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人哈哈大笑,笑声中不止一人,“还他妈皇亲国戚,冒牌的吧?哪位公主的驸马啊?还是你娘、你姐入宫了?”
少年在嘲笑声中远去,他家开钱庄,听起来很有钱。其实,在少年嗜赌成性之前,他们家在京城内外有十几家钱庄,在他的努力之下,仅剩的一家举步维艰,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本以为今天可以翻本,没想到输的更惨,已经欠人家五十两银子,待他们去家中兴师问罪,父母的责罚倒是其次,恐怕最有一点家业也得抵给人家。
少年知道,别看“钱庄”两字唬人,其实他们家是外强中干,因为自己在赌场的不懈努力,已经是弹尽粮绝,钱庄处于濒临倒闭的边缘。
一架两人抬的轿子停在面前,有人掀开帘子,里面露出一张脸,继而是半个身子。
这人并未走出,在轿内问道:“你可是人称浪里白条的刘文炳?”
刘文炳没有答话,浪里白条是《水浒传》里张顺的外号,他除了最近两年嗜赌,此前更大的爱好是游泳。
在北京城的太液池,他是公认水性最好的,因为很多人私下里读过《水浒传》,于是得了故事里张顺的外号,被很多有同样爱好的人羡慕。
什么吸气五分钟、水下俩小时,什么空手抓活鱼都不在话下。
当然了,这是有技巧的,不是说他已经变成鱼,可以在水底下生活。
见刘文炳不答话,步辇上的人追问道:“有一笔买卖需要你做,先给一百两银子,事成后还有两百两答谢!”
刘文炳有些动心,他欠赌债,会被家里人知道,甚至毁了家中唯一的产业。
如今有一百两摆在面前,还有两百两紧随其后,焉能无动于衷?
“敢问,你是哪家的尊管?”
步辇上的人大吃一惊,看来小觑了这个少年。对方一眼认出,自己可不是什么主子,顶多是富贵人家的管家。
这位管家应道:“有钱赚就好,我的身份,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刘文炳打算赚这个钱,问道:“你不说,我自然不问。但是,你要说清楚什么事情。”
管家摇了摇头,不着急说。
“这么多钱,恐怕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吧?”
管家不说,似乎是默认,问道:“你能否找一些水性好的同伴?”
刘文炳应道:“没问题!我只关心,一百两是给我一个人的,还是给一群人的。”
“自然是你一人,那些人每人五十两。”
“尊管需要多少人?”
“至少三十!”
“几日后动手?”
“迟则十余日,短则三五天!”
条件谈妥,一百两银子到手,刘文炳转身回了如意赌坊。
管家放回轿帘,嘀咕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不过,这少年倒是有几分灵气。自己什么都没说,他早大致猜到,甚至问“何时动手”,清楚后面是杀人,而且在水里。
……
汉石桥南,此处河道交叉,到处都是水,精挑细选方能找到一处安营扎寨之地。
朱由检亲临现场,安排人给军兵发饷。
他脸色红润,看起来有点兴奋。旁边人可就惨了,这些将领们多沉默不语,似乎做错了什么。
待到正午,饷银发的差不多,朱由检问:“还有吗?”
没人回答,准确的说,没人敢回答!
京营分两批轮流来这里拉练,这一批应该是京营一半的数量,也就是至少五万,为何这么快完成任务?似乎人数少了点吧?
清点人数之后,发现只有一万多人领取饷银。
为何如此?剩下的人哪去了?
还是没人回话。
朱由检看了眼官职最高的阎鸣泰,问道:“阎大人,这到底是何缘故?”
阎鸣泰挂兵部尚书衔,任蓟辽总督,还是顺天巡抚,协理京营戎政,推说不知恐怕不行。
这……
朱由检知道答案,在场的人更加清楚,但没人捅破那层窗户纸。
大明朝的军队都在吃空饷,明明编制那么多,实际上只有六七成是真的。
今天让朱由检大开眼界,京营的一半人马只有一万多,折算的话总数只有三万出头,距离官方以为的十万差之甚远,可怜我白花花的三十多万银两,其中多半被你们这些将领贪墨,可恨,可耻啊!
现场包括阎鸣泰在内,还有留守营中没来的霍维华,大家知道朱由检会来参与发饷,但最多是露个脸,让军卒感激他,政治作秀嘛!
