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婆立刻命人将那逃兵带来问话,问道:“你是昆仑关守军吗?”
那逃兵摇头道:“我是曲莽将军的士兵。”
弥加闻言,翻手便是一鞭子抽在他脸上。
那逃兵捂着脸,大声道:“你干嘛打我?”
弥加道:“你们这帮废物,被唐军轻易就打下了拔换城,难道不该抽吗?”
逃兵道:“唐人武器太强大了,城墙就像奶酪一样,那有什么办法?”
弥加怒道:“还敢找理由。”正要再抽,被悉婆拉住了。
悉婆沉声道:“我来问你,唐军是怎么打下昆仑关的?”
逃兵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悉婆松开了拉住弥加的手,弥加立刻一鞭子抽在他另一侧脸上,厉声道:“快说,不然抽死你!”
逃兵低下头,小声道:“唐军两万多人来攻关,他们用那种攻打拔换城的武器,在很远的地方就将铁球射过来,我们的弓箭射不到他们。曲莽将军说昆仑关迟早守不住,便带着大伙弃关逃跑了。”
其他将领刚才都见识了火炮威力,都没有说话,只有弥加大声道:“懦夫!你们这群懦夫,都被唐人的火炮吓破胆子了!”
悉婆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脸色苍白的问:“你说唐军有两万多人?”
逃兵点头道:“是的,曲莽将军说,倘若他们人不是那么多,他定会率军主动出关,与他们厮杀!”
悉婆手有些发抖,望着关口,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这座关口里真有两万多唐军?那他们为何不出来攻击我们?”
弥加突然怒吼一声,将那逃兵举起,双手一用力,将那逃兵的右手臂掰断了,逃兵痛的哇哇大叫。
悉婆吃惊道:“你疯了?”
弥加怒吼道:“他在骗我们,他一定也是唐人故意派来迷惑我们的,让我们不敢攻打关口!”
悉婆愣了一下,向斥候问:“你怎么发现他的?”
斥候道:“他藏在一个山洞里,我无意中经过山洞时,发现附近有马蹄印,才进山洞打探,发现了他。”
悉婆皱了皱眉,这种偶然情况不可能作假,而且他们守着关口,唐人也无法派人出关假冒。
但如果关内真有两万多唐人,他们又为何不出来呢?
正犹豫不定时,那名反应灵敏的吐蕃将领突然道:“他们不会是在等大论吧?”
悉婆脑中一闪,惊呼道:“对,就是这样,他们之所以不出击,是为了等大论过来,好活捉大论!”
弥加叫道:“这帮王八蛋,原来打的这主意!”
悉婆哪还敢多停留,立刻道:“传令下去,赶紧后撤,先去附近的猴桃山,再派人将情况告知大论!”
众吐蕃将领齐齐称是,没多久便全部从关口退去了。
还未到猴桃山,路上便有斥候来报,说论钦陵的人马就在前方十里开外,向这边过来。
没多久,两军汇合。
弥加和悉婆翻身下马,皆跪倒在地,悉婆大声道:“大论,我犯了大错,您杀了我吧!”
论钦陵皱了皱眉,向大军后方看了一言,沉声道:“出什么事了?你们为何没有入昆仑关?火炮都去哪了?”
悉婆低着头,嘶声道:“大论,昆仑关口已被唐军打下来了,他们……他们利用投降的俘虏,将火炮给骗过去了!”
说着,将火炮骗走的整个过程全说了,还将那名逃兵的话也说了。
论钦陵怔怔不语。
好半天后,他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不怪你们,是我又判断错了,追击我们的唐军只有薛仁贵的五千人,另外的唐军分兵去攻打昆仑关。”
悉婆、弥加等将领也都想明白这一点,个个垂头丧气。
他们四万多人被薛仁贵五千人在屁股后面撵了好几天,还为此放过了一支被围的唐军,抛弃了大量粮草辎重。
可说是奇耻大辱。
在他们心中,论钦陵一直都是用兵如神、算无遗策的形象。然而这一次,他也中了唐人的阴谋。
悉婆脸色苍白道:“大论,昆仑关被唐军堵住,咱们只能绕道回去了,可我军粮草只剩一日之用,我们该怎么办?”
论钦陵放眼望去,只见每个人的目光中都混杂着恐惧和沮丧,士气可以说低落到极点。
这时候去攻打昆仑关,绝无攻下希望。
但若是绕道回吐蕃,大部分人都会饿死。
面对如此绝境,他却忽然笑了,淡淡道:“你们不必担心,三日之内,昆仑关必能回到我们手中,咱们先去猴桃山扎营。”
悉婆吃惊道:“那唐军不会来攻打我们吗?”
