“嗨!”那灰头土脸的女孩脸色苍白,肩上的血流得很厉害,她却对看守的三个人露出灿烂的笑脸,还举起左手挥了挥,“我可以和他聊一聊吗?”
“你是?”重案组看守苏释的警员惊讶的问,“哪个部门的?”
“新人,夜间室的。”霍星笑着说,她指着苏释,“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想和他聊一聊可以吗?”
“哦,你就是受莎莎枪击的那个女孩……”看守的警员站了起来,“听说和他有交情的吧?小心点,这位看起来瘦小,脾气可是极坏。”
霍星笑着点了点头。
看守的警员出去了,本来倚墙的那位想要留下,但显然他们都知道在圃元县问仙湖发生了什么事,略略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他们都想把空间留给霍星,在整件事中她是毫无疑问的受害者。
“咯”的一声,霍星拄着那个输液器的支架,缓缓在苏释面前坐了下来。
苏释咬着嘴唇,看着她浑身狼狈的样子,还有她肩头在流的血。
“喂!”她说,“他们有没有打你?”
苏释怔了一下,本来不想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没有。”
霍星笑了,“我就知道像本部门这么高素质的人才,是不会滥用私刑的。”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苏释的脸,苏释的脸色显得憔悴,目光中闪动着压抑的愤怒和懊恼,但看起来越发像个会喷火的漂亮娃娃,“喂,你真的杀了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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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释避过目光不看她,那神态无疑是默认,她的眼神有些黯然,“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苏释仍然那么说。
“那你为什么要杀人?”她咳嗽了一声,那声音几乎让苏释惊跳了一下,听起来声音很沉闷,她肺里一定发炎了。
他并不看霍星,那目色清冷得几乎是接近青幽了,像一对月夜里的猫眼,剔透而冷漠妖异,“他们……”
他又沉默了。
她这次并没有感到意外,苏释这个家伙,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打住,然后做出一些让她失望的事。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她问,“他们……在你面前做坏事了?”
苏释又不回答,但她知道她说对了。
“那理佳呢?真的有理佳吗?”她仿佛松了口气,“你为什么要去跳问仙湖?”
他怔了一怔,仿佛对她还牢牢记着他跳问仙湖的事感到吃惊,犹豫了一会儿,他说,“我在想她为什么三个月都不回家,她没有理由不回家,除非她已经死了。”
“真的有理佳?”她看着他,“你是真的以为她会在问仙湖里,所以才跳问仙湖?”
他又咬住嘴唇,她以为他不会点头,他却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