谁曾想到,他竟然从头到尾盯着,饷银不是发给将领回去分,而是一个接一个过来对着册子领。于是,问题暴露,没那么多人。
阎鸣泰百口莫辩,朱由检证据确凿,若以此参奏,他必死无疑,魏忠贤也保不住他的小命,考验他智慧的时候到了。
众目睽睽之下,阎鸣泰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道:“九千岁有封密信给殿下。”
朱由检知道他要说悄悄话,吩咐将领们退下,王府的随从同样离开,现场只剩他和阎鸣泰。
“阎大人可以实言以告了吧?”
阎鸣泰暗竖大拇指,信王果真不同凡响,他没问我密信在哪,因为密信根本不存在,阎鸣泰只是想支开众人,单独汇报工作。
“此处不便下跪,下官站着说。”
朱由检笑道:“何必站着,过来坐下,我们慢聊!”
两人声音都很低,怕的是隔墙有耳。阎鸣泰不能跪,害怕被人看见。
阎鸣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殿下,下官身处朝局,不得不唯九千岁马首是瞻。”
“本王知道!”
做官就是站队,东林党当权时,别人没路可走。现在魏忠贤权倾朝野,你不谄媚巴结,怎么可能位高权重?
两者无论谁当家作主,对朝中大臣而言并无太大区别,都是铲除异己、唯我独尊!
所以说,并非朝堂上都是魏忠贤的人,而是你不做他的人就无法进入朝堂。
阎鸣泰道:“下官愿弃暗投明,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吃空饷的事情败露,阎鸣泰作为主管领导,不管有没有分的好处,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与其被杀,不如争取朱由检的原谅,或许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朱由检等的就是这一句,他之所以将阎鸣泰与霍维华分开,玩得还是“囚徒困境”的原理。
两人在一起时可以商量,哪怕没那么和谐,看在背后同一棵大树的份上,多半会精诚合作。
朱由检强行分开他们,玩得就是心理战。
两人因为距离的拉远,都会怀疑对方背叛。朱由检不是一无是处,他是皇太弟,很可能几天后就是皇帝,投靠皇帝天经地义,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如果朱由检愿意等,他俩迟早有一个绷不住,但朱由检没那么多时间,他迫不及待要掌控京营。
于是,他必须借故催促,吃空饷就是个非常好的借口,朱由检用三十五万两白银开路,收买的可不仅仅是军卒的欢心,更是今日阎鸣泰的投诚。
今日当众发飙,一定要追问大家都知道的潜规则,用意便是催促阎鸣泰。本王忙得很,没时间等你消息,赶紧表态。
阎鸣泰低头抱拳,“下官忠心可鉴,请殿下勿疑!”
见朱由检没反应,阎鸣泰又道:“下官立即将家人送上北岛,让他们陪伴夫人。”
朱由检闻言笑道:“本王夫人的确是孤单了些,让你的妻儿有空陪陪她吧!至于住在岛上,恐怕多有不便,不用了!”
这是用人不疑?
阎鸣泰清楚,自己上了一条不归路,刚才表态过后,他已经与朱由检同舟共济,从此以后只能共进退。
不得不感叹,朱由检有智谋,在看似铁板一块的京营,他竟然找到一条切入的捷径。
如今想来,阎鸣泰很是后怕。信王初次见面,毫不迟疑的斩杀涂文辅,先除了监军太监,因为那是他不可能拉拢的对象。
接下来,他催促整顿京营,其实是诱导自己说出军中缺饷,然后他自掏腰包,拿银子收买人心。
先向将领立威,又向军卒示好,接下来便是分开自己和霍维华,让他俩彼此猜忌。
就在刚才,信王将吃空饷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逼着自己表态,死还是归顺。
阎鸣泰别有选择,作为大明军政两界响当当的人物,只能如此。
朱由检打完脸,接着就给吃个枣。
“多日相处,阎大人有统兵之才,以后不要挂什么兵部尚书衔,直接任职兵部,为本王排忧解难。”
阎鸣泰不能纳头就拜,动作夸张会引起别人猜疑,他心里和嘴上还是甜滋滋的,这是信王在给自己许诺,等他登基之后,兵部尚书的职位是自己的。
朱由检示意他别谢了,让人看见不好。他刚才的话并非信口开河,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阎鸣泰至少是一个对基层工作非常熟悉的官吏,这对他做出决策帮助很大。
而大明朝需要的恰恰是有政治斗争经验,同时熟知军务、政务的老练之臣,阎鸣泰做兵部尚书未必是最佳选择,但肯定是称职的。
这样恩威并施之下,朱由检可以和他探讨下一步的举措,刚才查出吃空饷的惊天大案,不可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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