论钦陵信心十足:“绝不会。”
众人见他表情,顿时都安下心来。
悉婆心思比较多,迟疑了一下,问:“大论,您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论钦陵微笑道:“你们知道为何昆仑关内的唐军没有出来打你们吗?”
悉婆愣了愣,道:“是不是……是不是他们想等您过去,然后将咱们一网打尽?”
论钦陵摇头道:“不是这个原因。”
弥加急问:“那是为什么?”
论钦陵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悠悠道:“若是我没有预料错,唐朝的薛仁贵现在一定和你们一样,也充满困惑。”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
一条小河边,薛仁贵的军马正在安营休整。
五千唐军与论钦陵的一万吐蕃军厮杀之后,只剩四千左右。
他们虽死了一千人,但杀死了三千多吐蕃人,每个唐军士兵都昂着头,士气高昂。
薛仁贵虽然依然表情严峻,但话也比平时多了些,与众将围在一个火堆旁吃饭。
就在这时,一名唐军斥候到来,将昆仑关的军情汇报。
薛仁贵听完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身边的杨玄基怒道:“为何昆仑关守军没有出击?他们有两万多人,难道还怕三万吐蕃疲师?”
张九节急忙拉住杨玄基,向他打了个眼神。
杨玄基立刻想起,那支两万人军队的统领是薛仁贵长子薛讷,立刻不说话了。
薛仁贵冷冷道:“大军立刻启程,去昆仑关!”
半路上,又有斥候来报,说吐蕃人大军驻扎在猴桃山休整,杀马为食。
薛仁贵得知后皱了皱眉,脸色更加阴沉。
经过一日路程后,大军来到昆仑山。
关口上的旗子已经变成了唐字旗,关门大开,薛讷亲自带着将士出来迎接,道:“父亲,您来了。”
薛仁贵并不下马,冷冷道:“我问你,当初分兵之时,我是怎么交代的。”
薛讷苦笑一声,道:“当时我们得知火炮被吐蕃人夺去后,您将两万多人马交给我,让我去攻打昆仑关。等吐蕃人逃到昆仑关后,击溃他们,夺回火炮!”
其实论钦陵没有猜错。
当初薛仁贵打下拔换城后,从俘虏口中得知吐蕃整个战略后,立刻率所有人马返回且末城,打算包夹论钦陵。
然而行至半路,张玄遇忽然派人告诉他,说郭待封擅自领兵去了虎儿岭,打算伏击论钦陵。
薛仁贵早就听过论钦陵这名字。
尤其在西讨大营时,武承嗣时不时就会在他耳边唠叨几句,说什么论钦陵是他一生之敌,面对他时切不可大意。
薛仁贵第一次听武承嗣如此称赞一名番邦将领,便记下了这名字。
郭待封的能耐他是知道的,也许算得上一员良将,但遇到论钦陵这样的敌人,打败仗的可能性居多。
如果他兵败,火炮就会落入吐蕃人之手,若是被他们将火炮带回吐蕃,将影响唐军攻灭吐蕃人的整个战略。
不得已,他只能兵行险招,分兵两路,让长子薛讷率领主力去攻打昆仑关,自己领轻骑驰援郭待封。
临近虎儿岭,吐蕃人被他吓住,放弃了对郭待封的围剿,走另一条路往昆仑关撤退。
薛仁贵一路猛追,迫使对方放弃辎重,最后还逼着论钦陵断后。
如此一来,去昆仑关的只有三万多吐蕃疲师,而且论钦陵也不在,薛仁贵相信薛讷能够将其歼灭。
谁知薛讷竟放他们走了!
薛仁贵严厉道:“你为何没有出兵?”
薛讷身边一名年轻将领道:“大将军,这事不能怪少将军呀。我们在昆仑关驻扎两天后,军中许多人突然病倒,没病倒的也大部分浑身乏力,根本无法作战!”
薛仁贵大吃一惊。
他确实听人说过,唐人到了吐蕃境内容易生病,安西四镇的人都称其为“瘴病”。
一般来说,身体差些的人更容易得这病,薛仁贵自觉西讨军个个身强体壮,便没将这病太放在心上。
哪知这病竟如此厉害!
“立刻带我去瞧瞧。”
进入昆仑关,来到伤兵营,几乎所有伤兵营中都躺满了士兵,有的在呕吐,有的低声呻吟,有的呼吸困难。
薛仁贵看了好几个伤兵营后,再不提问责之事,向薛讷询问他夺取火炮的方法,薛讷细细说了。
张九节微笑道:“少将军,您在无法作战的情况下,仍然能够用计将火炮骗回,不仅无过,实在是有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